变成鬼魂的薄青行站在一片死寂的太平间里, 看到了刚刚没有被他救回来的病人。

这是林鹿第一次看到一直温和平静的薄医生崩溃的样子。他试图去救那些躺在太平间里的尸体,可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鬼魂,更不可能让人死而复生。

“薄医生?薄医生?”林鹿试着叫了两声,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薄青行在医院游荡了很久, 林鹿和姜舒、郁明峥也随之游荡, 看到了无数病死的穿着病号服的孱弱鬼魂。

林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薄医生似乎回溯到了当初的情境里, 变得不认识他们, 而他们也变成了穿着病号服的样子。

林鹿戳戳郁明峥, 道:“郁崽,这应该是一个关卡吧,但是这个样子, 是医生的关卡还是我们的呢?”整个医院变成了类似于死亡之地的恐怖环境, 林鹿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郁明峥轻轻蹙眉, 道:“我发现我的力量受到了限制。”

郁明峥这么一说, 林鹿和姜舒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林鹿道:“应该是让我们变得也符合这里的情境水平吧,我们现在的设定是普通的病人鬼?”如果郁崽还是原原本本保留力量的郁崽, 那对于这个医院来说,未免太过逆天。

林鹿几个混迹在病人鬼里, 薄青行不认识他们, 但是有一些病人鬼生前却是被他医治过的, 看到薄青行,它们非常惊讶。

有的鬼对薄青行生前的医治表示了感激,有的却是嘲讽:“当初要不是你医术不精, 我怎么会死在手术台上!现在你也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薄青行不像在极乐之城的游刃有余, 而是脸色瞬间苍白,只能无力地解释:“真的对不起, 这台手术当初就告知过您,成功率只有30%……”

那鬼摇晃着薄青行,对自己的死不甘道:“那你为什么不能做到那30%呢?!为什么?!你的医术为什么不能再好一点!”

薄青行沉默着垂下了头,不是他不想做到,而是他的能力不能做到,是的,他的医术还不够好……才会有这么多因病死去的病人。

这情境郁明峥简直太熟悉了,当初重云门不就是一堆人指责他做得还不够的吗?正在薄青行失魂落魄的时候,郁明峥握住薄青行的肩,道:“又不是你让他们生病的,又怎么能把生死怪在你的头上?救活了是你的本事你的功德,治不好是生死有命。只要你尽力了,就无愧于心。”

薄青行摇摇头,却并没有太将郁明峥的话听进去,毕竟压在他的心上的是生命的重量,更何况他临死前也错失了抢救一个人的时机,不是郁明峥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虽然还有一些患者在对他表示感谢,但薄青行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执念里。

林鹿道:“郁崽,小姜,你们觉得薄医生在死亡之地的执念是什么?”

小姜的执念是消除世界的暴力,郁崽的执念……应该已经发生变化了,估计是对自身剑道的追求。但是薄医生的执念呢?在死亡之地里他没有对他们表露出来他的目标。

郁明峥道:“以后会不会发生变化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应该是继续治病救人吧。”

薄青行确实时时刻刻在生前的科室打转,看到手术他会渴望上阵救人,但是活人他是没有办法触碰的了,对于死人,纵然他们生前有再多的疾病,死后也是正常的灵魂,不需要他动手医治什么。

薄青行发现自己失去了用武之地。

林鹿三人在医院里一起陪着他失落,不知过了多久,这家小城市的医院随着聚落的迁徙渐渐没落,设备渐渐老旧,来往的人员渐渐稀少。

林鹿站在窗前,突然心跳紊乱,觉得不安,他看着太阳渐渐沉下去,医院的老院子被漆黑的暮色笼罩,道:“突然感觉到一种很邪恶的气息。”

郁明峥的力量是用不出来了,但天眼是天生的,还能用一用,他眸中金色一闪而逝,道:“邪术。”

一辆救护车鸣着笛将一位在担架上头痛得大叫的病人送进了医院,病人口中胡言乱语:“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再也不吃了!”

林鹿和郁明峥抱着孩子飘过去看,薄青行也照常飘进抢救室看情况。

郁明峥离这个脸色青白如尸体的中年男子近了,再用了一次天眼,道:“他本来应该死了,但用了夺取他人生机的邪术强行续命,现在遭受了反噬。”

用了两次天眼,消耗就对郁明峥很大了,林鹿把他扶住,道:“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医院很快调出了中年男子的历史病例,医护人员顿时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去年就是癌症晚期,在治疗无效的时候被家人接回了家,还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了……怎么可能活到了现在所有器官还生机勃勃?!”

薄青行也很惊异,他也遇到过很多癌症晚期的病人,总是无能为力,面对他们痛哭的家人更是愧疚无比,现在竟然有这样的案例?

薄青行本着求知的精神靠近了看细节。

但是,男子本来还在病床上□□:“对不起了对不起了,我还是不想死!死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林鹿顿时觉得不妙,既然是用他人生机续命,不想死的意思就是……

林鹿立刻道:“小姜!快!控制医生和护士离开病房!”

但姜舒的力量也被机制平衡了,只能勉强有一个推着他们往外内驱力,林鹿也把力量传输给郁明峥,郁明峥一掌挥出,这间病房里突然狂风大作,风向推着医护人员往外。

可是这莫名其妙的风没有让医护人员忘记的他们职责,两个护士姐姐赶紧逆着风去推病人:“这风怎么了?!快把病人转移出去抢救!”

这时候,本来还头痛打滚的中年男人终于暴起,一手握住一个护士姐姐的咽喉,如果是正常人,还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可以扼住两个人,但是他已经是半人半鬼了。

一个医生立刻跑出去叫保安,一个医生立刻冲上去试图把护士就下了,但是中年男人拎着一个护士的脖子一挥,瞬间把医生挥倒在墙上,晕了过去。

薄青行是离得最近的,他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没有想过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鬼魂。

可恰恰是鬼魂,产生了作用,他压在了中年男人半离体半不离体的灵魂上,暂时让他不能动弹。

林鹿已经让小姜去叫医院别的鬼了,他和郁明峥虽然已经很虚弱,但是立马冲上去,一鬼按住那中年男人的一只手。

两个护士姐姐跌倒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脖子上一片青黑。

郁明峥再看了一眼,眼角渗出血来,道:“她们的灵魂力量已经被吸走大半。”就算是他已经巅峰,但这关卡只给他0.1%的蓝,干什么都干不了。

然而他们是最普通最弱小的鬼魂,这中年男人却不是,他已经夺取吞噬了无数他人的生机,力量是他们的百倍。薄青行加林鹿加郁明峥三个对他的阻碍,不过是十几秒罢了。

没有力量,只能知识来凑,郁明峥道:“不行,你们坚持一会儿,给我一点时间画符!”

失去了郁明峥的压制,中年男人试图再度吸取护士姐姐的生机,林鹿和薄青行再度把他扑倒在地,两个鬼对于中年男人的反击都发出一声闷哼。

林鹿忍着头的剧痛,集中力量给以中年男人一记精神力攻击,中年男人茫然了一会儿,动作迟缓了下来。

林鹿脑子里一瞬间想了很多东西,自己和郁崽、小姜在这里尚且如此,那如果这是薄医生当初经历过的情景,只有他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护士姐姐会死吗?倒在里面的医生会死吗?

郁明峥飞快扯过几张病例纸,用仅剩的一线灵力开始画符,虽然灵力没多少,但他的符灵韵还在,可以勉强抵挡一阵。

郁明峥把符贴在中年男人身体各处,顿时力量不支单膝跪地,道:“没有符纸没有朱砂没有灵力,不知道能克制多久。”本来他画符已经脱离外物的局限了,现在倒来了一出回到原点。

这时候,姜舒终于带着医院里的病人鬼们赶到了,薄青行语气虚弱地说:“请大家帮忙制服这位病人的灵魂……我们可以轮流压制拖延一点时间……”

但看着薄青行和林鹿的惨状,病人鬼们都有些犹疑,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林鹿道:“大家可以先帮忙把两位护士和这位医生搬出去。”

郁明峥提醒道:“嗯对,要小心它会吸食活人的生机,不要让它碰到活人,否则它会更强。”

但郁明峥此话一出,病人鬼们更犹疑了不肯进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的灵魂已经很虚弱快消失了,它会不会吸走我们的灵魂力量?”

郁明峥想了想这个问题,如果要吸确实可以吸,但是它现在是要活着续命,吸死人的灵魂没用。不过郁明峥不会撒谎,只能说:“它应该对你们没有兴趣,别怕。”

可是病人鬼们更慌了,道:“意思是它可以吸了?不是我说,这活人的医闹和我们死人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本来就是医院没治好死了,现在却要我们去救他们?我们还自顾不暇呢!”

林鹿都快急死了,其实这事大家集中力量干脆点,也许还能解决,如果再拖延……

这时候,中年男人冲破了郁明峥的符咒,猛地一跃而起,林鹿、薄青行、郁明峥、姜舒试图再度阻止它,但它已经完全吸收了刚才吸食的生机,瞬间就把他们四个甩开了。

它再度拎起地上的护士,薄青行努力想掰开它的手,救下生前的同事,可是它连薄青行也一起扼住了。

保安们赶到和它搏斗在了一起,场面一片混乱,它在医院发了狂,彻底失去了理智,不少医护人员被它伤到在走廊里东倒西歪。

这时候,警方终于赶到,在它快要把一个医生掐死的时候,警方按下了扳机。

郁明峥道:“等等!”但已经来不及了!

中年男子被击毙,倒在地上,但是它的灵魂脱离身体站了起来,目光转向了这群医院的鬼。

郁明峥看着它们道:“现在它要掠夺死人的灵魂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