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诺陶洛斯(米诺陶洛斯)。

传说是国王之妻与神赐予的公牛结合, 所诞下的牛头人身怪。

那怪物天性残暴,力大无穷,动辄就能引起一场灾难, 最喜欢吃血肉柔嫩的儿童。

为了困住这头凶猛的怪物,工匠代达罗斯建造了一座极其复杂的迷宫, 即后世非常著名的克里特迷宫。

后来雅典人战败, 每九年会送上七对童男童女作为进贡。

米诺斯国王就将这七对童男童女关进迷宫,喂养那头凶猛可怕的儿子, 弥诺陶洛斯。

如此灾祸,不曾断绝。每九年就要献出自己亲身骨肉的雅典人, 为此痛不欲生。

直至雅典国王的私生子忒修斯游历归来, 听说了这件惨绝人寰的事件,十分痛心。

他用一个线团破解了迷宫谜题,又用公主送出的利剑,斩杀了牛头怪物弥诺陶洛斯,才让灾难就此终结。

……

温辛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该神话故事衍生出来的动画片。

但那时候他还小,一些细节的地方已经记不清了。

也不清楚女生所说的这个迷宫, 和神话中的克里特迷宫有几分相似。

温辛大概观察了一下这封邀请函。

入手顺滑,有如丝制, 但质感却异常的坚韧,不知道用了哪一种特殊的材料。

漆红函面上,用烫金字体写下了“邀请函”几个大字,旁边则另写有一排小字。

“弥诺陶洛斯欢迎一切有缘的贵客”。

除此之外,没有时间地点, 没有说名道姓。

难怪女生会毫无顾虑地将这张邀请函送给自己。

之前温辛就听说过, 西部地区有一个神秘组织建造出来的斗兽场。

凡是觉得自己实力强大的人类或者变异体, 都可以报名参加, 赢得高额奖金。

在变异体和人类种族敌对的当下,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供容纳两方“和谐”相处,说起来还有些神奇。

温辛接过邀请函只是好奇,他本人没有去参加斗兽场的兴趣。

看过之后,他顺势将东西还给了女生:“谢谢,但我不是很需要。”

岂料女生摇了下头:“你可能不想看什么斗兽或者血腥格斗,但这封邀请函并不只是入场券,它还是保证你顺利通行的资格证明。”

“你应该还没有去过西部地区吧?相信我,那里的混乱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女生露出来一个惨白却悲凉的笑容:“理智尚存的变异体都去东部了,西方多的是仇恨人类且嗜杀残暴的怪物。”

“没有一点依仗,普通人的我们寸步难行。”

温辛看着她的脸,静默了一会儿,问道:“既然西部地区对人类异常危险,你们又为什么要过去?”

女生的回答滴水不漏:“如同您此时知道了西部有多危险,却没有退缩的念头一样,我们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温辛闻言,没有再深究下去。

如非不得已,谁会想在恶劣的大雪天气下出远门?

但他也听出来了女生话里强调的意味。

邀请函是类似于保命符一样的存在。

这么重要的东西直截了当地送给自己,似乎还有未尽的要求没有提出。

女生直白地说:“我确实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在接下来同行的一段时间里,保护我和我弟弟的安全。”

年龄较小的少年一听,似乎听出女生准备坦白,忍不住拽了一下对方的衣袖:“……姐姐,要告诉他吗?”

后者拍了拍他的脑袋,眼睛却未曾从温辛的视线下偏移,恳切地继续说:“我叫许江琴,他叫许海临,是南部地区许承军团长的孙子女,如果阁下能同意这个请求,等我们事成之后回到南部地区,一定会大力相报。”

说完,许江琴便紧紧地盯住了温辛的脸,掌心渗出冷汗,不肯错漏上面的一丝细节。

她知道贸然透露自己的身份,先不说有没有风险的问题,就他们这个简装出行的架势,一看就很没有说服力。

哪里的军团长这么寒酸,亲生的孙子女出行,别说军队护送,连一把枪都没有?

眼前随手能够掏出狙/击枪的青年,看着都比他们两个贵气。

但是没办法,他们的爷爷前不久知道父亲剿灭变异体失败,并在战场中失踪的噩耗,心脏没撑住,直接突发重病在床。

舅舅和姑父借着代掌的名义,包揽了整个军团的控制权,整天将他们关押在房子里,不准出入,也不准佣人与他们有任何交流。

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偷跑出来。

能找到现有的装备和人手,拿到邀请函,已经是尽了全力。

如果这一趟不能顺利找到爸爸,那他们之后可能就……

许江琴攥了一下手指,心里有种给温辛开空头支票的心虚,但她已经别无他法。

往上一看,正好与青年的眼睛相对。

那双眸眼平静至极,没有因为她刚才的那一番说辞而泛起丝毫的波澜,澄澈得如同一面镜子。

在这样的目光下,仿佛所有隐匿在内心里的阴暗念头,都将无处遁形。

许江琴立时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但下一秒温辛就移开了视线,仿佛那道将她看透的目光只是错觉。

温辛晃了晃手中的烫金请柬:“如果我不答应你的委托,这封邀请函你还会交给我?”

许江琴愣了一下,回答说:“当然,你救下了小临他们的命。”

刚一说完,她就想打自己的脸了。

这种邀请函他们也只有三张,为什么要这么痛快地承诺送出去?

岂料听到这话,温辛反而笑了一下;“既然这样,那这个委托我就接下了。”

他将邀请函顺势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伤患。

“我那里还有半瓶没有用完的止血喷雾,先给你们拿过来吧。”

温辛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但他为了应付刚才的危机,已经暴露了手里有枪的事实。

这是一种震慑,也会是种诱惑。

以免震慑完全转化为诱惑,他不易再透露自己的资源有多么丰富。

许江琴闻言摇头:“不用担心,我们有医疗箱,止血喷雾和绷带也有剩的。”

她看了眼不断喘气的伤者:“但确实需要早点找到一个地方,将老李安置下来。”

温辛点了下头,往车外看去。

见附近没有异常状况发生,他动身准备下车。

临走前许江琴叫了他一声:“还没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温辛微顿:“我姓温。”

或许是温辛的名头太出名,温辛回答得也很坦然,姐弟俩一时间没有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他们也未曾想到,那位传说中的人物,会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温辛下车之后没有返回越野车,而是加入了搬树的人群。

有他的参与后,众人明显士气大振,口号声都比刚才响亮了三分。

身后,少年许海临看着青年忙活的背影,不由得感慨说:“姐姐,真让他们说对了,温哥是个好心人。”

话都没说上两句,已经连温哥都叫上了。

许江琴下意识想如以前那样斥责少年,让他看问题别看表面。

可不知怎么的,想起温辛方才澄澈明亮的眼神,她将到嘴的斥责给咽了回去。

“或许真的是吧……”

耗费半个小时,树干终于被搬开。

大家激动雀跃地发出一声胜利的呐喊,准备再度启程。

温辛上了车。

两团子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扒拉上车后背问他:“温辛,我们要和他们一起走吗?”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路应该会同行。”

温辛翻出了地图,指向上面的标记点说:“要去蔷薇城,必定会经过弥诺陶洛斯斗兽场,那位叫许江琴的女生似乎知道其中的不少内幕,是个不错的向导。”

小熊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鳞树蝰却狐疑地盯着青年的脸:“真的没有见那两个人类幼崽出行不易,起了帮忙照顾的心思?”

温辛一脸淡定地给车打火,顺手将口袋里的请柬递给了它们玩:“怎么会?我还是得了好处的,这张邀请函就是。”

鳞树蝰哼唧两声,姑且信了他的话,

突然,它好似嗅到了什么气味,将邀请函接了过来。

小熊猫跟着凑近,下一秒飞快地蹿到了一边去,不断拿爪子拍打自己的鼻子,毛绒小脸拧巴在了一起:“这是什么味道,好难闻!”

温辛闻声转头,见小熊猫的反应这么大,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鳞树蝰正在仔细分辨邀请函上的气味,半响它嘴里吐出来了一个词:“蜘蛛……”

温辛:“蜘蛛?”

鳞树蝰下意识要解释,又想起来温辛不知道基地的事,只能把话给憋了回去。

“咳咳,就是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老大曾经遇到过一只蜘蛛变异体,有望从A级进化成S级。”

“但后来它受到了某些人类的迫害,进化被迫中断,因此分外仇恨人类,会将他们残忍折磨致死。”

绿团用尾巴举起邀请函:“这封邀请函是用蛛丝制作的,我就想到它了。”

温辛动作一顿。

他好像突然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绿团浑然不觉。

即便青年在几次困境中都表现出了八百个心眼子,但它依旧会在青年的面前不设防,下意识地觉得对方会相信自己。

有时候鳞树蝰也会反应过来,觉得温辛很笨。

又觉得自己这么随意,早晚有露出马脚一天。

分不清是谁更笨一点。

温辛还处于“那建造斗兽场的神秘组织居然真的是变异体,并且平等对待人类和变异体也疑似假象”的震惊中。

就听到鳞树蝰在背后问他。

“温辛,如果之后某一天,有人类想要消灭我们,你会不会保护我们?”

那声音似乎透着不易察觉的小心,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问了出来。

温辛的心脏顿时像被狠狠触动了一般。

他倏然回头,对上了绿团子熠熠生辉的眼睛。

蛇类的瞳孔通常是叫人觉察不出温情的。

就好像捕食猎杀的天性被铭刻在它们的基因中,盯看久了,甚至会生出被恶魔窥视的寒意。

温辛与它相望,却能看见绿团眼底颤动的柔软,好似泛起涟漪的湖面。

他的回复没有犹豫。

屈指在绿团的额头上用力一弹,温辛状似没好气地说道:“小没良心的,是不是我对你们还不够好,会让你怀疑这个问题的答案?”

结果没让团子吃痛,反震回去的力道却把他自己震痛了。

绿团顾不上吃惊,瞄见青年的指尖被震得通红一片,连忙去查看,哼哼唧唧说:“我就随便问问……”

却听见青年平静到极致的嗓音突然响起。

“那我会倾尽全力去保护你们的安危,即使是豁出我的这条命。”

鳞树蝰与他挨得很近。

青年说话时,唇边喷洒出一团氤氲白雾,而它仿佛被雾里的热意给烫化了心脏,尾巴尖儿一颤。

温辛听到其他人的催促声,打了个手势:“马上!”

绿团被喊声唤醒。

它看到其他人将手电筒的灯光打了过来,在光亮照在自己身上前,拽着小熊猫缩回了后座。

旋即绿团的脑袋微微抬起,盯着驾驶座上青年的后脑勺。

这就够了,鳞树蝰心满意足地想。

即便温辛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消灭他们,不清楚第一基地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又在人类群体中的呼吁声有多么高涨。

它都觉得,已经足够了。

.

袭击他们的人还躲在暗处,目的不明确。

是以接下来的路,众人都格外谨慎。

温辛清楚袭击者的阻挠不会只有刚才那一次,但也没料到会来得这么快。

只见眼前大雪堆积的道路,成片都是倒下的树干。

冲锋衣男等人几乎愁白了头发。

“用汽油加喷火器,能不能烧掉这些挡路的树?”

“那你大概想要制造一片室外溜冰场。”同伴语气凉嗖嗖地说,“再说我们哪儿来这么多的汽油?”

树干上都是雪,不多倒点汽油怎么可能烧得起来。

“这里绕不过去,缝隙太小,我们把旁边的树砍了行不行?”

“那你得把树根一起挖出来,不然中巴车的底盘绝对会被剐蹭,顺便一提咱们没有电锯。”

“草。”

没法绕行,就只能穿过密林小道,再看有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众人顺着旁边的小路,一直望向不远处被冰雪覆盖的高山。

在这连环封堵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一条路。

哪怕这条路上留着不少车辆通过的轮胎印,也没法让人安心。

“怎么办?”

不少人看着车厢地板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伤者老李,不知不觉中,眼中隐约有了别样复杂的意味。

似乎像是责怪,又似乎像看累赘。

但还有不少人念着同伴的旧情,不希望放弃对方。

这些人以许江琴为首,都等着她的指示。

许江琴沉重地闭了闭眼睛。

温辛知道,少女别无选择。

就算他们选择放弃救治老李,就地清理挡在眼前的树干,在缺乏工具的情况下,至少也要一天半的时间。

而那个时候,暴雪早已将路给覆盖,依旧无法前行。

他们可以选择打道回府。

但那样做和留在原地没什么区别,因为大雪封路。

可以说,此时此刻,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唯一一条能够前进的路,是袭击者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良久,许江琴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颓然说:“走吧,我们上山。”

其他人皱眉不赞同:“小姐!”

许江琴冷声叱骂:“那我们能怎么办,留在这里等死吗?你们谁能保证这场雪今晚就停?”

“中途没有加油站,油已经耗得差不多了,气温低到零下几十度,车里没法生火,油耗光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得死,还要我来教你们这个道理?”

几声质问,将他们说得集体噤声。

想来许江琴平时就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哪怕年龄小,也能镇得住心里躁动的众人。

温辛准备上车。

许江琴却在此时看向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有事情想要请求。

但最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终究一个字也没说,按着许海临的脑袋回了中巴车。

黑夜不宜赶路,一行人还是在原地等到了天亮。

到了一大早,果然像许江琴说的那样,大雪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反而因为连续不停地下,大半个车轮都已经淹没在了雪地中,要出去还得铲雪。

这下子,本来还有异议的人也没了话说。

他们不断后悔,怎么没有多带几桶油上路。

这就是纯粹的空话。

即使带上的油能把整个中巴车给塞满,也不一定能耗得过这场大雪。

温辛加入了铲雪的行列。

在他的身边,几个人揉搓被冻得通红的手脚,不断地嘟囔抱怨。

“怎么就这么倒霉。”“为什么要选择这几天出门?”“现在又看不了天气预报,还能怎么办?偏偏遇到这种暴雪天……”

人心开始浮动了。

车子通过木板搭起的斜坡,顺利上了雪地,轮胎只往柔软的雪层里陷下去了一点。

可以上路。

温辛驾驶越野车,跟着他们往密林深处走。

到了不远处的高山下,几人才发现不止有一条路可以走。

路口分叉处两条路,一条往山上,一条往山下。

山上被大雪掩埋,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半山腰上有一座木屋。

至于山下,意料之外是一个建筑工地。

几台挖掘机停放在空旷的坝子上,旁边堆着已经分割好的树木,成三角锥形摆放在一起。

刚才这里的视野被大片的树给挡住了,以至于众人没有看到下面的建筑工地,见状瞬间喜不胜收。

既然有工地,那就有伐木和装运的工具,挡在路中间的树干就不愁没办法清理了!

这样一想,几乎不等许江琴的指示,司机就踩下了油门,往山下开。

他的思想可简单。

上山只有一条狭路,三辆车一路往上走,万一出了意外,退都没法退。

但下山可以一直跑,毕竟前面还有一大片空地!

温辛下意识要跟着走。

可他想起某件事,迟疑了一下。

工地,工地……

那些游走挡路的丧尸身上,不就穿着工地统一发放的白背心吗?

耽误的这么一会儿功夫,让温辛没有跟上另一辆中巴车往前开。

并随之听到前面的中巴车里,传来了几声少女的怒吼。

“别开……我叫你……停!”

温辛心脏一咯噔。

不是许江琴下令让他们往山下开,是司机自作主张!

这么一开,就出了大事。

温辛视线往上,看到旁边的山壁上突然伸出了几对漆黑的狰狞口器。

它们将口器探入岩石的缝隙,轻巧一撬,一条明显的裂纹便顺着那一个小口猛然炸开,变成无数多的碎石成片地往下掉!

噼里啪啦

司机听到动静,转头看到头顶砸下不少碎石,立马惨白了脸色。

不顾少女撕心裂肺的喝止声,更加不要命地往前开。

就在车辆下到一半的时候。

轰!

只听地底传来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地面坍塌了!

载着许江琴姐弟俩的中巴车毫无意外地往下一栽,径直掉下了深坑。

后面的那辆中巴车挨得太近,落石出现时,车里的司机也跟着加了速,遇到塌陷完全刹不住车,和下饺子一样,唰唰地冲了进去。

唯一因为觉察到不对劲儿幸免于难的温辛,并没有露出庆幸喜悦的神情。

他攥紧拳头,几乎同一时间捞来了副驾驶座上的狙击枪,架在窗边,朝着山壁上的变异蚂蚁开枪。

子弹有如疾风,穿过了蚂蚁的复眼,炸出一片黝黑色的血花。

蚂蚁们一声哀叫,纷纷撤退。

温辛再要抬枪瞄准,突然刮起的暴雪却阻挡了他追击的视野。

不到两秒时间,山壁上已经没了变异蚂蚁的身影。

找不到瞄准目标,温辛的嘴角逐渐绷紧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他将狙击枪放回原处,手攥成拳,没忍住在车窗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风雪愈发大了。

.

半空中扬起阵阵飞雪,深坑里却听不到回音,不知下面有多深。

温辛在坑洞旁边找到了不少断枝,再看洞口截面,有不少是刚糊上去不久的水泥。

他揉了下胀痛的额头。

看水泥糊在截面上的新旧痕迹,明显有不少路人,被袭击者用这种方法引诱,再摔下了坑洞。

“温辛……”

身后传来两团子惴惴不安的声音。

温辛仿佛知道它们想说什么,一手一只将团子们抱起来,放回越野车,又用厚被子裹紧。

他看着团子们的眼睛:“答应保护他们的人是我,不是你们,所以你们不需要为自己没能出手而感到内疚。”

变异体和人类的关系就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温辛和绿团子相处的那段时间,能清楚感受到团子对人类的反感和厌恶。

这种厌恶,哪怕在对上他的至交好友唐启时,都没有消减。

温辛没有那么光正大,许江琴一伙人和团子的安危比起来,他会毫不犹豫地选团子。

但他也得履行自己的诺言。

温辛伸出如玉瓷白的手指来,挠动两只团子的下巴。

将它们哄舒服了之后,温辛又低下头来,轻柔地亲了亲团子们的额头。

“等我回来,不会太久。”

随即,他从后备箱中收拾了一些吃的和工具,放在大容量军用背包中,背在身上。

又拿出了登山绳,一端固定在石头上,一端拴在自己的腰间,利索地系上扣带。

温辛将中间多余的绳子绕在自己的胳膊和掌心,用力拽了拽,确定绳子已经绑牢了,便准备下去。

岂料还没等他往下跳,待在车上的两团子,就像窜天猴一样飞射过来。

“温辛!”

瞥见飞来的固状体,温辛的身体反射性想躲,却败给了要接住团子们的习惯。

结果手伸出去,团子根本没让他怀里钻,啪一下撞在了他的脸上。

“嘶……”

他捂着差点被撞出血来的鼻子,颇为哭笑不得地拎起团子们的后颈肉:“你们干什么?”

“跟你一起。”

绿团子扒拉住他,干巴巴地说:“不想再分开了。”

温辛神色一动,到底还是无奈笑着,叹了一口气,败给了它。

“那就记得抓紧我。”

团子们忙不迭点头,一团一边扒拉住了他的肩膀。

温辛拽着绳子,看了一眼黝黑无光且深不见底的坑洞,吸了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有战术手套的保护,绳子的拉扯力并没有给温辛的掌心造成多大的损伤。

他用双脚蹬踢着洞壁,像地面上弹跳的螳螂,一路谨慎地向下滑动。

这样移动,速度会有点慢,但可以保证安全性。

也可以保证,在上面的绳子被人割断的时候,温辛不会因为骤然失去攀附点,而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

他抛下石头,终于听到底下传来了回声。

温辛没有贸然落地。

谨慎地等了一会儿后,他才放下绳子,并把脚往下踩。

触地是弹软的质感。

温辛打开手电筒,意料之中,在乌漆嘛黑的地底,看到了一层层叠加起来的缓冲垫。

两辆中巴车都坠落在了缓冲垫上,局部车体已经损坏。

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温辛踩在缓冲垫上,仔细检查,看到了密密麻麻犹如墨点一般的脚印。

脚印延伸处,是一个同样不见光亮的溶洞,洞口边缘有被口器开凿后的痕迹。

他问两只团子:“你们能不能感应到里面的情况?”

小熊猫的感应能力没那么精准。

它只知道里面有很多好吃的。

温辛:“……”

团子们跟着他一日三餐吃人类的饭菜,几乎叫他都要忘了,变异体的食谱确实包括比自己级别低的变异体。

温辛转向绿团子,后者也点了点头。

“有一只大的,藏在比较深的地方,闻起来味道还行。”

鳞树蝰一向直白,此时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变异蚂蚁的嫌弃。

“其他的像馊了的饭菜,如果是它的话,勉强也能下嘴当点心。”

温辛:“…………”

是他多余担心两团子会害怕。

温辛关闭容易暴露自己的手电筒,戴上夜视镜,顺着溶洞摸了进去。

溶洞里面有很多分岔路,大小洞穴多得像筛子,每一个看起来都没什么差别。

幸好有绿团子嗅着半空中还未散去的气味,帮他指路。

小熊猫偷偷释放了一点自己的气息。

A级变异体的威压,可以驱散附近的变异蚂蚁,又不至于惊动它们的首领。

温辛他们一路向前,基本没碰到什么阻碍。

就这样七拐八弯,眼前的视野越来越开阔。

在温辛忍不住疑惑自己怎么还没有缺氧的时候,一个敞亮的人造矿洞,突然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少矿石裸/露在石壁外,于火光的映衬下,散发着幽暗的绿光。

按这矿洞的规模来看,起码开凿了不下五年。

温辛按捺住心里的震惊,走到洞口边。

低头时他看到许江琴一行人刚被变异蚂蚁搬上矿车,欲要发往其他洞口。

温辛动了动手指,摸向腰间的配枪,视线不经意往旁边一转。

这一打量,就发现了让他眉头紧皱的一幕。

这里不止停放着许江琴他们这一辆矿车。

在旁边纵横交错的隧道口外,也停靠着不少矿车。

每一辆上面都躺着昏迷不醒的人类,或男或女,或老或少。

几条隧道就如同工厂里的流水线,将这些人送入最远处深不见底的溶洞。

温辛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他们所在的雪山,居然不是唯一的劫持事发地点。

到底有多少人在这个溶洞中遇害?

温辛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他心里知道,越是危机的时候,越不能慌。

正当温辛左顾右盼,寻找可以下手的突破口时。

他陡然在那些人事不省的受害者中,瞄见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庞。

温辛的呼吸瞬间一滞,瞳孔放大。

唐启?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