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温辛所料想的那样, 那些势力组织甚至没能忍到回自己的地盘上去,只是稍微远离G市的范围内,就开始加派人手, 大肆调查他的身份信息。

那日在战场上,众目睽睽, 温辛既要主动出面, 就不可能完全隐匿掉自己的行踪。

不久之后,几乎大部分的组织头领, 都知道那天驾驭着漆黑巨兽的人是他。

说起温辛,谁人不知, 谁人不晓?

之前市场上一发悬赏公告, 引起全民找人的浪潮,那场面之火热,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些势力组织因此犯了难,因为和东西两部地区都有来往的温辛,明摆着不是他们可以下手的对象。

但他们招惹不起温辛,难道还不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一时间暗潮涌动, 人心起伏。

可还没等他们展开异动,就传来了温劲风妄图折返G市和温辛打亲情牌, 结果差点死在雷击中的消息。

众人震惊哗然。

要说这事未免也太凑巧了一点!前脚他们刚准备撺掇温劲风制约温辛,后脚两人就宣布决裂。

再一细查,好家伙,这两兄弟原来从小到大就不怎么对付。

很多过往的细节都表示,温劲风将母亲的死全部怪罪到温辛的身上, 并且在温父死亡之后, 这种忽视与厌恶变本加厉, 直接把幼弟丢给保姆管家, 只要人不死,就不会多看一眼。

到了温劲风高考结束那年,当哥的常年奔波在外。当弟的也不弱气,收拾行李离家出走。长达几年的时间里,两人谁也没有联系过对方。

更别提之后末世到来,温劲风连军队都没有派出去,草草找了一队雇佣兵去接温辛。

等人历尽千辛万险,好不容易来到A市,又是一段时间的不管不顾。据说温辛那么容易就被唯心教掳走,也有温劲风漠视不理的原因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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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小屋里被炭火烤得暖意十足,窗外吹进一阵凉风,枯黄的树叶微微摇曳。

温辛端着热水走过来的时候,看到温劲风坐在轮椅上。

男人浑身缠满白色绷带,只有半张脸和手指露在外面,看着手中的情报,神色叫人瞧不分明。

听到脚步声,温劲风头也不抬:“咖啡放在旁边,我过会儿喝。”

结果手中的资料被抽了出去。

温劲风诧然抬头,对上温辛不甚赞同的眼神,而后青年无奈地笑了一声:“没有咖啡,只有水。你明天就准备走了,喝了咖啡今晚还想睡?稍微休息一天吧。”

温辛晃了晃手中的情报,倒是自己认真翻看了起来:“你的人效率很高,看样子,现在绝大多数人都以为我们俩已经决裂了。”

那些过往细节,不是温劲风特意让人漏出去,其他人怎么查得到?

温劲风眉头一皱,对他自作主张调换咖啡的行为很有异议:“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把东西给我。”

温辛拿着情报资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没应他的话。

椅子吱呀一声,像是不堪重负的抗议。

事实上这把椅子也够身坚志残的了,椅子腿断掉半截,被人绑上木棍,用绳子缠上几十圈,这才强行支棱起来。

纵观眼下的G市,要什么没什么,就这样的椅子居然也算得上顶级配备。

温辛将这些破铜烂铁拖回来的时候,那满脸喜色如获至宝的样子,看得温劲风差点破防,当即就让李永明去最近的交易市场搜刮家具建材,大买特买。

温辛连忙阻止了他。

做戏就要做圈套,除了温劲风伤势较重,必须在G市停留两天以外,他们之间不能再表现出过多的交集。

温劲风没等到温辛的应声,再看门外,手下早已被温辛支走了,嘴角一扯,去端桌上的杯子。

温热的水流一入口,甘甜沁脾的滋味自舌尖蔓延至脑海。

温劲风表情古怪,忍不住看看温辛,佯装淡定地又喝了两口,语调漫不经心:“就G市现在这个破烂样子,难为你还能找来蜂蜜。”

“之前我也听说过喝蜂蜜对烧伤有好处,但一直以为是二道贩子的营销策略。”

“什么?”温辛抬起头来,反应了一会儿,摇头说道,“没,G市荒废大半年,又是炮轰又是高热,冷藏系统全部损坏,就算有蜂蜜也早就过期了,这些蜂蜜是其他人送来的。”

温劲风摩挲着杯子的动作一僵。

但到底是脸厚如城墙的人,自作多情的羞耻只在他脑子里停留了一瞬,就被他当成无用垃圾清扫出去,注意力落在温辛的最后半句话上。

“其他人?”

温辛唔了一声:“B市唯心教,东部地区的中心城,边缘地带的自由军,西部地区的蔷薇城,第三、四、六、七幸存者基地,还有南海的某几位军团长……太多了,有点数不过来。”

温劲风大概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了,淡然地说道:“正常,在外人看来,现在的你手握进化资源,他们肯定会上赶着来讨好你。”

温辛不置可否。

他第一次接手这类事,很难不去纠结该如何应对,过后想开了,干脆不应对,把所有的礼物通通都退还回去,只留下团子们送过来的慰问品。

温劲风听完之后点点头:“主动权在你的手里,你就算拒绝了他们,他们也只能憋着。”

说着,又问起温辛接下来该怎么办,以此为重点,展开一系列对G市未来建设及相关风险的应对。

温辛发现他哥属实很有上进心,就这么两三句的功夫,又把话题扯到了公事上。

他静静地看了人一会儿,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哥,你从来不和我聊天,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些什么吗?”

温劲风话音一断,又恢复淡定从容,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以你我现在的情况,没必要把时间花在那些无聊的闲聊上。”

温辛感觉自己突然找到了小时候温劲风不爱理他的真正原因,有点啼笑皆非。

而后,他看向手里的情报资料,不知想到了什么,轻攥一下手指。

“哥。”

“嗯?”

“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劲风反射性想要岔开话题:“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时候有人告诉我,母亲是为了生下我才会难产而死,你和父亲不喜欢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句话宛如平地惊雷,温劲风倏然冷脸,目光锐利至极:“谁?谁这么跟你说的?”

温辛仔细回想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时间太久,想不起来了,但感觉说这话的人不在少数。”

“不管是我吃饭、翻字典、玩游戏、喝水,还是睡觉之前的时候,都能听到类似的言论。”

青年说的这种情况,光是想一想都会让人觉得窒息。

毕竟那时候的温辛才多大,三岁还是四岁?

诸如此类诛心的话,他又听了多少年?潜移默化下,会不会真的以为母亲是自己害死的?!

温劲风情绪起伏过剧,气到脸皮绷紧,眼睛里仿佛透着吃人的怒意。

半晌,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我好像有印象。”

“一次我周末回家,碰见家里的佣人都被父亲辞退了,连六十多岁的老管家也在收拾行李。当时我找父亲询问,他只说那些人德行有亏,让我不用理会。”

从那以后,温家没有再多招佣人保姆,加上温劲风是住宿生,又被自知时日不久的温父带在身边灌输公司里的一切要务,偌大的别墅更加冷清。

温辛也在那难以言喻的冷清中,从一个会捧着盆栽乐呵呵叫哥哥的孩子,变成了沉默寡言的样子模样。

温劲风用力揉着太阳穴。

回想当初种种,很多事情都透着古怪的疑点。

老管家跟了温家二十快三十多年,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什么人有能力说服他?

对方花费这么大的功夫,难道只为了加重一个半大孩子的心理负担,让他变得自卑敏感?

相对后来的波澜跌宕,那一段岁月可以称得上风平浪静,父亲尚在,幼弟懵懂可爱,温劲风常在无人的时候将照片拿出来,带着怀念,细细回忆那遗留在泛黄岁月中的一点甜味。

对父亲的绝对信赖,也让温劲风从来没想到去操心过去的事情。

直至今日,温辛将过去的隐秘突然摊开,击碎了他念想中温馨甜蜜的滤镜。

温辛凝视着温劲风惊愕恼怒的样子,便知道对方对这一件事并不知情,坠在心头的那块石头,莫名就轻了一些。

“是我的问题,父亲说没事的时候,我就应该再多问一句……啧!”

温劲风颓然放下手来,这件事似乎叫他饱受打击。

温辛摇了摇头,径直对上温劲风的目光,声音很轻:“我对父亲还有印象,但是母亲……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是因为我才……”

说到后几个字的时候,温辛双手交握,情不自禁地用力,莫名有点不敢将话完整的出来。

这一个问题,他在心里足足压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让伤口和刺结结实实地长在一起。以至于温辛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撕开伤疤将脓血剜出的剧痛和轻颤。

温劲风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

他飞快转头看向青年,目光有些闪烁,语气艰难:“你别多想,当时,当时我,我确实……怨过你。”

难产是事实,怀上温辛之后,温母的精力急剧下降,整天精神恍惚,差点闹出几次意外,身子骨也是在那之后逐渐亏空的。

但温母却抚摸着肚子,温柔笑着对温劲风说:“知道吗劲风,是你弟弟救了妈妈的命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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