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玄幻奇幻>月下忘忧>第三十四章 皇宫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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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上官望舒本想还是由他替忘忧沐浴,可最后,却还是在杨景天跪在地上说着此等尊贵之身,万万不可云云,最终还是杨景天替忘忧料理沐浴之事,而他也拖着湿透的身子,在小二奇异的目光中转移到了另一间房间去。

忘忧自那次之后,便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能下地行走,身上的伤也不像红瞳状态时般,可迅速愈合,而且那是自己以樱序刺出来的伤,便更难痊愈。

忘忧也借此发现,樱序所刺出的伤,并不能像普通剑伤般,可隔天愈合,而需要花上数天,才慢慢地愈合起来。忘忧猜想,若不是自己的灵力问题,那便是樱序能一定程度上压制鬼族的自愈能力,才会如此。否则若然是一把普通的短剑,他小时候,便不用以断指的形式才能把樱序取到手。与此同时,以樱序划开伤口取出子弹的长风,也因此久久地高热不退,虽说表面的皮肉以忘忧的灵力愈合,可内里的血肉却一直处于裂开的状态,让他更难痊愈,至长风一直卧床不起。

这一天,杨景天来到了客栈,像往常般向上官望舒诉说上官嘉佑这些天的动向。上官嘉佑自他们离开以后的第二天,便购了棺木,在家中设了简单的灵堂,又过了一天以后,便把李枫韵的棺木埋在家中院子中,日夜守着,几乎寸步不离。

杨景天顾左言右他道:“殿下,还有一事,白雾林的君主,想请殿下一聚。”

上官望舒原本拿在手中把玩的酒杯停住了动作,他一副冷然的目光看着杨景天那不知如何是好的脸容道:“左河灵?他何以得知我在此处?”

杨景天跪在了地上,把头伏下道:“属下该死,未能完全守着殿下到来的风声。”

上官望舒叹了一口气,手指在杯沿中划过。他沉思了片刻,没有让跪在地上的杨景天起来道:“何时,何地。”

杨景天依旧伏着身子道:“今夜晚膳,皇宫中。”

“好。”

杨景天虽仰起了头,还依旧跪在地上,冷汗从他的额上流了下来。上官望舒喝着杯中的酒,没有看向杨景天道:“还有何事?”

杨景天低下头来道:“左君主说,殿下只能携一名侍卫前往。”

“呵?那对我还是不错,不用我独自赴宴。”

上官望舒的脸上挂着微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把目光落在了窗外树上正在呜叫的小鸟上,像是欣赏着那些让人心静的叫声,忘了时间,一直没有再把话接下去,也没有让仍然跪在地上的杨景天起来。

杨景天不是一个愚笨之人,虽然上官望舒的心思难测,但此刻,他却猜想,上官望舒是特意让自己跪在原处,让自己知道守不住他行踪的惩罚,而这种惩罚,于杨景天而言,已是莫大的恩赐,毕竟跟前的这位,虽是侧妃所生,却依旧是皇族的三皇子,也是这些年来,能力十分出众的皇子。

上官望舒把壶中的酒喝光,淡淡道:“去让小二再取一壶酒来。”

杨景天顺着这道指令得以站了起来,久跪的腿站起来的时候,不免踉跄地站不稳脚,却仍不敢有太大动作,惊扰把目光一直放在窗外远处的上官望舒,默默地退了出去。

待他再进来的时候,手中已多了一壶酒,走到了桌子旁,替上官望舒已空无一物的酒杯倒了酒,再轻轻地把酒壶放到了桌子上退到一旁。上官望舒没有把酒喝掉,只像方才般把玩着酒杯的杯沿,淡淡道:“去替忘忧置一个眼罩,今晚我携他前往。”

杨景天愣了一下道:“殿下,恕属下斗胆直言 ,忘忧与长风皆有伤在身,携云帆前往最为合适。而且,”他顿了顿道,“忘忧的面貌太过出众些,容易成为焦点。”

上官望舒轻笑道:“你第一眼看见忘忧时,觉得他修为如何?”

“中看不中用,虚有一副好皮相。”

上官望舒的笑加深了几分道:“那便可。”

杨景天像是顿悟般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把忘忧带在身边,让人感觉他是一个花瓶,中看不中用,虽可能会因他的样貌而成了焦点,却也同时让人放下防备之心,万事,便会有其转机余地。况且,虽然忘忧身上的伤未完全痊愈,灵力也消失,可他毕竟是鬼族,能力,终究是在人族之上。

重要的是,他想带去的,也只是忘忧而已。

时间来到了约定之时,一身灰色净衣带着黑色眼罩,仅露出一只黑瞳的忘忧伴着上官望舒,坐上了由杨景天驾驭的马车前往皇宫,他们二人相对而坐,有人的目光飘到了窗外,有人的目光落在那身灰色外衣之上。

灰色的外衣有着一条深红色的边袖,罩着里面的,是有着黑色边缘的净白衣裳,那随着马车行走时带动的微风,吹过轻轻地飘在空中的棕发,让这位本来已十分好看的人,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你好像,挺适合白色。”上官望舒看着眼前的人道。那人缓缓地转过头来,脸上浮上淡淡的微笑道:“你喜欢?”

上官望舒像是没反应过来般,微愣道:“嗯?”

“我说衣裳。”

上官望舒眨了两下双眸,长睫细影落下,看着脸上挂着微笑的人道:“挺好。”

“可惜。”

“可惜什么?”

忘忧把脸再次转了过去,看着不停从坐驾经过的人道,面容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道:“杀人沾血,脏了明显。”

上官望舒平淡地道:“侍卫,不一定要杀人。”

忘忧展了一个淡然的微笑,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道:“是吗?不知道为何,我觉得,我以前是喜欢穿白衣,明明容易弄脏。”

上官望舒环着手,看着与忘忧的同一视线道:“那我不让你弄脏便好,我还挺怕脏的。”

马车中的二人,没有谁再说话,只静静地听着外面喧哗之声,感受着那轻轻飘来的微风。马车中的时间仿佛静止了般,二人的心格外平静而动荡。他们因为一身白衣而静默,也因为一句话语而让心跳起伏不定。

忘忧在那浮现于脑海中的零碎记忆中,常见自己一身白衣血污,时而站于月亮高挂的黑夜,时而站在滂沱大雨中,唯一不变的是,他的脚下,总是会有着堆积的尸体漫开一片殷红。

记忆中的他踏过无数的尸体,踏过无数的血泊,那脸容却是依旧淡然。黑夜中响着踏碎骨头的声音,大雨中回响着溅过血液之声,那仿似是他的常态,他习以为常的事情般,那面容淡得看不出来有丝毫起伏。

那一段又一段的记忆片断,让他不得不知道,他以前,是如何杀人如麻,是如何地以这一双手,结束无数的生命。

所以,他方才说了可惜,会被血沾污白衣。

只因那是他的过去,也是他不去的事情。

也许如此,他在面对他的兄弟,面对着那些要取自己性命之人时,依旧是没有一点杀气,依旧是面容淡然。

杀人,便是他习以为常之事,就像呼吸一样,再平常不过。

马车来到了皇宫门前,依照皇宫的规矩,非宫中之人必须徒步进内,上官望舒与忘忧先后下了车,由杨景天亮出了令牌,便徐徐地走了进去。

他们由宫门起,便一直被数名禁卫“护送”进内,上官望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习以为常般,随着他们,被带到了一座别苑中。

那别苑有着小桥流水,繁花盛开,他们被带到了别苑中的客室,宫人侍侯着上官望舒坐下,忘忧则静静地站在了他的后面,明明确确地充当了一名侍卫的角色。

上官望舒摸着宫人递上来的茶,没有喝下,只静静地打量着客室的布置,不久,便传来了宫人的话声:“君上到。”

上官望舒从椅子中站起,向着门外弯腰拱手,待白雾林的君主左河灵进内时,上官望舒便道:“土属檀城上官望舒,拜见左君主。”

左河灵脸带笑容,轻扶着上官望舒的双臂道:“三皇子快快请起。”

他不经意地把目光落在了忘忧身上,像是诧异了一下,又很快便回复了微笑。

上官望舒应了是,便站直了身子看着左河灵,那是一名年轻的君主,有着清秀的面容,他脸上挂着微笑,脸颊还显露着一对小小的酒窝,看着并不讨厌。

左河灵穿着一身紫色华袍,在主座中坐下,上官望舒便也随之坐在了客座上,微笑道:“承蒙左君主款待,望舒才得以见识白雾林宫中的景色,实在是一绝。”

左河灵笑容依旧道:“本座听闻,三皇子殿中种满了蓝楹花,若能到府上看看那满布的紫色,那才是一绝。”

上官望舒心里虽听出来左河灵想到檀城之意,面上却不动声息道:“岂敢岂敢,普通花草,不足挂齿,寒舍万物,皆及不上白雾林的一株野花。”

宫人们为他们上了晚膳,左河灵依旧面挂笑容道:“实不相瞒,本座此次请三皇子前来一聚,实有事相讨。”他挥了挥衣袖,原本站在周围的宫人便一一退下,只剩下一名面容冷峻的近卫留着,最后更是把大门关上,留着四人在屋内。

左河灵的目光落到了上官望舒身后的忘忧身上,上官望舒则淡笑道:“左君主不妨直说。”

言下并没有让忘忧退出去之意,左河灵便把目光收了回来道:“檀城乃浮生大陆的中心地带,白雾林虽广贤纳士,也满布着来自各地的能者商人,可毕竟处在边缘地带,往来各地的运输实在不便,若檀城能为白雾林打开方便之门,让白雾林的货物运输以檀城作为中转,那实属白雾林之福。”

上官望舒来皇宫前,便已大概猜想到左河灵邀自己赴宴的目的。他并不是不想把檀城作为各地来往的中枢地带,以带起檀城的发展,可檀城自古以来,便是一个比较自封的属地,若不是地理位置优越,估计早就被周边的属地远远超越。

上官望舒也渴望着与其余各属地有着商户往来的关系,可要打破这样的传统,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他脸上带着微笑道:“左君主见笑,檀城只是区区一隅,并不足以影响像白雾林这样成熟的属地。”

左河灵喝了杯中的酒笑道:“三皇子可知,本座得知三皇子进到白雾林时,是多么的欢悦。”他又倒了一杯酒道:“檀城中的两位皇子,便要数三皇子是最为远瞻之人,故本座觉得,此次,是给我们两个属地的机会。”

上官望舒泯了一口杯中酒,便又再听见左河灵道:“檀城的佑王,三皇子想,如果没有本座的默许与保护,佑王是否能在白雾林中平安渡过此十年?”

上官望舒嘴角上扬,眼中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之色道:“望舒不才,只道佑王藏得极好,没想过,是左君主之意,望舒代檀城,谢过左君主。”

左河灵并没有吃上官望舒这套,他夹了一块肉送到了嘴边吃了起来道:“三皇子,本座非转弯角之人,本座便直接言明,若然没有本座的庇护,佑王与他的夫人,不知道在白雾林中死过多少遍。要知道,白雾林是广贤纳士之地,来自各属地的人,难保是否有人,想把檀城的王爷捉回去,得以要挟檀城做些什么。”

他放下了筷子,目光凌然地看着上官望舒道:“此恩不报,是檀城的作风?”

上官望舒作揖道:“左君主莫要误会,左君主能护着佑王十年之久,望舒无以言谢,只开道一事,并非望舒一人能决定之事,还需得家父同意方可,便不能马上答应左君主。”

左河灵再次拿起酒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着上官望舒的眼神,像是心明会意般道:“三皇子,本座能护佑王十年,便也能使佑王消失十年。”他轻笑了一下道:“况且有一事,三皇子怕是不知晓。”

上官望舒虽心里暗自想着对策,却不动声色地面露微笑道:“何事?”

左河灵站了起来,徐徐地走到了上官望舒身旁,倾身而下道:“佑王来白雾林时,已被下毒。”

上官望舒此番的表情虽没有变化,可心里却暗暗震惊。他像是看得淡然道:“听左君主言下之意,佑王身上的毒,怕是左君主可解之事?”

左河灵轻笑了一声,把手支在桌案上道:“三皇子果然聪慧,是的,那毒虽罕见,可本座知道缓解之法。”他干脆整个坐在了地上,以手在桌案上支着下颚,微笑道:“解药需每七天服用一次,若非如此,哼,怕是,从此世间,便没有佑王存在于世。”

自左河灵得知佑王秘密进到白雾林起,他便觉得,佑王终会成为一只有用的棋子。果不其然,多年以后的今天,檀城的三皇子亲自前来接佑王,那便说明,佑王于檀城而言,是一位举足轻重之人,而于他而言,现在便是用这棋子的最佳时机。

他本以一手支着的下颚,又转换了姿势,改为双手托着,眼中带有笑意看着上官望舒道:“本座无意以佑王要挟三皇子做些什么,只是想,借此机会,得到一个与檀城君主相讨帮交之事。若三皇子首肯,本座可与三皇子,与佑王一同回檀城,以表诚意。若贵属地君主愿意,便签下契约,立刻让白雾林修路至檀城,打通陆路。若是不愿意,本座便留下解药配方,携着行装回乡去,从此不再踏入檀城半步,你们的佑王,也可从此安枕无忧。”

上官望舒明白,不论佑王中毒的事孰真孰假,他也不能以佑王的性命去进行这种赌博,而且眼下,若然上官敏博答应修道互通之事,也不失为好事一椿,只这位君主也随性得很,他大可派使者前往檀城,无需亲身前往。如今他等同把上官嘉佑的性命握在手中,那于左河灵而言,便是得到最大的保障,他自不会把配方带在身上,那在他安全到达檀城前,只要上官嘉佑不死,他便能安然。

上官望舒笑道:“左君主若然离开,白雾林岂非无君主坐城?”

左河灵大笑了一声道:“无妨,白雾林没有君主两三个月,没有多大问题。”左河灵稍稍收了笑意续道:“本座一个君主离开自家属地都没有问题,那三皇子的问题,又是什么?”

上官望舒像是思考了片刻,拿起了酒杯,向左河灵敬道:“那,便屈就左君主了。”

左河灵笑着倒了酒,与上官望舒碰了杯,双双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