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玄幻奇幻>(哨兵向导)凡人歌>第 217 章

“所以重活一回, 各位的决定是……?”

肖少华等人所在的星空云台上,一七八|九的声音落下后,过了好半晌, 赵明轩都没有听到任何人再出声。

叶昕云抱臂盯着那幅全息地图不知道在想什么。

肖少华则是攥着他的手,拧着眉, 陷入了某种沉思。

这一刻对赵明轩是有点尴尬的。因为他想得可简单了,管他什么美国日本投红投蓝的, 反正他是打死也不要再跟向导连接大脑了, 更别提共享身心什么的,也就只剩下了一种选择

回想起那场针对获选者的所谓考验梦里,他也算跟肖少华一起死过一回了,比起彻底地失去对方与自由, 死亡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何况如今这现实中的情形, 可比梦里的好太多了, 不管是他的,还是叶昕云的…… 在赵明轩看来,不连接还能一起想想办法, 连接就彻底完了,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但这么重大的决定,肖少华和叶昕云都没开口表态,他不能一个人拍板, 便只好等着。

而在这等待的时间里, 肖少华攥着他的手稍稍松开,复又攥紧, 赵明轩几乎可以从这小动作里就能感受到对方那种内心天人交战的纠结, 他有时忍不住会想说:别怕, 就算选错了还有我呢。又或者:没关系的, 不论什么结果,我们一起面对。又怕干扰了肖少华的思考,他知道肖少华总能想得比他深入,发现什么常人没发现的东西,可能会想出什么他意料不到的方法解决问题,于是就憋着不敢开口。

手上传来的力道在渐渐变得疼痛,肖少华像是完全地忘我了,指甲快嵌进他肉里,可赵明轩依旧没有屏蔽自己那只手上的触觉,连削弱和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疼痛仿佛变成了他感知肖少华内心的一种方式,仿佛借着这疼痛他也可以再想想,是不是还有其它的解决途径……

赵明轩将目光再一次投向了这云台镜面的边缘,那一片黑雾中,有吕峰等人若有似无的残留身影。

艹!结果不看还好,一看赵明轩险些骂出了声那群被向导称作“魔修”的黑哨们不知何时竟只剩下了一堆骨架!

“那些到底是什么!”赵明轩到底没能忍住,指向十字架上那堆再看不出人形的骷髅,再一次问出了声。这即是先前肖少华指定他问的最后一问,错过了一炷香的机会,他也没指望一七八|九这会儿会回答:“为什么不肯说?在我们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内,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果然,一七八|九漠然不语,仿佛压根没听到他问的问题。

“为什么不答?这个问题很难吗?是不肯、不愿还是不能?还是这个问题本身对你们就意味了什么?!”

赵明轩一个冲动之下,几乎要一巴掌拍上一七八|九面前的桌子,被肖少华拉住了:“请问,”肖少华的声音使他一下就冷静下来了,“你们这个所谓的‘精英代投’有期限么?还是一定要我们现在就做出选择?”

“自然不是。”一七八|九答了,“你们三人的票数权重,从香燃尽至四月初为止均有效,这一期间内,你们仅有一次机会,可投蓝方,亦可投红方。然而超过期限或在此期间,任一方票数超过另一方达百分之二十五或以上,你们将被视为放弃投票,权重效果亦作废。”

叶昕云看着面前的全息地图上,代表着中国的那管“温度计”,因着西南地区的一次爆发,红线比蓝线已经快长出了五分之一,便开口:“既然如此,我投……”

“不要投!”肖少华打断了她的话。

叶昕云看向他,瞪大了眼睛。

肖少华神色郑重地,缓缓点了下头:“听我的,先不要投。”

“……好,”叶昕云看了一眼赵明轩,后者自是毫无异议,她转向一七八|九,“抱歉,我们需要回去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可以。”一七八|九道,起身一拂袖,面前的这张桌子连同他们脚下的镜面平台眨眼间便消失了。那些飘散的星云重新向他们聚拢,那条银河带似的台阶再次浮现脚下,一如他们来时。

“三位请随我来。”

一七八|九道,转身朝这银河飘带的另一端走去。

这便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赵明轩执着肖少华的手跟人踩着冰晶台阶,走出了这片绚烂宁谧的夜空星河时,还有点不敢确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不管如何,他们眼前也再次出现了那条山路、那座山亭,以及横倒在山亭前他们此行代表团的另外四人邱景同、何雯、彭瑞与孙大兴。

山亭周遭和他们到来时没有任何区别,他们的姿势和位置也一如赵明轩等人走前摆放的,仰躺着,每人胸口上放了个发出笔直红色光线的国徽与开了前置摄像头的手机。

看到了自己的博士生导师,肖少华加快了几步走上前去:“邱老师、邱老师!”

与上一回的叫醒结果不同,这一回邱景同很快就醒了。在肖少华走到他身旁时就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咦……我怎么睡在了这里?”同时条件反射地接住了从胸膛上掉下的手机,一看,“……没电了?”

肖少华将他遗漏一旁的国徽捡起来,塞到他手里:“老师,还有这个。”

这上的红光比先前弱了点,许是快没电了,肖少华注意让光线避开邱景同眼睛,让他先当个手电筒般捏着。

赵明轩道歉:“老师不好意思哈,是我开了你们的前置摄像头……”

邱景同一手拿着国徽,一手揉着惺忪睡眼,还有点摸不着状况:“没事没事,待会儿充个电就好了。”

此时其余三人也陆续醒了,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待赵明轩大略解释了一番,彭瑞问:“你说那个红衣男子叫一七八|九,趁我们睡着了,把你们带到了山亭后面,那他现在人呢?”

“他不就在那……”赵明轩道,谁知回头往山亭那边一望,哪里还有什么人在?

赵明轩意识到什么,大步流星朝亭后山路走了一段,没几米便遇上了一面高达千仞的石壁。伸手推了推,毫无移开可能,赵明轩思忖稍许,对跟来的队友们说:“看来只能沿原路返回了。”

迎上彭瑞等人怀疑的眼神,赵明轩指了指自己领口一颗纽扣,也不多解释:“回头看录像吧。”

“行,”其实赵明轩一说录了视频,何雯便信了五分,只是这一觉醒来还糊里糊涂的,总觉得要就这么回去了,好像就白来了一趟,“那也顺路跟我们说说呀?你们获选后的事情?”

赵明轩自是无可无不可,于是回程下天梯时的队形便成了这样:邱景同打头,叶昕云随其后,接着便是孙大兴、赵明轩、肖少华,何雯与彭瑞走最后。

启程前赵明轩检查了一遍所有人的设备,包括开了定位装置的国徽和手机。获选者们的手机还有点电,也就一格了,躺外面的四人里,就彭瑞的华为剩了一丝电,还坚|挺着,其他人的均自动关机了,安全起见,人人都挂上了充电宝。看着那百分之一的电量,赵明轩暂时没点开视频,只是对了下两边的时间,肖少华便大致算了下,山亭这儿和那片星空里面的时间流速差约为三比一,也就是邱景同他们睡了大概一天左右的时间。

而人有三急,睡了这么长的时间,这“荒郊野外”……赵明轩不知道其他国家的代表团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寻来找去,他将目光投向了山亭右后侧的一条小径,不管是不是真的吧……反正看起来挺偏僻的,植被茂盛,适合方便。他便安排两位女士一组优先,再来是邱景同、孙大兴、彭瑞,他跟肖少华最后。接着全员到山亭里休整了十分钟,喝水吃干粮,补充了点体能,总算能下天梯了。

回程的路上,叶昕云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邱景同一边戴着精神力透镜看路,一边试着问了几句,得到些不痛不痒的回答,也不好继续追着问;孙大兴倒是兴致勃勃地听赵明轩讲述,时不时提出自己的看法,仿佛亲临现场般指点江山;何雯就是安安静静跟在后面听着,偶尔提个比较到点子上问题;彭瑞则是一脸“你们就瞎扯吧”的表情冷笑俯视着他们。

下坡路总比上坡看着吓人,除了刚下来的一段有些云雾加青石板挡着,越往下便越悬空,尤其没戴透镜歇着的时候,这天梯还是透明的,稍踩空一阶就有生命危险,对恐高的人而言,基本等同每一秒都在直面高度落差加地心引力的恐惧。

冷风呜呜往吹着,有时刮得稍大点,仿佛谁一不留神就能玩个没系安全带的蹦极。渐渐何雯只埋首专心走路,跟叶昕云一样,一言不发了,就剩个孙大兴在发表高见:“你们这分析不对!”“这明显就是一个时间流速差造成的错觉!”“天元们施展的幻术故意加快了速率,从感知上就误导了你们”云云。

赵明轩“嗯嗯”表示受教,实则那些字词进了他左耳,便从他右耳就飘了出去。

“等等,”忽然地,肖少华停了下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什么?”赵明轩问。

肖少华做了个噤声手势,倾耳聆听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好像有人在唱歌?”

他驻足望向了云端。

队伍前头的叶昕云若有所觉,也停下了脚步,朝他看来:

“你听到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这是叶昕云自一七八|九将他们送出山亭后,主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肖少华试着又听了一会儿:“……不行,听不大清楚。”

何雯脸色有些欠佳,一是因为天色将晚,她脚踩万顷高空,有种随时要坠落的离心感,二是因为肖少华在她前面,他不走,她就走不了,“话说……我们能边走边听吗?”

“啊抱歉,”肖少华反应过来,令队伍继续往下前进,“接下来有劳大家稍微安静几分钟。”

“咳咳!”孙大兴清了清嗓子,被邱景同瞪了一眼,立马就闭嘴了。

七人约莫静静走了一分钟,叶昕云开口:“是意大利语。”

“不对,是俄语。”赵明轩纠正了她。

孙大兴把握了机会,忙问:“你们都听到了?”

叶昕云琢磨着形容:“……不好说,断断续续的……是那种声音很轻的哼唱。”

“有没有什么‘嘟呀’、‘阿哇’、‘得儿’这样的大舌音?”赵明轩问。

叶昕云看了他几秒:“我听到的句子里好像有个‘sparire’,刚好在意大利语里是‘消失’的意思。”

彭瑞试了下他手机自带的语音翻译器,啥都没译出来。

“……有没有可能,会是你们提到过的‘思网’语呢?”何雯问。

她这一问给两人提了醒,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争论。

风拂过了眼前一望无际的荒漠云海,夹杂着谁的轻声呢语,又或是婉转旋律,从云端而来,唱着淡淡的离绪,仿佛是有人在为他们送行。

到底是哪一种语言呢?

肖少华分辨不出,只觉得这歌声一般的絮絮细语,有点熟悉,又有点亲切,有点遥远,又有点空灵而飘渺的,像某种他曾经听过的梵音乐曲。

风声渐弱,当他放弃了去听清这每一个字唱的发音,那些语句反而缓缓淌入了他的脑海里,像一首诗:

……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撩拨着意识的琴弦,

令群星起航,

沿着浩瀚的光河,

到时间的边缘,

至存在的源泉,

燃尽了思绪的熵,

作一幅画卷,

在我们的自由中,

你是我,

而我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