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桥边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明匪玉不在的这几日,那些红色生物不再阻拦他外出,只是会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故意发出声音, 提醒他不要乱跑。

明匪玉在逐渐松开他身上镣铐, 这是一个好兆头。

谢知归被闷坏了,得了机会能往外跑,他当然不愿意在那个处处都是明匪玉气味的屋子里待着,迟早要窒息。

他一开始不敢走的太远,只在附近转转,视线状似无意从地面扫过,寻找着他想要的东西。

但是附近都没有,想想也是, 明匪玉怎么可能蠢到把能害到他的东西放家门口。

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明匪玉出去找食物走的方向, 但惭愧的是, 明匪玉在的时候他基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他那时对这种事一点也不上心, 所以只记得那东西的样子,却不知道长在哪里。

意识到这些后, 谢知归有点尴尬,他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男人,居然水不挑、饭不做、衣服也不洗, 除了拿菜叶子去喂喂兔子,基本没干过什么体力活, 脸上实在是挂不住。

在离开前, 他要挽回点面子。

早上起床不再和一头烦人的长发打上两小时的架, 只是随便捆了一下,半拖着鞋就出来了,先去了后厨从最简单的喂兔子做起,兔子吧唧个嘴啃叶子啃的很香,给了他一点点成就感。

然后他自信满满的来到院子里,想去把衣服洗了,但当他站在院子里定睛一看,刚获得的那点成就感瞬间灰飞烟灭。

明匪玉走了,做饭洗衣的任务也没落到他身上,而是被那群小红虫子包了。

成天在林子和院子两头嗡嗡跑,它们分工明确,哪些该去找食材,哪些该去洗衣服,哪些该去生火做饭,哪些该去打扫卫生……组织的很有条理,效率也很快。

谢知归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一个他能插手的地方。

他正手足无措之际,一组红虫子从屋子里飞了出来,合力抬着被子要放到院子里晒,他站在正中间挡了人家的路,领头那只略大一圈的红虫子不高兴地冲他嗡嗡喊了几声。

谢知归注意到他给人家添麻烦了,歉意侧身让路给它们。

“不好意思。”

那虫子好像听懂了,飞到他肩膀上蹦了几下,像是在表示“我原谅你啦”。

如果它能够当场化成人形,应该就是拍拍谢知归的肩膀,大度而骄傲地说:“知道错就好,我不会怪你的,谁让你是主人喜欢的小情人呢,主人不在的时候,我得替他把你照顾好呀。”

静静观察了一会它们的工作模式,谢知归还是有点佩服这些勤快、能力又强的虫子。

怪不得他从早到晚扎进林子里,不洗衣服不烧火,木屋还是每天都很干净整洁,衣服都整齐摆在柜子里给他换,累了回来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

等一下。

谢知归敏锐地想到,既然食材是它们去搞来的,那是不是它们也知道路?

它们肯定知道!

于是在找食材的那队红虫子即将出发时,蹲守许久的谢知归走过去,拿过它们拎着的篮子,提出要和它们一起,不能让它们太辛苦了。

许是虫子随主人,主人对这张脸提出的要求基本不会拒绝,天真的虫子们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几只在前面带路,其他的开开心心簇拥在他身边,嗡嗡嗡好像在高兴地哼歌。

简直和他们的主人一样粘人。

谢知归皮笑肉不笑,感觉自己领了一大群幼儿园小朋友出去春游,一路叽叽喳喳围着他闹,吵的人直头疼。

但好在,最后东西找到了,也不枉他耳朵受过的罪。

回去的路上,越往外走按理应该越亮,可是这条路却越走越暗,谢知归感觉不对劲,抬头看天,一滴雨水恰好穿过层层叠叠的林叶缝隙落到他的鼻梁上,冰凉彻骨。

乌云低压,遮天蔽日,空气里弥漫着湿重的水汽。

要下暴雨了。

“别玩了,快回去。”谢知归招呼身后还在打闹的红虫子们。

他们加快了赶回去的速度,但还是被雨水追上了,等回到木屋,他身上湿了大半,湿衣服可以换,但那头烦人的长发沾了水结成辔,又重又难拧干,只能一点点擦干,以免感冒。

凉意从屋内每一个缝隙中渗出,丝丝入骨,谢知归坐桌子边,冷到不由得打了个喷嚏,只能加快手中的速度,擦完就躺被窝里暖和。

那群小红虫子及时送来一杯热水,谢知归道了声谢,拿起来喝了几口,冰凉的手脚回了点暖。

屋外,雨点敲打屋檐的声音由缓到急,不一会噼里啪啦,大雨已喧然而至。

他望着外头,叹口气,只希望不会感冒,不然太耽误他的事了。

很快,天黑了。

整个世界陷入一种雨声嘈杂、凉意无尽的黑暗。

屋外大雨倾盆,雨势迅猛,一滴雨水砸在屋檐上会摔成四分五裂的好几瓣,一些掉在地上,没多久就在门口汇聚成了一滩小水潭,倒映出仿若世界末日来临的雨夜天空。

屋内的窗户没有关拢,谢知归正要入睡,忽然来了一阵大风把窗户砰地吹开,彻骨冷风不要命一样争先恐后往屋内刮,温度骤降,冷气如蛇一样游走侵袭,那杯热水杯身上迅速结上一层薄霜。

床上,谢知归冷的蜷起身体,拢紧了被子,以此多留下一些热量。

他又困又冷,实在起不来床了,迷迷糊糊喊了声“明匪玉”,没得到回应,他又蹬了一下身旁的被子,是空的。

“嗯?”

这时他才慢慢回了点神,想起明匪玉不在,走了。

于是他又冲门外喊:“小红,你们能不能进来帮我关个窗?”

小红是他给那群虫子取得名字,那群虫子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号。

按理他一喊,它们会立刻飞出来。

但迟迟没听到它们嗡嗡振动翅膀的声音。

雨声太大没听到吗?

谢知归提高音调又喊了一遍。

这次门吱呀开了。

有什么东西轻轻踏过门口的积水,进了屋,关上了门,就靠在门板边,有意放轻了呼吸,凝视着床上他的背影。

谢知归感觉背上凉意更甚。

“把窗户关了,冷。”

谢知归以为是冷出幻觉来了,因此没在意,困懒地使唤它们,鼻音有点重,眼睛都睁不开。

然后那寒意离开了他背上,接着他听到湿哒哒的水声一步步挪到窗边。

哐。

窗户很轻的被关上,呜咽如鬼号的声音瞬间消退,折磨他的寒风再次被阻隔在外。

谢知归冻得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从渐渐回温的被窝里汲取到安心。

但他还没安心多久,又被逐渐朝他走近的脚步声惊醒,愕然睁眼。

哪来的脚步声?

那些虫子会用脚走路吗?

它们不会,现在这屋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在!

那东西就站在他身后不到五步远的地方!甚至能听到那东西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中枢神经几乎是一瞬间被挑破,激的他一瞬间困意全无,一个翻身从被子里坐起,迅速靠在墙边,伸手朝衣袖里面探,却什么也没有。

去哪了?!

他想到了什么,迅速看了眼扔在桌子上的湿漉脏衣服,一小截刀柄从袖口露出,刹那间心沉了下去。

换衣服的时候忘记把小刀一起拿出来了。

唯一自保的武器不在手上,谢知归心里难免会慌,但他很快找回了些许冷静,厉声朝那人呵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