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归走几步就会跌倒, 跌倒了还没完全站起来又倒了下去,腰上像没了骨头似的,软趴趴撑不起来。

最后踉跄着走几步, 又换手脚并用地爬, 爬了一小段距离又受不了了, 倒在地上痛苦地喘着大气,嘴里又哼又吟。

明匪玉没见过他这样子,一时间愣住了。

他的衣服越发凌乱不堪,扣子被磨开了大半,襟口大敞,露出里面羊脂玉色的皮肤,此刻也泛着轻红。

明匪玉不禁想到了不小心撞见他洗澡的那晚看到的景色。

只是那时,他不像现在这样跌撞着朝自己走来。

“明匪玉, 救, 救我……”

明匪玉回过神, 意识到谢知归情况很不对劲,起身快速走过去,在他快摔倒前搂腰接住了。

明匪玉抬起他的脸, 一眼便看出他脸上的红是情热。

“你吃错东西了?还是乱碰了我的药?”

“我、我……”

谢知归喘着气,明匪玉身上很凉, 像一块嘶嘶冒白气的冰,能解渴解热,他凭着本能攀上了他的脖子, 主动拿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脸。

很凉,很舒服。

“我……吃了果子, 虫子给我的……”

“啧。”明匪玉心情很糟, 大概猜到他吃到什么东西了。

真是不给他省一点心。

算算时间快到了, 抬头看向天窗,果然,乌云退散,澄圆的月亮已经出来了。

该死,怎么来的这么快,偏又撞上这种事情。

他赶紧把妖精般缠着的人把身上硬扒拉下来,握住他的手臂把他推远了点。

“热,明匪玉,我热……”

他还想黏上来。

这是把他当什么了?随手拿来就用的降温袋吗?

好,你热是吧。

明匪玉直接往前用力一推,同时放手,让他摔在了地面上,冷眼看着他在地上难受地蜷动身体。

你不是热吗?地上凉快,你就多待会吧。

谢知归被摔疼了,又起不来,哪哪都难受,只能发出无力的呜咽声,泪水和汗水打湿了头发。

“哭什么哭?”明匪玉心情烦躁,“你自己吃错了东西还有脸哭?!”

其实他现在也不好受,目光没办法从谢知归身上挪开,越看下去,越感觉自己也快到了无法自控的边缘。

开始头晕眼热了。

“好难受……好疼……救救我。”谢知归在无意识中,一声声哭唤着。

明匪玉就站在他身边,正居高临下睨着他,“你在喊谁救你?”

“……你。”

“我是谁。”

“明匪玉。”

“……好,好,你还认得我就好。”

明匪玉眼睛深处似乎有某道屏障碎裂,瞳孔瞬间被赤红占据,他的样貌似乎变了,但说不出是哪里,只觉得比平时更加妖异,褪去了人的特质,回归了怪物的野性。

瞳孔中只有谢知归一人血红的倒影,深深陷在里面。

明匪玉刚半蹲下,谢知归就有所察觉,朝他的方向伸出双臂,痛苦地呜咽呓语,要他抱。

明匪玉没惯着他,盯着他劲瘦的腰身,眼眸暗到了底,像发号施令,也像是温柔蛊惑,“想要我救你,就自己爬过来。”

谢知归听见了,竟真的手脚并用朝他爬了过去。

这段距离很短很短,谢知归却爬了很久,明匪玉也等了很久。

慢吞吞走过的时间折磨着这两个渴望彼此的人。

到了。

在他艰难撑起腰扑向明匪玉的同时,明匪玉为他张开了怀抱。

这一次终于能够稳稳把他接住,搂紧。

明匪玉眼底翻涌的红潮在这一刻冲到了顶。

银白月光洋洋洒洒,从天际入石窟,将相拥的两团火淫浸其中。

谢知归扬起脸在明匪玉脖颈上,下颌上,脸上到处乱蹭,汗水蹭到了他身上,黏糊糊的。

他就像只成熟了的魅妖,浑身找不到一根可以支撑身体的骨头,必须软绵绵攀附在他人身上,吸食他人精气而活,他混乱地抓住明匪玉的手,主动带着放在了自己身上。

可怜巴巴要他帮忙。

他用一双迷离半张的眼睛望着明匪玉,嗫嚅哀求,“明匪玉……阿玉……”

明匪玉哄他:“叫二哥。”

谢知归:“二哥……”

明匪玉让他喊什么,他就乖乖喊什么。

明匪玉奖励似的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触感柔软冰凉,谢知归还想要,迫不及待扭动腰身往他脸上贴。

“别急,会给你。”

明匪玉一手握住他的后颈,一手掐住了腰,让他不得不仰起脸,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知道现在是谁在抱你吗?”

“你。”

“我是谁?”

“嗯……唔……”

谢知归没什么耐心回答问题,只想让他像刚才那样给他解燥,闭着眼睛,眉间拧皱了,在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回答我,不然把你扔下去。”

谢知归全身抖了下,许是想到了被摔下去的疼,抓住他的衣领,然后小心翼翼却又大胆地往他衣服里钻,低声喃道:“你是明匪玉。”

“对,你要记住,抱你的是我,亲你的也我。”

“我……记得你……你是……明匪玉。”

“是、是……欺负我的坏人。”

明匪玉又在他头上落下一吻……坏人就坏人吧,只要能让你用心记住。

明匪玉满意了,把他往怀里抱的更深,交颈俯在他耳畔,用温柔到惊悚的语气说:“我帮你,但你如果敢始乱终弃,我就杀了你。”

谢知归几乎没听到他说什么,胡乱摸到了他的唇,急不可耐地亲了上去,含含糊糊道:“嗯嗯,我不骗你。”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明匪玉放弃了坚守的理智,随着他闭上眼,置于他腰上的手掌收紧了力。

……

……

谢知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懵的。

他是谁,他在哪里,他和明匪玉昨天做了什么?!

他看着身旁还睡着的明匪玉,努力把昨晚破碎的记忆拼凑完整。

哦,原来他和明匪玉睡了啊。

“……”

睡、睡了?!还是和明匪玉?!!

谢知归有一瞬间感觉魂不附体,接着手忙脚乱要下床,结果一抬手发现两只手腕上都有一圈被抓握出来的青色瘀伤,稍微动一下就疼到五官扭曲。

腰部那一块更是,感觉是被人揉碎了再拼起来的,他试着碰了一下,当即疼的倒抽凉气。

嘶……啊……怎么会这么疼。

眼泪都逼出来了,嗓子也像是被小刀嘎啦过,喊出的音节都变了调,沙哑中带着一点令人难堪的魅。

简单一个坐起再下床站立的动作,他像个得了骨质疏松的八九十岁老头,行动艰难且缓慢,只是抬了个腿,在做下一个前动作却需要停下大口呼吸,让疼痛感缓解一点。

走路的时候感觉骨头是骨头,脑子是脑子,明匪玉昨晚把他拆了个稀烂,却没有好好装回去,导致现在身体根本不停指挥,步子跟喝醉了酒的酒鬼一样摇摇晃晃。

好不容易走到石桌旁,他倒了点水喝,身上那种黏腻缠乎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明匪玉的气息似乎侵入了血液中,在他全身流动。

无处不在,无迹可寻。

他迈着艰难的步子找了个木盆和布,出去装了半盆清水回来,明匪玉帮他清理过,但他还是觉得不舒服,身体内外都是,也有可能是心理上的排斥。

刚把盆放桌上,明匪玉醒了。

他见谢知归背对着他,只穿了件没过大腿根的白衬衫,从盆里捞出一块麻布,拧干水份,撩起衣服下摆打算擦拭,他赶紧喝停“等一下!”,疾步过去把布从他手里夺过来。

明匪玉掂着手里粗糙的布,好气又无奈,“你要拿这个擦身体?”

谢知归没理他,明匪玉抬头就看到他在慌里慌张地把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子也紧紧拢起来,恨不能把整个脖子都藏起来。

“……”

一点没了昨天主动勾引他时的那股妖精劲,成了只胆小羞怯的鸵鸟。

明匪玉哑笑,该好好穿衣服的时候不穿,不穿也没关系的时候倒是拘谨起来了。

他伸手握住了谢知归手腕,让他停下,“我说,你别拿这种硬布擦身体,会很不舒服。”

谢知归低着头,眼睑也垂着,声音很小:“我没找到其他的。”

他一低头,后颈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暴露在明匪玉眼前,眼底波澜再次被掀起,“跟我来。”

他牵着谢知归走到石窟深处一个天然药泉边,让他在原地等着,松了手走到一边的洞壁上拿了几条比较松软的帕子和药膏,药膏放边上石凳,把帕子交给谢知归。

“拿这个擦吧。”

“……谢谢。”

明匪玉自觉转过身去不看他,但他听觉灵敏,衣服落地和谢知归淌入水中的动静尽收耳底。

谢知归是很想痛快洗个澡,但一点也不希望明匪玉在身边。

他知道明匪玉听觉很好,虽然背对着,没拿眼睛看,但拿耳朵听也同样让他觉得羞耻。

谁让先主动的他,从道德上就矮了人家一大截。

他满脑子想着怎么把这一地鸡毛收拾好,脚下踩到石头不慎一滑,惊叫了声,整个人朝后倒去。

没有预想中脑袋磕到石头的疼痛感,他撞入了一个硬实的怀抱,身后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不、不好意思。”

谢知归轻轻推开了明匪玉,想往后退,结果刚迈腿腰又扭到了,“嘶!”,眼看又要摔倒,明匪玉眼疾手快上前搂住了他。

“先别乱动。”

谢知归咬牙,“嗯。”

明匪玉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好有支撑,手探上去轻轻按揉腰部,缓解酸疼,再扶着他慢慢地用双腿站稳。

“好点了吗?”

“嗯。”

两人面对着面,视线短暂相接,谢知归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片段,明匪玉昨晚也是这样看着他。

原来失态的不止他一个。

情动间,明匪玉的眉眼都被惑人的欲色浸染,妖异之外更添了三分诡谲瑰丽,像昏情的怪物。

而怪物怀里抱着妖精。

谢知归实在不想回想起那些,哪怕是一点片段,他瞥开了头,躲开明匪玉的视线。

“明匪玉,我们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