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 与其说这里是祠堂,不如说是灵堂。

周围环境阴森,杂草长到齐腰高了也没人打理, 里面更是昏暗无光, 谢知归进门的时候没看到门槛差点被绊倒, 明匪玉手快把他托住扶稳。

“小心脚下。”

“谢谢。”

进来后发现空气里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焦味和某种粉末味混在一起,闻着莫名让人感觉心慌。

黑暗中有东西发着淡绿的荧光,谢知归初以为是什么虫子,但当周围的蜡烛点燃,才发现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排排牌位,上面用朱砂写着名字。

但仔细看了下,他又觉得奇怪, 这牌位怎么是白色的, 还会发光。

“这些是什么东西?拿玉雕的?”

明匪玉解释说:“不是, 是用骨头烧的。”

谢知归一下子收回了试图触摸的手,此刻也反应过来了,空气飘的味正来源于这些骨牌, 是骨头粉味,过堂风冷嗖嗖刮过, 后脊窜上一股凉意。

“为什么要拿骨头烧?”

明匪玉蹲下,在案桌下面寻找着什么,边说:“是寨里习俗, 寨民死后尸身不入土,取骨烧牌, 点香供奉上百年, 便可以重塑肉身。”

谢知归诧异:“你们还可以活?”

都这样了?!

明匪玉淡定道:“自然可以, 除非骨牌被毁到渣都不剩。”

谢知归看他的眼神变了变。

果然是怪物,怎么都杀不死,怪不得他那个本事通天的姐姐会输在明匪玉手上。

他又四处打量了下这座简陋的屋子,东边那面墙上的青苔都快有半个小拇指厚了,疑惑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就放在这里吗?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明匪玉:“无妨,这里的只是一部分,剩下的会在我们死前放在我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哦。”

原来如此。

谢知归心说:那要杀掉他们更是难上加难了,就算肉身毁了,骨牌也毁了,但还有一部分是几乎找不到的,过个百年,他们又能卷土重来,报仇雪恨。

谢知归后悔当初一时冲动答应谢三霄杀明匪玉,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这些怪物活了千年远比人类以为的聪明狡猾。

明匪玉拿出了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盒,拍掉上面的灰,“你到旁边去,别被呛到了。”

“好。”谢知归转身去到他左手边。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些小刀和瓶子,不知道有什么用。

明匪玉挑了把小巧的刀子,转头对他说:“把手给我。”

谢知归警惕地退了半步,盯着锋利的刀刃,问:“做什么?”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谢知归迟疑着伸出手,明匪玉握住,挥动小刀在他食指上迅速划出一道小口,从木盒里拿出一个小瓶接住了冒出的血珠。

他又同样划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入瓶中,迅速拿红纸封口,放在案桌上一个香炉旁,点上三根青香。

谢知归看着腾起的白烟将整个瓶子笼罩住,鼻尖嗅到空气中和明匪玉身上一样的香味,出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明匪玉将剩下的东西收拾好,盖上了盒子,回头拉过他的手,看血止住了没有。

“我想送你个东西。”

来这种地方能送什么礼物?

谢知归的好奇心被激起了,“是什么?”

明匪玉打哑谜,看着他笑了笑说:“过阵子你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谢知归盯着明匪玉牵他的手,忍不住出神想他到底要送他什么?

明匪玉看着也不是什么情场老手,而他大概还是明匪玉初恋,没什么经验的话,送给他的东西应该会符合寨里习俗,就像他身上带的这个长生锁。

小满那孩子以前也送过他很多东西,都是些蝎子、蜈蚣、毒蛇、毒蝴蝶……非常有寨里特色,据说风干后是老人小孩最爱吃的零食。

谢知归至今忘不了某个平常的早晨,他一睁眼就发现枕头旁躺着五六只毒蜈蚣尸体的惊悚。

那孩子还趴门外探出小脑袋一脸期待地等他夸喜欢吗?喜欢吗?哥哥快夸我!然后奖励我糖吃吧!

往事不堪回首。

谢知归深吸一口凉气,明匪玉该不会也要送那种东西吧?

光是想象一下到时候那个画面,他就浑身控制不住的打冷战,手臂上掀起一片鸡皮疙瘩。

千万不要,他宁可明匪玉给他送根骨头都不想要虫子!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和人类的审美存在着难以跨越的隔阂。

“怎么了?”

明匪玉似有察觉,捏了捏他的手背,“你怎么在抖,身上冷了?”

谢知归磕巴道:“不是冷的。”

是吓的……

“那个……阿玉,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你说。”

谢知归严肃脸:“我不喜欢虫子,尤其是蜈蚣!”

明匪玉:“?”

这天之后,只要明匪玉不在身边,他一出门就会迎接来自四面八方寨民的目光洗礼,像刀子一样刺在他身上。

每一分,每一秒,如芒在背。

他受不了,找来小满问是缘由。

“我是做错什么事了吗?”

小满摇头,吧唧吧唧吃着糖,指向他胸前长生锁。

谢知归低头看了看,不解道:“因为这个?”

“嗯。”小满点头说:“寨主亲手给你戴上了它,又把我们都从家里叫了出来,看着他牵着你并肩走过我们面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现在是你的人了,你也是他的,希望我们能接纳你,爱护你。”

“诶,我看你那天脸红成那样了,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谢知归脸色不好,又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小满差点惊掉了嘴里的糖,大声道:“你真的不知道啊!”

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跟着明匪玉出去见寨民,这相当于是把他们的关系坐实了,昭告所有人。

他以后要跑了都是他先理亏,会被一堆人骂成负心汉,戳烂脊梁骨。

谢知归有点生气,但想想,明匪玉是了解他的本性,不够信任他,才会故意瞒着,先斩后奏。

所以谢知归心里更多的是无奈。

埋怨了一句:“明匪玉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啧啧。”小满看着一无所知的他唏嘘不已,“幸好你和寨主在一起了,不然我怕你这么单纯,出去了被坏人骗色骗婚可怎么办啊!”

“……”

臭小子,自己毛还没长齐就担心起他了。

谢知归一把夺过小满手里的糖,冷声道:“别吃了,你看你满嘴坏牙。”

小满急了,冲上来就要把糖抢回去,谢知归一只手按在他额头上,任他怎么手舞足蹈撒泼都近不了身。

小满见硬的不行,就来软了,可怜巴巴地求他:“哥哥,我牙没坏,你看,啊”

小满张大了嘴巴。

谢知归当然知道他牙好着呢,但不给就是不给。

“现在没坏,以后会坏,不许吃了。”

小满呜呜地喊:“把糖还给我吧,求求你了,还给我嘛,哥哥。”

谢知归等他真快哭才松手,但还是不给他,“帮我把明匪玉喊过来就给你。”

小满:“好,你要说话算话!”

“嗯,快去。”

一阵小旋风踩着哒哒地的声响冲出了房门,木门板被他掀起的风带的咯吱咯吱摇晃。

谢知归摇头,这孩子还是这么急性子。

没等一会,小旋风回来了,但满脸慌张。

“不好了不好了!”

小满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摇,急得语无伦次:“打、打起来了!”

谢知归感觉可能出了事,弯下腰摸摸他的脸安抚道:“别急,慢慢说,谁和谁打起来了?”

小满说:“寨主,和、和一个人类女人。”

女人?

谢知归赶紧又问:“那女人长什么样?”

小满手脚并用比划着:“短头发,拿着桃木剑,是天师,和你长得有点像,但她好凶好吓人……”

谢知归眼中闪过迷茫,听这形容,来的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