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均跟在林西身后,一起走向正殿,他们刚落座,便有内侍上了茶。

“王爷从齐国京都到林国京都,可谓千里迢迢,这一路怕是受了不少累吧。”

以他们两个的身份,妥妥的两国高层,私下会面最好是什么没营养说什么,避免被对方刺探军情。当然,若是能从对方那面套取到情报,那就最好。

很明显齐均也深谙此道,笑着说道:“累是累了些,不过能欣赏两国的大好风光,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是啊,能到处走走,确实令人向往,哪像本宫,只能蜗居在这东宫之中。”林西眼底浮现黯然之色,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道:“这一路应该发生不少趣事吧,王爷不妨说来听听。”

“确实发生不少事,殿下若是想听,那小王便说上一说。”

齐均沉吟了一会儿,道:“林国有座城叫望春,是小王进入林国后,途径的第二座城,那时正值夏末,正是酷暑时节,烈日下尤为难熬。小王本想吩咐人找片树荫停下歇息,待晚一些再走,却发现官道两旁突然多了许多树木,真是杨柳依依,凉风阵阵,一直来到城门口依旧如是。”

林西听得一愣,随即问道:“官道两旁皆是整齐的树木?”

齐均点点头,道:“不止树木,还有花草,只是花到夏日大多谢了。若是春日去,从官道中穿过,便会看到百花齐放。若有微风吹过,还能看到花雨落下,那景象简直美极了!只可惜小王来的不是时候,错过了如此美景。”

这不是城市周边搞的绿化带吗?不会有人和他一样穿书了吧?

想到这儿,林西转头看向余庆,问道:“公公可知春望城?”

“春望城?”余庆想了想,道:“奴才有些印象,只是不曾去过。”

“若有机会,殿下可以去瞧瞧,那里的风景美不胜收,是文人雅士常去之所。小王去时,城中正巧在举办夏日会,就在春望城以东的望月湖上,站在岸边放眼望去,真是应了那两句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从齐均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确实对春望城推崇备至。

“夏日会?王爷可能详细说说?”林西也配合地露出神往之色。

“这是小王的荣幸。”齐均见状嘴角的笑加深了些许,道:“夏日会是春望城举办的集会,邀请的都是读书人,他们泛舟湖上,写下诗文,由有威望的名士加以品读,选出前三名,予以奖励。首名赏银二百两,次者赏银一百两,再次者赏银五十两。”

这不就是开发本地旅游业吗?用所谓的活动做宣传,让更多的人慕名而来,带动城内经济发展,难道真的还有人穿书了?

林西心里泛起了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光是听着就很有趣,若有机会定要去看看。”

“据说每年春日,春望城还会举办鹊桥会,是官府专门组织的,被邀请的都是成年且未婚的男女,促成了不少才子佳人。”

妈妈咪呀,连相亲会都搞了,主持这活动的绝对不是古代人!

听到这儿,林西已经确定春望城官府中一定有穿书的现代人。

“还有此等事?”林西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天真无知的模样。

齐均脸上笑意盎然,“小王也是听说,并未亲眼所见,不过很是新奇,若有机会,定要再去一次。”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着,基本都是林西再问,齐均在答,问的都是无关痛痒的话,答得也没有心理负担,说好听点这是交际,说难听点就是两个无聊的人在扯皮。

扯来扯去,扯了半个多时辰,换了三盏茶,齐均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林西终于不耐烦了,伸手捏了捏眉心。

余庆一直在关注林西,见他如此连忙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林西连忙摆摆手,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余庆劝道:“殿下,您还在病着,若有不适,千万莫要逞强。”

眼看着就要晌午了,算算时间林西的药瘾也该发作了,余庆自然想齐均快点走。

林西白着脸笑了笑,道:“公公莫担心,本宫就是有点头疼,不妨事,再陪王爷聊会儿。”

听到这儿,齐均听出了余庆的逐客令,也看出林西似乎有些怕余庆,心思百转间,出声说道:“时间不早了,小王也该走了,就不打扰殿下了。”

林西眼底难掩失望,道:“王爷这就走了?”

“今日小王还有事,不便久留,待改日小王再来探望殿下。”

林西的眼睛一亮,道:“那一言为定,王爷可要说话算话。”

“一言为定。那小王告辞,殿下留步。”

齐均没再多说,转身离开。林西一直送出了东宫,才恋恋不舍地与他分开。

看着远去的背影,林西勾起嘴角笑了笑,转身回了春和殿。

余庆不放心地问道:“殿下,您感觉如何?”

“就是有些累,不想再跟他废话,你放心,药瘾并未发作。”

“这马上就要晌午了,要不奴才吩咐人准备午膳?”

林西清楚他这是怕他药瘾发作,错过了午膳,道:“好。”

余庆应声,连忙吩咐人去小厨房知会一声,刚想转身回殿,便发现林扈远远走来,急忙迎了过去,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平身。”林扈脚步不停地往春和殿走去,道:“听闻高阳王来了东宫?”

余庆如实答道:“回皇上,高阳王刚走不久。”

“今日太子的药瘾可曾发作?”

“回皇上,还没有,奴才担心殿下会因此错过午膳,已经让人去准备了。”

林扈点点头,阻止了余庆的通传,迈过门槛走进了大殿。

林西刚刚坐下,准备看会儿书,听到脚步声,便抬头看向门口,没想到来人竟是林扈。

他连忙迎了过去,道:“父皇,您来了,怎么也没通报一声?”

“是朕没让他们通报。西儿,身子如何,可有哪里不适?”林扈上下打量着林西。

“就是有点累,其他还好。”林西上前挽住了林扈的手臂,抱怨道:“那个高阳王真是不识趣,竟拉着儿臣聊了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林扈的眉头皱起,明显有些不悦,拉着林西来到软塌前坐下,道:“这个高阳王太没分寸。你们都聊了什么?”

“就聊了聊他来京都路上碰到的趣事。父皇放心,儿臣有分寸,不会让他套了话去。”

林扈摇摇头,道:“朕不担心这个,朕担心西儿的身子。若他再来,西儿不想见,便无需见。”

林扈这话让林西很是窝心,“他到底是齐国的王爷,若躲着不见,显得咱们小家子气。单单是儿臣个人无所谓,但儿臣是林国太子,儿臣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林国,不能太随心所欲。”

林扈拍了拍林西的手,欣慰地说道:“西儿将来的成就定能超过朕,比肩秦王汉武。”

林西听得差点没被吓死,连忙说道:“父皇,您千万别这么说,儿臣万万不敢当。”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可没这么大的野心和能力,去比肩秦皇汉武,这要是被网友听到,他还不得被喷死。林西眼前仿佛有无数弹幕飘过。

林扈鼓励地拍了拍林西的肩膀,道:“西儿不必妄自菲薄,朕相信你。”

林西的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连忙转移话题道:“父皇,听说昨日高阳王提出要让齐国太医去给皇姐诊治?”

林扈点点头,道:“没错。这个高阳王有些小聪明,不过到底年轻了些,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朕一清二楚。”

“那父皇到底用了何种方法,让皇姐假装病倒,而不被人发觉?”林西问出心底的疑惑。

“并非假装。”林扈平静地说道:“想要得到,就得付出代价。”

林西愣在了当场,没想到这不是一场假戏,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那皇姐到底得了什么病?”

其实林西隐隐有些猜测,能在短时间病倒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下毒。

“西儿这么聪明,怎会想不到。”林扈猜中了他的心思。

林西怔怔地看着林扈,明明同样是他的儿女,自己得到了他全部的爱,而林茵却不知父爱为何物,这与他现实中的生活何其相似,只是他成了那个被宠爱的人。

林西的眼神变化,怎能瞒得过林扈,“西儿可是觉得朕狠心?”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父皇有父皇的考量,儿臣不会质疑父皇,更何况皇姐是心甘情愿。”

虽然不清楚林扈和林茵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林西可以预想到林茵的反应,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病倒,也不愿去和亲,况且病也只是暂时的。

林扈直视林西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西儿,你秉性善良,在贫民百姓家,这是好事。但身处皇家,善良只会让你失去,失去权利,甚至失去生命。西儿足够聪明,应该明白朕的话,即便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朕会亲自教导你。”

林西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让你失望的。”

人是渺小的,很多事都无能为力,他现在只能努力去适应,等自己足够强大了,再试着去改变。

“西儿还小,这些事可以缓一缓,等西儿的病好了再说。”

“父皇,经过昨日的宴会,寒月公主是否有心仪的人选?”

“朕还没来得及问,待她进宫,朕再问一问。”说到这儿,林扈看向林西,道:“西儿十二了,也该留意太子妃的人选了,朕觉得甄礼的孙女不错,西儿以为呢?”

林西一怔,不明白怎么就说到了自己身上,无奈地笑着说道:“父皇,儿臣今年才十二,现在谈论婚事是否早了些?”

“朕只说留意,又不是现在就让你们成婚,可以先定下来,待西儿成年后再大婚。”

林扈的说词和余庆几乎一模一样,听得林西哭笑不得,道:“父皇,先不说别的,单说年龄,甄小姐就比儿臣大四岁,待儿臣弱冠,甄小姐已是二十二岁,您说我们合适吗?”

“确实大了点。”

林扈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和余庆的反应又是一模一样。

既然他们屡屡谈及他的婚事,也就说明他们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林西不得不重视起来,打算和林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父皇,儿臣明白,儿臣身为太子,婚事无法做主,总要考量太多因素,就好似当初父皇一样,明明深爱母后,却只能封她为妃。但儿臣还是想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做主自己的婚事,父皇能否恩准?”

林扈慈爱地看着林西,道:“西儿放心,朕不会插手你的婚事。”

林西闻言一怔,没想到林扈会是这般反应,道:“父皇是说让儿臣做主自己的婚事?”

林扈点点头,道:“若不知西儿的真性情,朕不会有此决定,但现在朕相信西儿,所以西儿的婚事,朕不打算插手。方才那般说,也是想给西儿一个建议,如何选择,西儿自己决定便可。”

没想到林扈竟是这样的态度,林西准备好的说辞完全没派上用场,那感觉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过能自主婚姻,自然再好不过。

“多谢父皇。”林西吐出一口浊气,道:“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

林扈欣慰地笑了笑,道:“朕知道。”

“对了,父皇,高阳王和寒月公主是住在四方馆吗?”

林扈点点头,道:“西儿为何这般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西摇摇头,道:“儿臣听说齐国有个习俗,未婚女子出门时,都要戴着面纱,若面纱不慎掉落,看到女子真容的男子,便可迎娶她为妻,女子不可拒绝,是真的吗?”

“齐国确有这个习俗,昨日宴会上,寒月便一直戴着面纱。西儿是担忧有人在这方面做文章?”

林扈能猜到他想什么,林西一点也不奇怪,直截了当地说道:“若真是意外还好说,儿臣就怕有人趁机图谋不轨。”

“西儿不必担心,就算有人敢图谋不轨,也得看朕认不认。朕认,它不是意外,也是意外;朕不认,便真是意外,那也是图谋不轨。”

林西看着林扈,不禁为他的话而震动,甚至有些心潮澎湃,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带来底气。

林西勾起嘴角,道:“父皇,西儿懂了。”

两父子聊了会儿天,又一起吃了午膳,林西的药瘾竟还没发作,林扈不禁忧心匆匆,唯恐林西的身子有何不妥,便让人召来了花海棠问话。

花海棠听后,为林西把了脉,笑着说道:“皇上,殿下的身子并无不妥,药瘾至今没发作,是因药瘾发作的频次在发生变化,由原来一日两到三次,变成一日一次,再过几日,便会由一日一次,变成几日一次,直到药瘾彻底戒掉。”

林扈听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看来西儿的身子再慢慢好转。”

“太好了,胜利在望啊!”

这个消息与林西而言,绝对是个好消息,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能少一次就少一次,绝对没人会怀念。

大概傍晚时分,烟瘾终于发作了,发作频次的改变,给了林西战胜它的信心,他不仅成功地熬了过去,心情也没有之前低落,反而有种战胜对手的快感,他第一次在事后嘴角含笑。

余庆看得心里发酸,却也为林西感到骄傲,就像林扈说的,只要他成功把药瘾戒掉,以后便没有任何困难可以打倒他。

林西让人准备热水,简单地擦洗之后,他重新爬上床,空空的脑袋突然浮现焦战的身影,不自觉地看向窗子,若焦战没走,这时应该来送外卖了。烤鸡.烤鱼……酒酿丸子.蟹黄包……

想到蟹黄包,林西有些懊恼,四颗他只吃了一颗,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哎,没人免费送外卖了。”林西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又小声嘟囔道:“林西啊林西,你可不能为了口吃的,连最起码的底线都丢了,你该庆幸他走了,否则不是你吃,而是你被吃。”

“不对啊,他那玩意都不行了,怎么吃?”想到这儿,林西又支棱起来了,坐起身道:“既然他不能把我怎么样,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我是太子,他现在不过是个指挥使,又能把我怎么样?就算他用武力,我不是还有杨潇吗?一个打不过,咱不能来群殴吗?”

想通以后,林西心里舒服了,琢磨着是不是要把杨潇发展成免费外卖员。想到就做,他扬声叫道:“来人。”

听到叫声,余庆连忙走了进来,道:“殿下有何吩咐?”

“今晚杨指挥使当值吗?”

“当值,殿下可是要传唤他?”

“嗯。你把他叫进来,我有事吩咐。”

“是,殿下。”

等了没一会儿,杨潇便来了,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杨指挥使免礼。”

“谢殿下。”杨潇起身,道:“不知殿下召见有何吩咐?”

“狼妖案可有进展?”做正事之前得先有个铺垫。

杨潇如实答道:“不出殿下意料,在高德写了回信以后,他们便有了新的命令,让高德找机会杀张水莲灭口。”

“杨指挥使应该又审张水莲了吧,结果如何?她招了吗?”

杨潇苦笑一声,感叹道:“看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属下确实重审了张水莲,她招了,幕后主使是永昌侯刘连。”

“永昌侯……”林西点点头,道:“这倒是在意料之内。那她是否说了为何会和刘家搅在一起?”

“张水莲逃出吉祥客栈后,就一直在外流浪,因为没钱吃饭,晕倒在街上。刚巧刘家二少爷刘铭路过,让下人把她救了回去。刘铭派人好生照顾她,张水莲心生感动,便将她兄长一家被害一事和盘托出,刘铭得知后,告知了刘连,刘连便蛊惑张水莲,让张水莲加入了死士的训练。”杨潇如实地将审讯时两人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既然张水莲在刘家呆过一段时间,就应该清楚刘家的实力,当时常伟志四人就是没什么背景的读书人,就算他们中了榜,对刘家来说,也不过是蝼蚁一般,他们若真想帮她,完全可以带着她去报案,控告常伟志等人谋杀,却偏偏绕一个大弯,要把她当做死士训练,明摆着是骗她,而她居然还就信了。看来咱们的永昌候除了会打战,口才也不错。”林西不禁一阵感叹。

杨潇点点头,道:“属下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张水莲亲眼目睹了兄长一家被杀,心中难免悲愤,再加上受人蛊惑,被仇恨蒙蔽也不无可能。”

“我猜刘家在得知这件事时,常伟志和胡辉民已经中了进士,他们留着张水莲,一是把她当成死士来培养,为自己所用;二是想利用她拿住常伟志和胡辉民的把柄,将他们发展成自己人。这步棋走的真不错,一箭双雕。”

杨潇闻言怔了怔,随即说道:“殿下是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林西点点头,道:“十有**吧。”

“既然他们是一伙的,那为何刘家还要对他们下手?”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还需杨指挥使去调查。不过刘家这么做的原因,我倒是能猜到几分,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没了用处;一是他们有了外心。无论是哪种,他们都必须杀人灭口。还能顺便嫁祸给我,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杨潇微微皱眉,道:“殿下可否说的明白些?”

“这样吧,我来帮你把狼妖案的前因后果重新梳理一遍。”

“劳烦殿下。”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十五年前,也就是朝晖元年,朝廷举行大考,各地举子进京赶考,其中就包括常伟志.胡辉民.高淳,以及吴明德。他们四人因家境贫寒,住在了城西的吉祥客栈。

然而当年大考前,突然发现有人泄题,以至于大考推迟,众举子不得不滞留京都,等待大考。常伟志等人所带盘缠不多,眼看着消耗殆尽,打算和张有才商量,想要待大考后再结算房钱,被张有才婉拒。

张有才的夫人相貌出众,去客栈找张有才时,被常伟志撞上,常伟志起了色心,趁张有才因事去衙门之际,偷偷潜入其家中,想对张夫人实施侵犯,却被回家的张有才撞上,被张有才打晕,并打算送其去官府。

出门时,张有才碰上了尾随而来的胡辉民,两人扭打之时,胡辉民不慎杀了张有才。慌张之余叫醒了常伟志,两人商议之下,打算把高淳和吴明德拉下水。

之后,四人闯入张有才家中,不仅□□了并杀害了张夫人,还掐死了张有才的幼女,抢走了张家的钱财,而这一切被张水莲亲眼所见。

张水莲因半夜如厕逃过一劫,在目睹惨案以后,逃出家门,流浪在外。因身上并无钱财,被饿晕在街上,被刘铭所救。

张水莲因张有才一家被杀,受了惊吓,又流浪多日,防备心极重的同时,又极度需要人安慰和陪伴,而刘铭成功做到了这两点,从而取得了她的信任,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刘铭听说后,便派人去调查了常伟志四人,在得知他们其中两人中了进士后,将此事告知了刘连。刘连看到了这件事背后,他能获取的利益,便让刘铭蛊惑张水莲,不仅让她心甘情愿地加入死士的行列,还成功利用她拿捏住常伟志四人,利用他们为自己谋利。

转眼十几年过去,当年柔弱无助的张水莲,被培养成杀手,而常伟志等人也失去了利用价值,于是他们开始策划更大的阴谋。

春福是刘娇安排在我身边的细作,他受刘娇之命,蛊惑我到湖边,他们事先湖边的石头上抹了油,只要我踩在上面,就一定会栽进湖里,以我的身体状况,不死也掉半条命。

到时他们便以护主不力为由,换掉我身边所有的奴才,到时我就真成了待宰的羔羊,想杀我轻而易举。

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我早就知道了他们的真面目,假装中计来到湖边,又假装要滑到,将春福拽了下去。事后再将计就计,说我差点落水,是因春福的唆使,目的便是想趁机拔掉春福这个细作。刘娇心知春福不能留,索性杀人灭口,伪造其自杀的假象。

我假装昏倒,引来父皇,将春福的事说了一遍,就是想提醒父皇,刘娇并非他所看到的那般。父皇起了疑心,让人调查春福之死,虽然未在尸体上发现什么,却隐约猜到了真相,于是借口办事不力,强制刘娇禁足,还夺了她的权。

刘娇一开始并未当回事,认为过几日父皇气就消了,便会解了她的禁足,她又可以拿回权利。只可惜她算错了,我将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都禀告了父皇,包括他们打算谋害我的事实。父皇盛怒,却碍于刘家势力,暂时没有动他们。

眼看着就要到我的生辰,父皇却还没解她禁足的打算,刘娇终于沉不住气,让林玖来找我,让我到父皇面前求情。

被我婉拒后,刘娇心中恼怒,便决定再次对我下手,利用张水莲对常伟志等人的仇恨,制造了狼妖案,搅动风云,将我推上风口浪尖,利用舆论给父皇压力。

与此同时,林玖利用我的生辰宴上,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用以对比,让父皇和众臣看看,到底谁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只可惜他们的计划,被我洞悉,我成功用一幅画,搅了他的计划,即便他之后再出彩,也是我珠玉在前,而他们想要的对比没了。

不过,虽然生辰宴被我搅了,但狼妖案他们是成功的,整个京都被他们搅得人心惶惶,甚至有大臣因此上书。父皇自然会护着我,便派出锦衣卫镇压流言,这也正是他们想要的,因为京都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说到这儿,林西停了下来,杨潇正听得出神,连忙问道:“之后呢?”

“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温水。”

杨潇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走到桌前,给林西倒了杯温水。

林西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半杯,干涩的嗓子才算舒服了。

杨潇把空杯子接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林西,示意他继续说。

“我饿了,想吃醉福楼的蟹黄包。”

杨潇闻言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道:“殿下,这个时辰醉福楼已经关门了,您要是想吃,属下明儿一早去给您买。”

“关门了吗?”

林西的脸皱成了包子,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和刚才分析案情的冷静睿智,形成了鲜明对比,让杨潇一时有种极度怪异的割裂感,就好似在面对两个人。

“不好欺瞒殿下。”

“可我现在就想吃东西。”

“那殿下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吩咐他们做。”

“宫里的东西我都吃腻了。表哥,你去宫外给我买,可好?”

“表哥?”杨潇被林西的称呼弄蒙了。

“你是皇姑奶奶的孙子,算起来我该叫你表哥,有什么不对?”

“话虽如此,可殿下是太子,这般称呼有些不妥。”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何不可?表哥,我药瘾发作,晚膳都没怎么吃,你可否出宫帮我买些吃的?”

为了口吃的,林西也是拼了,卖萌撒娇无所不用其极。没办法,谁让焦战每天投喂,让他形成了习惯,若不吃,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杨潇常年在宫中行走,见过骄横跋扈的林西,见过冷静睿智的林西,唯独没见过撒娇卖萌的林西,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晕乎乎地应了声,待他来到宫门口,才想起现在这个时辰已经关了宫门。无奈之下,他只能利用自己的身份,顺利出了宫。

林西靠在床头,一边看书一边等。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眼看着已经到了子时,林西靠在床头打着盹,手上的书突然掉在地上,吓了他一跳,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些许,弯腰将书加起来,突然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他愣了愣,捡起了纸条,打开后看着上面熟悉的字,才想起这是之前自己夹在书里的,焦战临走前给他的留书。

他将字条折好,重新夹进书里,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这会儿到哪儿了。”

正当他想问问现在什么时辰时,门外传来春寿的通传,道:“殿下,锦衣卫指挥使杨潇求见。”

林西的眼睛一亮,连忙说道:“请他进来。”

脚步声响起,杨潇从殿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

林西见状笑着说道:“表哥,你可回来了,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杨潇懵懂地看着林西,道:“殿下这话是何意?”

林西一怔,撑起身子下了床,赤着脚来到杨潇身边,道:“表哥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这是都买了什么,好香啊。”

杨潇看向他的脚,虽然苍白没有血色,形状却很完美,便是女子也比不上。他微微皱眉,来到床前拿了鞋子,放到林西脚边,道:“殿下身子弱,现在又值深秋,怎能赤脚而行?”

林西低头看了看,有些心虚地穿上鞋子,道:“肚子实在饿得狠了,一闻到香味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表哥放心,保证下不为例。”

林西讪讪笑着的模样,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让杨潇有种错觉,就好似他真的是自己的弟弟一般。

“殿下若实在饿了,为何不让他们弄点吃的,先垫垫肚子?”

“他们也累了一日,这个时辰也都睡了,我已劳烦表哥去买,何必再折腾他们。”林西边说,边伸手去解油纸包上系着的绳子。

杨潇看看他身上单薄的衣服,来到屏风前拿了外衣,披在林西身上,道:“天凉,殿下要注意保暖。”

林西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多谢表哥。”

杨潇站在旁边看着,心里想着林西到底有多少面孔,为何每次他觉得看透了,林西都会出现另外一面,每一面都不同,就好似换了个人一样,让他忍不住去探究。

“哇,是蟹黄包!”林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明亮地仿佛装下了漫天星空,道:“表哥,你不是说醉福楼关门了吗?怎么还能买得到?”

见林西欣喜的模样,杨潇也忍不住勾起嘴角,道:“说来也怪,平日里醉福楼酉时末就关门,今日却到了亥时还没关,我便买了些回来,殿下开趁热吃,若是凉了,味道可就变了。”

不等杨潇说完,林西便已经拿了个包子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道:“这蟹黄包真是好吃,就算宫中的御厨房也做不出这味道。”

“殿下以前吃过?”

林西刚想说话,突然想起之前的外卖行为都是秘密进行,道:“我也是听人说起,便记在了心里,没想到真如他们所说。”

见他吃得有些急,杨潇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手边,道:“殿下慢慢吃,被噎着。”

林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嘿嘿,谢谢表哥。”

杨潇见状温柔了眉眼,虽然他也算皇亲国戚,但杨家人丁单薄,经过几十年的人事变迁,到底还是没落了。到他这一代,也就只靠他撑着,其他的叔伯.兄弟都是胸无大志,每日除了争家产,就是吃喝玩乐,彼此间早就没了感情,甚至不如路人。所以当林西撒娇地叫他表哥时,他才会那般无措。

林西拿起一个包子,递到杨潇身边,道:“表哥坐,你也吃。”

杨潇摆摆手,道:“属下吃过了,多谢殿下赏赐。”

“表哥,这里没外人,没必要这么拘谨。”林西伸手拉了拉杨潇的衣服,示意他坐下。

杨潇犹豫了一瞬,坐在了林西对面,道:“谢殿下。”

“表哥,虽然你刚刚被父皇派到我身边,但常年在宫中行走,应该对我的处境多有了解。我虽贵为一国太子,却很不受人待见,那些兄弟姐妹要么对我敬而远之,要么对我另有图谋,没一个真心对我。而父皇又忙于朝政,能陪我的时间少之又少,说起来我和父皇一样,也是个孤家寡人。但我也想有人能陪我好好说说话,表哥愿意吗?”

看着林西期待的眼神,杨潇的心随之微微颤动,林西说的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很清楚林西的处境,若是以前,他定不愿,但现在……

“殿下要想找人说话,尽管吩咐便好。”

林西明亮的眼睛漾起笑意,道:“那便一言为定!”

杨潇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一言为定。”

“表哥也吃,美食要有人共享才更有滋味。”

这次杨潇并未推辞,接过了林西递过来的包子,咬了一口尝了尝,道:“还是那个味道。”

“表哥,这蟹黄包多少钱一个?”

“一两银一只。”

“一两银子?”自从林西传过来,一直在宫里,对钱没什么概念,问道:“表哥的月俸是多少?”

“月俸四十石,约四十两银子。”

“四十两?”林西看着面前的蟹黄包,突然有了罪恶感,道:“那这八只岂不是吃了表哥五分之一的俸禄?”

“无碍,只要殿下不是天天吃,属下还能撑得住。”

听杨潇这么说,林西突然想起焦战,他可是连续八日免费送外卖,那他岂不是吃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想到这儿,林西更加心虚了,道:“表哥,你等等。”

林西起身来到殿外,招手将余庆叫了过来,道:“庆公公,你去给我拿一百两银子。”

余庆虽然不明就里,却还是应声离开,没一会儿,便拿了两张银票过来,道:“殿下,这是一百两银票。”

林西伸手接了过来,小声问道:“庆公公,我一个月的俸禄是多少?”

余庆被问得一愣,随即问道:“殿下为何问这个?”

林西回头看了一眼内殿,小声说道:“我刚刚让杨指挥使出宫买了蟹黄包回来,一只就要一两银子,而杨指挥使每月的月俸只有四十两,所以我想知道一个月月俸是多少。”

余庆听得一乐,笑着说道:“殿下放心,便是您顿顿吃,也买得起。”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不过这蟹黄包太贵了,偶尔尝尝还行,可不能日日吃,太败家。这钱可是父皇辛辛苦苦挣来的,该省的还是得省着点。”

“殿下一片孝心,若皇上知道,定万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