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看着看着不远处的戏台,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就好似隔着天堑,前面人头攒动,以林西的小身板想挤进去,简直难如登天!

“我们该如何过去?”林西眉头紧皱,看着前面的人群直犯愁。

“待会儿衙门的差役过来,人群定会闪开通路,到时……”

杨潇的话还未说完,只见焦战突然上前,揽住林西的腰,纵身而起,以人群为跳板,转眼便飞到了戏台上。

身子突然腾空,林西被吓了一跳,慌忙抱住了焦战的腰身,直到到了戏台之上,双脚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这才松了口气。

杨潇……

眼看着焦战和林西上了戏台,作为护卫统领的杨潇怎能落后,一纵身也飞了起来。刚刚被踩了脑袋的人还没回过神来,脑袋又是一沉,紧接着一个人影又飞了过去。就在人们以为不会有第三次的时候,脑袋又被踩了,然后戏台上又多了一名女子。

人群……

被踩的人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春喜看着戏台上的四人,焦急地说道:“我……我怎么办?”

“你们什么人?想干什么?”戏台上的人警惕地盯着从天而降的四人。

杨潇拿出锦衣卫的腰牌,在众人面前亮了亮,道:“锦衣卫办事,除戏班中人,其他人都散开!”

“让开,让开!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一缕回避!”人群外的锦衣卫大声呼和了起来。

围观的人一听是锦衣卫,连忙让开了通道,春喜这才能穿过人群,来到戏台前,在杨潇的帮助下爬了上去。

春喜期期艾艾地看着林西,道:“主子,您下次再有所行动时,能否带上奴才?”

林西转头瞧了一眼焦战,道:“我都不知,如何带上你。”

春喜神情一滞,满含幽怨地看向焦战。

“锦衣卫?”抱着伤者的男人戒备地扫了众人一眼,道:“锦衣卫为何在此?”

杨潇答道:“锦衣卫奉命巡视皇城,出现在这儿有何不可?”

林西倒在血泊中的伤者,道:“三娘,你帮他看看是否还有救。”

花海棠应声,来到伤者身边,想要施救,却被男人阻止,“你想做什么?”

“她会医术,若你不想他死,最好不要阻止。当然,若你不想他活,那就继续废话。”

事关人命,林西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将他架在了火上,若不想被怀疑,他只能选择让花海棠救人。

见男人不再阻拦,花海棠便开始检查伤者伤势,道:“被利刃刺中胸口,肋骨有骨折现象,不知是否伤到心脏,需先帮他止血。”

花海棠掏出伤药倒在伤口上,随后拿出帕子按住伤口,道:“杨肖帮我按住他的伤口,力道要把控好,未免他再受到二次伤害。”

杨潇应声,蹲下身按照花海棠的吩咐,按压住伤者的伤口。

花海棠腾出手给伤者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道:“主子放心,这人命大,遇到了我们,暂时死不了。”

听花海棠这么说,林西不由松了口气,死不了就好。

“散开!散开!”人群外又传来呼和声。

林西朝着人群看去,只见十数名带刀侍卫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其身后走来几个穿着华贵的男女,其中便有林西认识的人,也就是康王林昂.王妃于婉,以及康王世子林遂。

方才听到呼喊声,似乎喊得是郡王,难道这个画着浓妆.穿着戏服的人是康王府的小郡王林辉?

林西见过林辉,却没有说过话,他脸上画的妆太浓,根本就认不出是谁。

“辉儿!”王妃于婉推开众人跑了过来,道:“辉儿,辉儿醒醒,你怎么了,不要吓母妃啊。”

见不到林辉的回应,于婉扫视众人,质问道:“他到底怎么了,谁把他伤成这样,你们又是谁?”

见于婉一直摇晃林辉的身子,花海棠忍不住出声说道:“别动!若不想让他死,就别再动他。”

于婉看向花海棠,怒斥道:“你是谁?怎敢如此跟本王妃说话!”

“他能活着,是我救的。当然,若你想他死,可以不听我的,继续摆王妃的架子。”花海棠学起了林西。

方才抱着林辉的男人出言为花海棠解释,“王妃,她会医术,她在为郡王治伤。”

“女子会医术?”于婉重新打量花海棠,眼底尽是怀疑之色。

“你不也是女子,身为女子,却瞧不上女子,啧啧。”

反正有林西帮她撑腰,再加上她这一身技艺,她还真不怕于婉。

林西见花海棠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颇有些无奈,怎么看怎么觉着有些仗势欺人的味道。

“你……你到底是谁?”

明知她的身份,却如此有恃无恐,这女子的身份恐怕不一般,于婉心中难免有些忌惮。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他死,还是想他活。”

于婉闻言眉头皱紧,道:“他是我儿子,我自然想他活。”

“那就听我的。他的肋骨断了,若你乱动,肋骨插入心脏,到时候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康王林昂走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焦战,道:“焦都督,你怎会在此?”

焦战不慌不忙地行礼,道:“臣焦战参见康王殿下,参见王妃。”

林昂挥挥手,道:“都督免礼。”

“谢王爷。”焦战直起身,解释道:“今日中秋游园会,臣出来转转,途径此处,听到呼喊,便过来瞧瞧发生何事。见有人受伤倒地,便出手相救,这女子便是国公府的客人,她精通医术,王爷放心。”

林昂点点头,道:“那辉儿的伤势如何?”

花海棠接话道:“好在我们来的及时,他暂时保住了性命。”

“暂时?”林昂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不满。

他是亲王,除了宫里有限的几位,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方才焦战说他们只是国公府的客人,身份自然不如他。联想之前花海棠与于婉对话时的语气,他心中难免不满,之所以未发作,一是因为看在她救治林辉的份上,二是因为焦战目前是林扈面前的红人。

对于他的不满,花海棠毫不在意,直言道:“他肋骨断了,还未做固定,一旦乱动,伤及心脏,那就没得救了。”

“那为何不固定?你还在等什么?”若方才是不满,那现在便是质问。

花海棠扫了一眼围在戏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没好气地说道:“难道王爷想让我在此地为他治伤?”

林昂神情一滞,道:“辉儿又不能动,不在此地又要怎么办?”

“抬个担架过来。”

林昂看了看焦战,又看了看花海棠,吩咐道:“按她说的做。”

就在花海棠和康王夫妇打口水战的时候,林西悄悄走向方才抱着林辉的男人,小声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男人打量着林西,听闻他是护国公府的客人,也不好怠慢,道:“属下是郡王的侍卫统领,叫高唐。”

“原来是高统领。”林西客气地拱了拱手,接着说道:“郡王为何会被人刺伤,凶手可曾抓到?”

“郡王是被戏班中的武生所伤,方才他趁乱跑了。”提起这个,高唐一脸忧心忡忡。

这也难怪,身为侍卫统领,竟看着自己的主子被刺,还让凶手给跑了,这是严重的失职,就算林辉没死,他也免不了责罚,担忧是再正常不过。

“这里人来人往,难免会被钻了空子,高统领也不必太过自责。”林西随口安慰了一句,道:“郡王这身打扮是……”

虽然这安慰有些单薄,却还是让高唐心生好感,他叹了口气,道:“今日是中秋游园会,郡王突然来了兴致,说要唱上一曲,谁知竟出了这档子事。”

“这般说来郡王对戏曲方面颇有研究?”

林西一边问,一边在脑海里搜索有关林辉的剧情,没想到这个小郡王还是个传奇人物,他不爱权势,酷爱戏曲,为了戏曲宁愿放弃亲王世子的身份。常年养着个戏班子,就是为了满足他这一爱好,隔三差五就会登台唱上一曲,还写了不少新戏,风靡一时,受到了不少戏迷的追捧。

林遂并非于婉亲生,是林昂的一名侧妃所生,只是这名侧妃在生产时难产而死,于是林昂便将林遂抱到于婉膝下养大,当时林辉还未出生。林辉生平太过荒唐,林昂便威胁他,若再这般执迷不悟,就把世子之位传给林遂,林辉毫不在意,气得林昂到林扈面前请旨,当真将世子之位给了林遂,于婉得知消息时已经为时已晚。

在封建社会,戏子的地位低下,别说皇亲贵胄,就是有点家底儿的,也不会让子女去唱戏。林辉却不止好这口,还要亲自上阵,这与康王府来说是家丑,身为下属怎么敢说。

得知剧情后,林西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不等林西说话,于婉开口向高唐发难,“高唐,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保护辉儿的?”

高唐心里一紧,连忙跪倒在地,道:“属下保护不力,甘愿受罚!”

“说,到底是谁伤了辉儿,人可抓住了?”

“回王爷,是戏班的武生甄留,他与郡王在台上对打时,用剑刺伤了郡王,随后趁乱跳入人群逃了。”

“逃了?”林昂的脸色相当难看,道:“当着你的面,伤了你的主子,还从容不迫地逃了。高唐,你可是他的同伙,故意放他走的?”

高唐被林昂的话吓出一身冷汗,道:“王爷,属下确是保护不力,属下认罪,但属下对郡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请王爷明鉴!”

“没用的东西!若辉儿有什么闪失,本王让你全家陪葬!”

“是,王爷。”高唐心中苦笑,看了看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林辉,只能祈祷他能挺过去,否则他的一家老小也得跟着陪葬。

而就在康王夫妇质问高唐时,林西又趁人没注意,捡起地上带血的剑,掂量了掂量,这是一把真剑,而且是开了刃的剑。他拎着剑走向一旁的戏班众人,问道:“伤了小郡王的武生姓甚名谁?”

要说这些人中谁和高唐的心情一样,那就非戏班的人莫属。他们地位低下,在这些皇亲贵胄的眼里如玩物一般,而就是这样的玩物,竟然反噬了主子,他们将要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戏班的人见他拎着剑过来,被吓得脸色发白,双腿一软就要跪下,被林西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那人哆哆嗦嗦地说道:“公……公子,伤了小郡王的是甄留,跟小人们毫无关系!”

“别紧张,我只是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只需如实回答便可。”

那几人相互看了看,随即说道:“公子请问,小人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焦战的目光始终落在林西身上,看着他浑水摸鱼,游走在众人中间,获取他想得到的信息。尤其是方才避免引起别人注意,拖住那个想要跪下的戏子,然后鬼鬼祟祟扫视四周的模样,尤其可爱。

即便林西已经尽量缩小存在感,还有焦战给他打掩护,但戏台在高处,再大也有限度,很难不引人注意,所以他还是被人抓包了。

“这位公子是?”林昂审视着林西,出声问道。

林西正专心的从戏班众人口中打探消息,没留意自己的小动作引起了别人注意,所以并未听到林昂的话。

“表弟。”焦战见状叫了林西一声,见他看了过来,道:“过来见过王爷。”

林西这才发现众人的目光好似都集中在他身上,讪讪地笑了笑,道:“王曦参见王爷。”

“王爷,他是臣的表弟,近日来探望祖父,便住了下来。”

林昂点点头,道:“原来是王公子,还真是一表人才啊。”

林西现在这张脸连清秀都算不上,林昂这么说明显是客套,经过三年的锻炼,逢场作戏他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道:“王爷过誉,小民不敢当。”

“散开!散开!衙门办差,快点闪开!”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穿着公服的差役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也是老熟人,正是前段时间刚和林西打过照面的刑部右侍郎阎良。

与阎良一起过来的,还有王府的人,他们手中抬着担架。

阎良快步走了过来,行礼道:“下官阎良参见王爷.王妃.世子。”

林昂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花海棠,道:“担架来了,接下来要如何?”

花海棠没理会林昂,而是看向杨潇,道:“由我护着,你将他小心抱起,放到担架上。”

“好。”

花海棠和杨潇配合,小心翼翼地将林辉放到了担架上,认真叮嘱道:“你们小心点,尽量不要晃动。”

抬担架的两人应声,小心翼翼地将林辉抬了起来。

刚才的冷遇,让阎良脸上无关,可身份在这儿放着,他最近又遇到了麻烦,乌纱帽能否保得住还另说,还是缩着脑袋为好。他看向手下差役,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开路。”

差役连忙应声,走向人群呼和道:“散开,都散开!谁敢挡路,一律抓进大牢!”

林昂转头看向焦战,道:“都督若是无事,便过府坐坐吧。”

花海棠是国公府的客人,还是一名女子,她跟着林辉回了王府,自然不能少了焦战,所以林昂才会这般说。

“谢王爷盛情。”

焦战并未拒绝,他了解林西,他对侦办案件非常感兴趣,自然也想跟着过去。

林昂扫了眼戏班的众人,冷声说道:“把他们都带回去,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王爷。”身旁的侍卫应声,虎视眈眈地走向戏班众人。

林西跟在众人身后,名正言顺地进了康王府。

花海棠去给林辉治伤,焦战他们则被林昂让到了正厅,各自落座后,上了茶。

林昂看向阎良,眼底是明显的不悦,道:“今日辛苦阎大人跑一趟,本王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阎良心中暗暗叫苦,道:“王爷息怒,今日是中秋游园会,街上人来人往,下官稍稍来晚了一些,还请王爷恕罪。”

“阎大人事务繁忙,本王怎敢怪罪。”

林昂的阴阳怪气,让阎良脸上火辣辣的,道:“王爷,现下还是查清郡王被刺为要,待此案查清,下官再专门来王府请罪。”

焦战出声说道:“王爷,阎大人说的对,还是尽快着手此案,抓到胆敢刺伤郡王的凶手,给郡王一个交代。”

逛了半日,林西脸上已经显出疲态,还是尽快解决此事,送他回宫休息。林辉被谁所伤,为何被伤,他完全不感兴趣。

林昂虽然还有不满,却没再多说什么,道:“来人,把人带上来。”

话音落下,高唐带着众人进了正厅。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行礼道:“草民参见王爷,参见诸位大人。”

阎良抬眼瞧了瞧林昂,又瞧了瞧焦战,见他们没说话的打算,便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可看清是谁伤了郡王?”

戏班众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名老生打扮的男人开口答道:“回大人,刺伤郡王的是甄留。”

“甄留是谁,何许人也?”

“甄留是戏班的武生,清远人。”

“你们可知甄留为何要刺伤郡王?他与郡王可有嫌隙?”

“大人,郡王待戏班众人极好,是难得的好主子,草民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对郡王心生怨恨。”

“既无嫌隙,那甄留又为何要刺伤郡王?”

“草民不知。”

“不知?”阎良冷哼一声,道:“我看你们是不打不招!来人!”

门外的差役听到阎良的召唤,连忙走了进去,道:“小的在。”

“大人饶命!草民冤枉,草民对此一无所知,求大人饶命啊!”

戏班众人不停磕头,乞求阎良能开恩,免于用刑。

林西看不下去了,出声说道:“阎大人稍待。”

阎良转头看向林西,其实他早有留意林西,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询问,现在林西率先开口,他也顺其自然地问道:“这位公子是……”

“阎大人,这才几日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林西这话说的,他现在是易容状态,别说阎良了,就是身边熟悉的人也不一定认得出。

阎良闻言仔细打量林西,这张脸很陌生,他确定没有见过,“公子认识本官?为何本官对公子没有印象?”

“前两天我还帮大人破了件命案,大人怎会没有印象?”

林西这是在自爆身份,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自己有话语权,这是处理案件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全,现在在康王府,只要林昂不打算即刻造反,就会尽全力保证林西的安全,否则即便他是亲王,也吃不了兜着走。

阎良怔怔地看着林西,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最近破获的命案,就是他小舅子霍刚和张大富合谋害死兄长,陷害大嫂的案子,那起案子是林西帮他破获的。

阎良认出了林西,慌忙起身,撩起衣摆跪在了地上,道:“臣阎良参见太子殿下。”

阎良的动作把康王府众人弄得一愣,纷纷看向林西,虽然他们与林西不熟,到底一年要见几次,林西的模样他们不可能认不出来,这张脸根本就不是。

林昂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道:“阎大人,你这是作甚,他是都督的表弟,名叫王曦……”

“王……曦……皇……西?”

林昂也意识到了什么,仔细看向林西,见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不禁愣了愣,随即转头看向焦战。

焦战清楚林西的用意,起身朝林西行礼,道:“臣焦战参见太子殿下。”

“你是太子?”林昂还有些怀疑,主要这易容太成功。

“皇叔见谅,本宫也是不得已,才扮做如此模样。”林西将随身令牌拿了出来。

林昂一看,连忙行礼道:“臣林昂参见太子殿下。”

康王世子林遂也连忙行礼道:“臣林遂参见太子殿下。”

“皇叔免礼,世子免礼,两位大人免礼。”

除了阎良行了跪拜礼外,其他人只是鞠躬。按说阎良也不必如此,谁让他心虚呢。而且他此时什么心情,那只能说百味杂陈来形容。上次遇到林西是因为命案,他的小舅子进去了,自己的头上也悬着一把刀。这次遇到林西也是因为命案,也不知道这回又把谁送进去,会不会也和他身边的人有关。

怎么哪儿有命案,哪儿就有他……

“谢殿下。”众人相继起身。

“皇叔,既然这事被我撞上,断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若皇叔信得过我,就把这起案子交给我来查,如何?”

林西已经开了口,林昂还能说什么,道:“殿下能出面调查,那是再好不过,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查明真相。”

“既然如此,那我便接手此案。诸位坐吧,只要旁听便好。”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落了座。

林西扫了一眼戏班的众人,道:“你们依次说一下自己的姓名,在戏班做什么,来戏班多久了。从左边开始。”

左边的是名女子,脸上也带着妆,看上去唱得是青衣,林西对这个也不懂,小时候去奶奶家,在电视上看过一两回。

“民女杨柳,在戏班唱青衣,来戏班三年。”

“民女吕柔,在戏班唱花旦,来戏班五年。”

“草民高达,在戏班唱花脸,来戏班三年。”

“草民孙喜,在戏班唱丑角,来戏班七年。”

“草民吕顺,在戏班唱老生,来戏班七年。”

“草民梁末,在戏班唱小生,来戏班三年。”

“草民孙昌,是戏班的班主。”

“草民韩小九.张小五,在戏班当学徒,来戏班一年。”

……

林西仔仔细细地听完所有人的信息,紧接着问道:“你们之中可有亲属关系?”

众人相互看了看,孙昌出声说道:“回殿下,孙喜是草民的儿子,张小五是草民的远方侄儿。”

林西点点头,道:“还有吗?”

吕顺出声说道:“回殿下,吕柔与草民是兄妹关系。”

林西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出声,随即问道:“是甄留刺伤的郡王,对吗?”

孙昌再次答道:“是,我们亲眼所见,是甄留拿剑刺伤了郡王。”

林西抬头看向春喜,道:“把凶器给我。”

春喜应声,将那把带血的剑呈到林西面前。

林西接过长剑,屈指弹了一下剑身。‘当’,随即穿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这把剑是开了刃的,你们平时唱戏,都是用这种兵刃?”

孙昌慌忙摇了摇头,道:“不是,刀剑无眼,我们怎能用这种剑,尤其是郡王还唱了这出戏,我们更不敢用真的,这剑并未我们常用的那把,也不知是谁给调换了。”

“还能是谁,定是甄留,就是他想害郡王。”跪在一旁的高达出了声。

林西转头看向他,“你为何这么说?”

高达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他用剑刺伤郡王,是我们亲眼所见,而且他还畏罪潜逃,却不是做了亏心事,又何必如此。”

林西看向跪在第三排最左边的男人,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叫刘汉,也是武生,对吗?”

刘汉神情一怔,似是没想到林西会点他的名,不过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道:“回殿下,草民确实叫刘汉,之前是武生,现在在戏班打杂。”

“那你为何不唱戏,而去做了打杂,可是发生了何事?”

刘汉答道:“回殿下,三年前一次上台,草民伤了腿脚,行走有些不便,所以便未再登台。”

刘汉低垂着头,林西看不到他的表情,道:“你既是武生,那定然熟悉这场戏,就由你代替甄留,将郡王出事前的一幕,演给我看。至于郡王的角色,便由班主来扮演吧。”

孙昌怔了怔,脸上闪过犹豫。

林西见状出声说道:“班主可是不愿?”

孙昌连忙摇摇头,道:“殿下,这剑……”

“班主可是担心被刺伤?刘汉之前可是戏班的武生,身上的功夫定然了得,班主应该清楚才对。况且,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敢伤人不成?”

见林西看了过来,刘汉连忙接话道:“草民不敢。”

“既如此,班主还有什么顾虑?”

“没有,草民遵命。”

孙昌和刘汉各自拿了武器,按照剧本演给众人看。

这出戏的内容,跟玄武门之变有点像,甄留演的角色像李世民,林辉的角色则像李建成,两人为了争夺皇位大打出手,李世民杀了李建成。

看完戏,林西出声问道:“所以这出戏原本设计的动作,便是甄留拿剑刺向郡王的胸口,然后郡王倒地,所以问题出在这把剑上。”

孙昌点点头,道:“没错,原本要用的剑是特制的,不仅未开刃,还能伸缩,这样便是当时手上的力道重了,也不会伤到对方,定是甄留私自换了。”

这是人人都能想到的事,众人不解的是,为何林西还要大张旗鼓的让两人表演一遍。

“甄留平日里为人如何,与谁最为亲近?”

孙昌本能地看了看身边的人,道:“甄留的为人还不错,只是性子有些急躁。平日里与吕顺最为亲近。”

吕顺听孙昌这么说,连忙解释道:“殿下,草民与甄留并不似班主说的那般亲近,只是同在一个戏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不好闹得太僵。与其说草民,杨柳的与他的关系更亲近。”

杨柳一听顿时变了脸色,道:“吕顺,你别胡说,我与甄留清清白白,你怎能诬陷于我?”

“杨柳,你别装了,你和甄留暗地里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吕顺,你休要血口喷人!”杨柳急得红了眼眶,道:“你不能因为我拒绝了你的求爱,就刻意污我清白。”

“我血口喷人?”吕顺指了指自己,随即看向林西,道:“殿下,草民曾在半夜撞上两人行苟且之事,她居然还狡辩。若是殿下不信,可找个嬷嬷验一验,到时就知道草民说的是真是假。”

“你……”杨柳含泪的眼睛闪过慌乱之色。

林西将一切看在眼中,道:“杨柳,在本宫面前,你也敢撒谎?”

杨柳身子一僵,随即求饶道:“殿下,民女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只是如今甄留刺伤了郡王,又不知去向,民女只是怕受到牵连,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还请殿下饶民女一次。”

“那本宫再问你一次,你与甄留是何关系?”

杨柳挣扎了一瞬,道:“回殿下,民女与甄留两情相悦,已私定终身。”

“什么?你竟与甄留私定终身?你可是忘了戏班的规矩!”孙昌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激动。

“班主,对不住,我和甄留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

“殿下,民女知道了。”吕柔突然出声说道。

林西转头看向她,道:“你知道什么了,说来听听。”

吕柔转头看了看杨柳,道:“杨柳姐姐可是我们戏班的台柱子,不仅嗓子好,身段好,模样还好,一直都很受郡王殿下喜爱,我们都以为殿下会纳姐姐做妾。甄留大抵是因为这个,才刺伤殿下。”

“你的意思是郡王对杨柳有意?”

吕柔怯生生地看了林西一眼,道:“殿下确实很关照杨柳姐姐,还赏了姐姐不少首饰和衣物,我们都看在眼里。而且民女还曾……还曾撞见郡王衣衫不整地从姐姐房间出来。”

众人看向杨柳的眼神变了,多了几分猜疑和轻视。

杨柳见状辩解道:“殿下确实对我有意,只是我自觉配不上殿下,便将我和甄留的事告知殿下,殿下通情达理,没有为难与我。我与殿下清清白白,不似你说的那般龌龊。”

“龌龊?”吕柔惊讶地看着杨柳,道:“姐姐,咱们什么身份,殿下能看上咱们,要了咱们,那是恩赐,你怎能这般形容?”

“我……”杨柳偷偷看了一眼林昂,见他变了脸色,急忙解释道:“殿下,民女不是那个意思,民女只是想说民女与殿下清清白白,没有她说的那种关系。”

林西看看吕柔,又看看杨柳,这两人在戏中一个唱花旦,一个唱青衣,在现实里的性格也相差不多,吕柔妥妥就是朵黑心莲,说话夹枪带棒,句句想置杨柳于死地。而杨柳与她正相反,小白花一朵,除了哭就知道哭,连辩解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吕柔。”林西微笑地看着她,道:“在本宫看来,你的模样和身段丝毫不比她差,根本不必妄自菲薄。”

吕柔大胆地抬头看向林西,含羞胆怯地回以微笑,道:“多谢殿下夸赞。”

焦战眉头微蹙,冷冷地打量着吕柔,她脸上带着妆,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能说她现在的模样还不错,不过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心思歹毒,模样普通,这样的女子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林西被吕柔矫揉造作的模样成功恶心到,面上却一副受用的模样,道:“据你所知,甄留最近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吕柔见状心中欣喜,虽跪在地上,腰背却挺直了不少,林西可是太子,将来的皇帝,若是被他收了房,将来那就是皇妃,比跟着林辉强了不知多少倍,所以为了能讨得林西的欢心,无论林西问什么,她都会回答。

“回殿下,甄留最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似乎在谋划着什么,而且就在开戏前,他还曾鬼鬼祟祟地去了杂物房,民女觉着他应该是去掉包那把剑的。”

林西顺着她的话说道:“那这么说,郡王被刺,是因甄留争风吃醋所致。”

吕柔转头看了一眼杨柳,道:“民女不知,但确实有这个可能。”

“吕柔,你别胡说八道,是甄留刺伤了殿下没错,但你怎知不是意外,不是有人借刀杀人?”杨柳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不得不说人被逼到绝处,智商会呈直线上升的状态。

“众目睽睽之下,甄留用剑刺伤了郡王殿下,姐姐还为他狡辩?果然对他一往情深啊。”吕柔说得阴阳怪气,誓将杨柳往死路上逼。

林西有些好奇,这个吕柔为何对杨柳这么大怨念,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我倒是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吕柔怔了怔,随即说道:“殿下,您不能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欺骗,郡王殿下和戏班里的男人就是被她这副模样所迷惑,所以才屡屡出事。”

林西的眼睛亮了亮,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道:“屡屡出事?出了何事?”

康王父子看着林西,心里真的很无语,这是在查案吗?这分明是在吃瓜好吧,而且还是吃的他们家的瓜。只是碍于林西的身份,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一边看着。

“殿下,你别听她胡说,她……”

杨柳想要为自己辩解,却被林西打断,道:“本宫问你话了?”

杨柳神情一滞,连忙请罪道:“殿下恕罪,民女不是有意冒犯。”

“那就闭嘴!”林西冷冷地看着她,丝毫不掩饰对她的不满。

杨柳委屈地红了眼眶,不敢再多说一句。

林西看向吕柔,神色明显缓了下来,道:“你接着说。”

吕柔见状脸上闪过得意,道:“殿下有所不知,戏班在跟随殿下之前,也曾在各地行走,当时戏班的台柱子是兰章,也是唱青衣的,在江南一带红极一时,多少达官贵人花重金请他,只为听他唱一曲,可以说风头无人可及,戏迷们都尊称他为‘兰老板’。”

吕柔说起兰章时,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感觉像是又爱又恨。

“兰老板?”

虽然林西对戏曲没什么研究,却也清楚那些戏曲大师无论男女,都被尊称为‘老板’。

“是。”吕柔没听懂林西的疑惑,接着说道:“三年前,戏班在南陵搭台,兰老板出去游玩时,带回了杨柳,还收她做了徒弟。”

说到这里时,吕柔脸上难掩嫉恨之色,林西看在眼里,不禁恍然,心中暗道:“这大概就是她恨杨柳的缘由。”

“若本宫没记错,你在戏班五年,为何兰老板没收你为徒?”

林西这话戳到了吕柔的痛处,她下意识地看向杨柳,眼底的嫉恨之色更甚,道:“民女愚钝,学不来她那套勾引男人的本事。”

“勾引男人?那这般说来,这位‘兰老板’是名男子?”

听林西这么问,吕柔愣了愣,随即点头说道:“没错,兰老板是反串。”

“原来如此。”林西恍然地点点头,道:“你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