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知。”

卫平只听说过零一这个名字,却从未见过此人。

“零七出来!”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单膝跪倒在地,道:“零七参见主子。”

“零一可曾回来?”

“回王爷,零一自傍晚出去后,便不曾回来。”

“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林肆说得咬牙切齿。

“是,主子。”零七一纵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林肆转头看向卫平,道:“随我去布政使府。”

“是,王爷。”

林肆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道:“吩咐下去,让曲义带一百护卫前往西山,搜索高真儿下落,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回来。”

“是,王爷。”

卫平吩咐人,去传达林肆的命令,自己则跟着林肆一起前往布政使府。

林肆费尽心思弄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笼络住高鉴,让他仇视朝廷,为自己卖命,哪曾想竟然弄巧成拙,高鉴现今对他不满,甚至要与他决裂,这是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林肆匆匆忙忙地来到布政使府,卫平连忙上前敲门,可敲了半晌,却没人应门。倒不是里面没人,只是高鉴叮嘱过,今晚无论谁敲门都不开。门房一听,反正谁来也不开门,索性直接回房睡觉。

卫平敲了半晌,手都敲麻了,也不见有人开门,道:“王爷,高大人应是不想见您,您看……”

林肆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道:“没用的东西!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及时回禀?”

卫平被打得很怨,他分明已经及时回报,可林肆沉迷女色,正和周梅儿打得火热,根本就没心思应付。只是这些话若说出口,那他离死也不远了,只能忍着,道:“是,王爷教训的是,都是奴才的错。”

林肆冷漠地说道:“接着敲,今日若敲不开,你也不用活了。”

卫平心里一紧,连忙上前敲门,也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与这点小伤小痛相比,命更重要。

门房的人被巨大的敲门声吵得根本睡不着,骂骂咧咧地起身,悄悄来到大门前,透着门缝往外看,一看是林肆,心中一紧,不敢耽搁,连忙去禀告高兴。

高鉴躺在床上刚刚睡着,就听门外传来高兴的通秉声,“老爷,肖王殿下已在门外半个时辰,您看……”

高鉴冷哼一声,道:“让他敲,何时到了一个时辰,就告诉他今日天色已晚,有何事明日再说。”

高兴有些为难地说道:“老爷,您也知道,肖王殿下的暗卫来无影去无踪,万一他恼怒之下,对老爷动手,那……”

高兴的话倒是提醒了高鉴,道:“你去小姐的院子,派人将她安置在密室当中,留春儿和花儿照看,让其他人都闭紧了嘴巴,若有谁敢泄露有关小姐的任何消息,罪及全家。”

“是,老爷,奴才马上去办。”

高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招来心腹,道:“你从后门悄悄出去,前往都指挥使府,求见牛大人。将今日之事告知与他,让他小心各方的动静,以免肖王狗急跳墙。”

“是,大人,奴才马上去办。”

门房的人听着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掰着手指头数着时辰,终于挨到了一个时辰,他连忙门上的小窗,道:“别敲了,别敲了。”

卫平听到声音,连忙停了手,悄悄揉了揉,手都给敲肿了,甚至出了血,钻心的疼,却不敢表现出来,忙说道:“还请禀告高大人,肖王殿下来访。”

“原来是肖王殿下,奴才这厢有礼了。”门房的人隔着门行了一礼,道:“我家大人说今日太晚,有话明日再说。”

林肆心中气闷,这还是他来甘南以来,第一次吃闭门羹,但此事确实是他理亏,不得不忍气吞声,“你去回禀你家大人,就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本王拿的是真正的银票,那些白纸是被人掉了包。本王已命令暗卫全力在西山搜索,不找到真儿誓不罢休。”

“王爷的话,奴才定会转达。”

林肆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本王明日再来。”

“多谢王爷体谅。”

林肆转身上马,回了王府。

门房看着远去的人影,不禁松了口气,若林肆非要硬闯,那他这个看门的将会第一个倒霉,还好走了,待会儿回去得上柱香。

牛力睡得正香突然被人叫醒,心中满是不悦,一听是布政使府的人,连忙叫人带了进来,听完那人的传信儿,牛力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等会儿,我来捋一捋。”牛力整理了一下思路,道:“你的意思是肖王派去送钱的人,送去的是一沓白纸,然后被你们家老爷发现,你们家老爷去肖王府质问,结果被晾了一个时辰,肖王正与肖王妃在院子里逍遥快活?”

那人思考了一瞬,点头说道:“就是这样。”

“肖王现在正在敲布政使府的门?”

“是,老爷吩咐,待他敲够了一个时辰,再对他说今日太晚,有事明日再说。”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你家老爷,我会命令下去,严加监控甘南来人。”

“是,牛大人,奴才告退。”

牛力招来两名心腹,一名前去甘南,一名前去和锦衣卫接头。安排好后,牛力再度躺上了床,心里怎么琢磨,怎么不是那么回事,以往的林肆虽然有些刚愎自用,却不好女色,接近高真儿,也是为了拉高鉴上他的贼船。可现在怎么听着,这人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竟然在自导自演的戏码中,扮演了一次一傻子的角色,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牛力不知花海棠的存在,也不知这是林西留的后手,不解也在情理之中。

收到牛力的传信,锦衣卫连忙向杨潇禀告,杨潇听后,也有些瞠目结舌,正犹豫要不要禀告林西时,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进来。”

能无声无息来到门前,而不被察觉的,院子里只有焦战而已。

房门被推开,焦战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看房间里的锦衣卫,道:“发生了何事?”

“你回去吧,注意隐藏身份。”

“是,指挥使。”锦衣卫朝焦战微微躬身后,转身出了房间。

杨潇没有隐瞒,将方才收到的消息详细地转述了一遍,道:“我在犹豫是否将此事告知主子。”

“主子正在熟睡,不便打扰。”

杨潇眉头微皱,道:“若肖王狗急跳墙,派暗卫杀了高鉴,岂不是破坏了主子的计划?”

焦战淡淡地笑了笑,道:“肖王若想造反,高鉴和牛力是关键,高鉴管一省政事,是肖王的钱袋子,牛力管一省军事,是肖王的马前卒,少一个都成不了,别说是他理亏,只是吃了个闭门羹,便是高鉴做的再过分些,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杨潇点了点头,道:“那名送钱的暗卫是怎么回事?”

“高鉴在西山等了一个多时辰,这才骑马跑去王府,而林肆却在王妃院子里玩乐,说明银票被掉包的事,他并不知情。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那名身手不错的暗卫逃出兰州城。”

“你是说那名暗卫在发现银票被掉包后,直接潜逃了?”

焦战点点头,道:“你应该清楚林肆的性情,他刚愎自用又多疑,若暗卫回去,定会被猜疑是监守自盗,即便当时不会把他怎样,林肆也会找由头秋后算账。”

“他为何不说是胡宗宪……”

说到这儿,杨潇停了下来,随即说道:“就算他说了街上发生的事,林肆也不会相信,毕竟胡宪宗只是一介书生,怎么可能掉包暗卫手里的东西,所以那暗卫便趁所有人都未察觉时,逃离兰州城。”

“没错。他这一走,林肆便会认定是他监守自盗,携银票潜逃,那我们联手掉包银票的事,便不会有人知道,挺好。”

杨潇面色古怪,道:“这也太顺利了些。”

“只能说这是天意,就连老天也在帮我们。”

“那你说接下来林肆会怎么做?”

“事已至此,戏定会继续唱下去,高真儿必须死。至于高鉴那边,没了高真儿,他大抵会利诱高鉴,破财是免不了的。”

“高鉴在甘肃根深蒂固,能量不似别人能比,林肆确实不会轻易放弃,所以他只能破财免灾。”

“若无他事,便接着睡吧。”焦战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杨潇总觉得这人深不可测,就好似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难不倒他,这种感觉他只在两个人身上感受过,一是林扈,一是林西。

林扈是帝王,帝王心难测,出于畏惧,他也不敢去揣测。林西虽然年幼,许多时候不按套路出牌,让他摸不着头脑。而对焦战,他总有种这人非常危险的感觉,所以和焦战相处,他总会带着几分防备。

第一天清早,林西和往常一样,睡到自然醒,也就只有他有这种待遇,无论是肖王府,还是布政使府,包括都指挥使府,以及杨潇都失眠了,他们辗转反侧之际,林西好梦正酣,还真是天差地别。

听完杨潇的回报,林西的脸色有些古怪,转头看向焦战,道:“那暗卫是你的人?”

焦战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好笑地摇摇头。

林西见状无语半晌,小声嘀咕了一句,“果然再强大的对手,也抵不过一个猪队友。”

“猪队友?”焦战疑惑地看着林西。

林西怔了怔,没想到这人的耳朵这么灵,道:“就是蠢笨的意思。”

焦战重复了一边林西的话,忍不住点头说道:“主子所言极是。”

“三娘呢?去胭脂铺了吗?”

杨潇答道:“没,还在房间休息,主子要叫她吗?”

“把她叫来吧,我有事问她。”

杨潇去叫花海棠,房间里只剩下林西和焦战。

林西眉头微皱,道:“你说那名暗卫会去哪儿?”

“亡命天涯,或者去陕西。”

林西的眼睛一亮,道:“英雄所见略同。他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定然会遭到肖王的追杀,与其一辈子逃亡,还不如为自己谋个前途。他是肖王的暗卫,掌握了肖王很多秘密,用这些秘密可以换一个不错的将来,何乐而不为。”

焦战眼底漾起笑意,道:“主子打算怎么做?”

“派人去陕西盯着,一旦那人现身,马上与之接触。”

“好,我现在就去办。”

焦战出去时,正巧碰上走进来的杨潇和花海棠,杨潇疑惑地看了看他,却也没多问。

“三娘见过主子。”

“免礼。”

“主子唤三娘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林西直接问道:“三娘给周梅儿的药,用多久会出现精神不济的状态?”

花海棠答道:“若是日日用,不出一月,肖王的身子就会垮,轻则不举,重则殒命。”

林西一惊,随即问道:“这药这么霸道?”

“自然。正常男子行房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有能力者也就一炷香,若是用了那药,便会亢奋一整晚,对身体损害极大。”

林西听得一阵尴尬,想想花海棠医者的身份,也就释然了。

“那为何有些人时常用此类药,却无性命之忧?”

“药不同,效果便不同,三娘调配的□□,又岂是那些蒙古大夫的药能比的。”

林西尴尬地点点头,道:“也就是说再过十日,林肆的身体就会出现不好的症状。”

花海棠算了算日子,道:“差不多吧。不过症状不会立即被察觉,一开始只会觉得精神有些不济,差不多十日后,才会出现精神萎靡,再过十日会发觉□□下降,再过十日才会不举。”

林西闻言松了口气,道:“那我们就还有月余的时间,还算充足。”

“主子放心,待周梅儿再来时,三娘会仔细询问,并劝她少用一些,给我们更多时间,而不被察觉。”

“那就再好不过。”

说到这儿,林西突然想起焦战,犹豫了一瞬,道:“若伤了命根子,还能治吗?”

花海棠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主子是说肖王?”

林西摇摇头,道:“不是,我是说若外力导致的受伤,导致不举,能不能治?”

花海棠眉头一皱,关切地问道:“主子受伤了?何时伤的,让三娘给您看看。”

林西闻言脸上一热,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哭笑不得地说道:“不是我,是别人。”

“是否能治,要看过才知道,他若想治,便让他来找我。”

“这个……”林西脑海里浮现焦战的脸,道:“还是算了吧,他应该不会去找你。”

花海棠闻言有些不悦,道:“主子,他是讳疾忌医?还是信不过三娘的医术?”

“都不是,他看过很多大夫,都说治不了,已经不想治了。”

“他们治不了,又不代表三娘治不了,主子说是谁,待这里事情解决,三娘去找他。”

说到这儿,花海棠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杨潇,视线慢慢下移,道:“杨指挥使?”

杨潇见状连忙侧了侧身子,道:“不是我!”

花海棠怀疑地看着他,道:“若三娘没记错,杨指挥使今年一十有四了,为何至今未成婚?”

“我没成婚,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因为这个?那就是说真的有这个问题?”花海棠眼睛一亮,道:“别怕,不用担心,只要不是太监,我就有办法帮你治好。”

“不是,我没病,你别胡说八道。”杨潇求救地看向林西,道:“主子,你快帮属下解释一下。”

见杨潇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林西不禁有些好笑,道:“不是他。三娘,此事先作罢,待回到京都再说。”

花海棠看着杨潇的眼神有些失望,道:“那好吧。”

杨潇被她看得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地只想逃跑,道:“主子,属下去看看早膳做好了没。”

“好。”林西也没为难他。

花海棠看着杨潇离开,随即转头看向林西,道:“主子,昨晚听到动静,可是发生了何事?”

“我那大皇兄自导自演的那场戏演砸了……”

林西没有隐瞒,将他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花海棠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道:“主子,是否觉得林肆色迷心窍?”

林西见状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们清楚是药物所致。”

“三娘觉得肖王的意志力很强,若换成普通人,别说一个时辰,一整晚也别想下床。”

林西的眉头皱起,道:“三娘的意思是我们轻敌了?”

花海棠沉吟了一会儿,道:“也有可能是周梅儿减少了药量。”

林西深吸一口气,道:“三娘,你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这段日子事情进展太顺利,让我们对肖王升起了轻视之心,这是大忌!”

花海棠笑了笑,道:“三娘这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不值一提。”

“这段时日还要辛苦三娘去胭脂铺,从周梅儿口中了解肖王的动向。”

“主子放心,三娘明白。时辰不早了,胭脂铺也该开张了,三娘该走了。”

“好,去吧。”

肖王府内,都日上三竿了,周梅儿才懒洋洋地起了身,纵欲伤的可不止林肆的身子,还有她自己的,很明显感觉这几日精神不济,身上酸痛的厉害,尤其是下半身,几乎是麻木的。

沐浴更衣,半个时辰后,她才来到饭厅用膳,看着面前的饭菜,突然觉得有些恶心,捂住嘴巴干呕了一声。

秋儿连忙问道:“主子,您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冬儿也端起茶杯递了过去,道:“主子,您用茶水漱漱口。”

周梅儿接过茶杯漱了漱口,问道:“我上个月的月事何时来的?”

“上个月初八,今儿十一,已经过了四日。”说到这儿,冬儿的眼睛一亮,道:“主子,您莫不是有孕了吧。”

周梅儿也是激动不已,道:“冬儿,快去请大夫。”

“是,奴婢这就去。”冬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就在周梅儿忐忑地等待着大夫的到来时,林肆带着卫平又来到了布政使府。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门房的人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道:“谁啊?”

卫平连忙应声道:“劳烦通传一声,肖王殿下要见高大人。”

门房的人闻言顿时醒了神,道:“王爷稍候,奴才这就去通传。”

林肆虽然一夜未睡,却丝毫不觉得疲惫,整个人精神抖擞,与两眼青黑的卫平形成鲜明对比。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里面才算有了动静,这次林肆学聪明了,并未骑马,而是坐的马车,他悠哉悠哉地坐在马车里喝茶,只留卫平在门口等候。

听到动静,林肆连忙下了马车,做出一副一直在门口等候的模样。

大门打开,高鉴迈过门槛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布政使的常服,走到林肆面前,行礼道:“甘肃布政使高鉴,参见肖王殿下。”

“高大人免礼。”

林肆伸手去扶,却被高鉴躲了过去。

“不知王爷亲自登门所为何事?”

林肆的脸色僵了僵,耐着性子道:“高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过府再说吧。”

“下官行事磊落,实在没什么事需要避讳,王爷有话不妨直说。”高鉴说话时,身子微微弓着,眼睛看着地面,就好似要把地面盯出朵花儿来。

林肆上前靠近高鉴,小声说道:“高大人,我知道你心中有气,昨晚的事有些误会,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目的就是挑拨你我的关系,高大人可不能上当。”

“既然王爷说有人从中作梗,那这人是谁,现在何处?还有我的女儿……”

林肆打断高鉴,道:“高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进府再说吧,我保证给高大人一个交代。”

高鉴沉默地看了林肆良久,道:“夫人病重,恐过病气与王爷,若王爷愿意,我们就去布政使衙门吧。”

“好。”林肆连忙答应了下来,去布政使衙门,也总比站街强。

高鉴和林肆一起来到了布政使衙门,两人在高鉴办公的房间落座。

“王爷想说什么?”

林肆整理了一下思路,道:“绑匪要的十万两银票,我昨日清早便已准备妥当,且交给了零一,让他去和绑匪交易。零一是我的暗卫,武功高强,就算对方是锦衣卫,也能轻松把人拿下。我原以为此事十拿九稳,没成想零一竟然背叛了我,将银票掉包,直接逃了,至今未曾找到他。”

“以何为凭?”

“高大人仔细思量,现在大事在即,不过区区十万两,我怎会因此得罪高大人,若是真儿因此出现意外,高大人势必与我翻脸,这样对我有何好处?”

“无论其中发生何种意外,绑匪已认定我们并无诚意赎人,真儿恐怕凶多吉少,王爷再说这些有何意义?”高鉴眼中浮现悲痛之色,道:“下官只有真儿一个女儿,若她出了事,下官便断了香火,便是再努力又有何用?”

“高大人放心,我已派出打量人手,就算把兰州城翻过来,也定将真儿找到。”林肆顿了顿,道:“若真儿当真出了事,我便将自己第一个子嗣,过继给高大人,让他给高大人养老送终。”

高鉴闻言顿觉不可思议,心中暗想:“这人是把我当傻子了吧。”

林肆好说歹说,甚至承诺要将自己的第一个子嗣过继给高鉴,还拿出十万两银票当做赔礼,才把高鉴安抚了下来。

看在十万两银票的份上,高鉴让人给林肆上了茶,两人正喝茶,门外突然传来通秉,“启禀大人,肖王府来人,说有要事禀告王爷。”

“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房门被推开,一名身穿劲装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参见布政使大人。”

林肆出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曲义躬身说道:“禀王爷,属下等在西山山洞内发现一具女尸。”

“女尸?”林肆装模作样地看了高鉴一眼,随即说道:“你是说在西山找到的?可能确定身份?”

“那女尸面目全非,看情况死了有几日了,属下也不能断定其身份,不过在她的身上找到了一块手帕,上面绣着一个‘真’字。”

高鉴闻言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道:“帕子在哪儿?”

男人从怀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道:“便是这方锦帕。”

高鉴颤抖着手接过手帕,不禁红了眼眶,哽咽道:“这……这是真儿的……”

“不可能……”林肆也跟着站了起来,接过手帕看了看,不敢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真儿……我的真儿……”

高鉴两眼含泪,悲痛地说道:“尸首在何处?”

“回大人,尸首就在外面。”

高鉴一把推开身前的林肆,抬脚便走了出去。

院子里放着一具女尸,尸体的旁边站着两名身穿劲装的侍卫。高鉴径直来到尸首旁边,看着面前被划烂脸的女尸,悲痛地落下泪来,“真儿,我的真儿,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都是父亲不好,都是父亲不好啊……”

“那日真儿出王府时,穿的就是这身衣服,难道真的是真儿?”

林肆脸上也是悲痛万分,他蹲下身紧紧握住女尸的手,哽咽道:“真儿,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怪我!都怪我!若我那日陪你回家,你就不会出事,够怪我啊!”

两人跪在女尸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外人看着心里发酸,只有他们心里明白,这女尸根本不是高真儿,这眼泪也只是流给对方看的,两个心思各异的人拼的不过是演技罢了。

哭了好半晌,两人才平静下来。

曲义连忙上前,道:“王爷,布政使大人,属下除那块帕子外,还在女尸的手中找到了这个。”

林肆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看向曲义拿出的东西,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红色的布,似是从衣物上撕扯下来的。”

林肆伸手接了过来,道:“红色的布,衣服上撕下来的?”

曲义点点头,道:“王爷,这布上的花纹属下似曾相识,似在锦衣卫的常服上看到过。”

“你可确定?”林肆面色变得十分严肃。

“属下见过,但并不确定,若是想确认的话,只能找到一件锦衣卫的常服比对一下。”

林肆转头看向高鉴,脸色阴沉地说道:“高大人,果然不出本王所料,这兰州城中混入了锦衣卫,是他们抓走了真儿,并杀死了她,用以挑拨我们的关系,这帮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锦衣卫!”高鉴愤恨地看着林肆。

林肆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尽是悲愤之色,道:“高大人,对不住,若不是因为我,真儿也不会死,我欠你一条命啊!”

高鉴踉跄地站了起来,道:“来人。”

衙门的差役见状连忙上前,道:“大人,属下在。”

“把真儿的尸首抬回府去。”

“是,大人。”差役连忙上前,将女尸抬了起来。

“等等。”高鉴脱下身上的外袍,盖在了女尸身上,随后说道:“真儿,父亲带你回家。”

林肆眼看着高鉴脱下常服的外袍,盖在女尸身上,心中不禁松了口气,这说明高鉴信了他的话,已对朝廷死了心。

“高大人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千万保重。”

高鉴没理会他,转身看向抬着尸体的差役,挥了挥手。

林肆也不在意,看着高鉴走出布政使衙门,随后说道:“走吧,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他可不能离开,献殷勤.拉仇恨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可当他来到布政使府时,再次吃了个闭门羹。

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林肆微微皱眉,沉思良久,转身离开。

布政使府内,李秋娥看着面前的女尸,道:“看身形确实有几分像真儿,还有这穿衣打扮也有七八分的相似,再加上咱们真儿身上没胎记,若不知早知真相,说不准还真就信了。”

高鉴冷哼一声,道:“为了骗我,他真是费尽心思。”

李秋娥庆幸道:“还好真儿平安回来,否则咱们还不得被他耍的团团转。”

高鉴冷笑着说道:“光凭一块不知哪来的红布,就说是锦衣卫常服上撕下来的,真是可笑!试问若真是锦衣卫,一个弱女子怎可能近得了他的身,还从他身上扯下一块布料而不被发现,真真是错漏百出,把我当傻子了。”

“老爷,那您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他爱演,那咱们就陪他演下去,吩咐下去,准备白事。”

“好,听老爷的。”

下午时分,布政使府便挂上的白布.白灯笼,府中的下人也换上了白色的孝衣,全府上下笼罩在悲伤之下。

那女尸在灵堂停灵七日,随后便被连人带棺材,运回高鉴的老家西宁,这来回一折腾,就是一个月过去。

停在陕西的巡抚郭江等人,立即动身前往甘肃。

在他们动身之际,林肆也收到了消息,即刻去找刚从西宁回来的高鉴商议对策。

“一月不见,高大人消瘦了许多。”在说正事之前,总要说几句场面话,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高鉴叹了口气,道:“真儿一走,仿佛带走了下官的精气神,现在做什么,都觉得提不起精神。”

林肆眉头微皱,道:“高大人此言差矣,真儿是枉死,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必须为她报仇才是。”

“报仇?”高鉴微微怔了怔,随即说道:“我们没有证据,要如何报仇?”

“无需证据,只要高大人一句话,本王现在就起兵,为高大人为真儿讨回一个公道。”林肆说的信誓旦旦。

“王爷,下官现在已没了子嗣,身后事都没了指望……”

林肆打断高鉴的话,道:“本王曾答应过大人,本王的第一个孩子过继给大人,让他为大人养老送终,本王决不食言。”

“王爷的子嗣那是天潢贵胄,又怎能过继给下官,王爷莫要拿下官开心。”

“本王一言九鼎,绝无虚言!”林肆神色郑重,“若大人不信,本王可与你立下字据。”

高鉴一怔,心中想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这个肖王真是想当皇帝想疯了。”

见高鉴不说话,林肆接着说道:“不瞒高大人,王妃已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若大人愿意,待王妃生下孩子,便过继给大人。”

高鉴沉吟了一会儿,道:“下官实在不敢高攀,若王爷不弃,便将那个孩子过继到真儿名下吧。待王爷事成以后,还请遵守诺言,封真儿为皇后,封真儿的孩子为太子。”

无论林肆将来如何,他的儿子都是天潢贵胄,若被林扈知道,他竟敢把皇孙当儿子,那还不活剐了他。

林肆眼睛一亮,道:“好,就按大人说的做,待孩子出生,本王便做主将他过继到真儿名下,这样真儿也就有了骨肉,她的牌位也有人供奉,还是大人想的周到。”

高鉴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无奈之举。”

林肆见状回归正题,道:“刚刚接到消息,郭江已带人从陕西出发,正往甘肃而来,我们该想办法应对。”

高鉴反问道:“王爷打算如何?”

“郭江是父皇一手提拔,收买的可能性很低,况且父皇已有警觉,本王以为起事的时机到了。”

“起事?”高鉴心中盘算着时间,道:“可是太后那边有了消息?”

“太后刚刚送来消息,鲁王.信王.肃王将带兵配合我们起事,再加上甘南各部落的兵力,能达到三十万之多。眼下最紧要的事便是牛力的态度。”

高鉴心中暗惊,没想到竟还有鲁王等人参与其中。

“王爷放心,牛力那边有我,下官定说服他为王爷效力。”

“形势紧急,大人还需尽快行事,以免节外生枝。”

“三日,王爷给下官三日,下官定说服牛力。”

“好,有大人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那郭江等人,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梁大钧在地下很是孤单,不妨送他们下去做个伴。此事交给本王处理,大人专心应付牛大人便可。”

“下官遵命。”

西城大宅内,杨潇脚步匆匆地从院外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书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进。”

杨潇推门走了进去,行礼道:“主子,刚刚收到京都的消息。”

杨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递给林西。

林西接过密信仔细看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笑着说道:“出来三月有余,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刻。”

“主子的意思是……”

“这是父皇的手谕,让我们率兵勤王。去叫焦战过来吧,我们商议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杨潇应声,转身去叫焦战,刚打开房门,就看到焦战正站在门口,下意识地说道:“你在偷听?”

“偷听什么?我刚过来,你就开了门。”

“这么巧?”杨潇眉头微皱,显然是不信。

“信不信由你。”焦战淡淡地看着他。

“好了,让他进来吧。”林西无奈地笑了笑,这两人之前还心心相惜,也不知是从何时起,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杨潇没再多说,侧身让他进来。

焦战迈过门槛走到近前,行礼道:“见过主子。”

林西挥挥手,将手里的密信递给他,道:“父皇的手谕。”

焦战连忙双手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道:“主子想如何做,直接吩咐便可。”

“虽然肖王谋反证据确凿,但外界并不清楚,所以在肖王起事之前,我们还需隐藏。从陕西调兵,夤夜行军,白日休息,化作平民进入甘肃,在天水集结。郭江等人按原计划进甘,由锦衣卫暗中保护,确保他们的安全。”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零一在哪儿?”

焦战答道:“在别院。”

“肖王若要起事,甘南诸部落的军士将会是主力,并非因其数量,而是其悍不畏死的素质,而维系肖王和诸部落患者的人,是胡宪宗。这几日,他必定会有所行动,务必在他出城后,将其及保护他的暗卫击杀,由杨潇替代,切记不能留活口。”

焦战出声问道:“主子的意思是让零一参与此次击杀?”

“他想将功折罪,就要拿出诚意。他是暗卫中的一员,对那些人最为了解,有他参与,能事半功倍。”

杨潇担忧道:“主子,此次行动事关重大,若他事到临头突然反戈,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此去也是对他的试探,待出发前,去跟三娘要点药,让他服下,若他是真心投诚,那便给他解药,若心怀鬼胎,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杨潇点点头,道:“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