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 成功让陈山晚沉默了。
陈山晚皱起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也吃过人？”
“那可多了。”
完全就不隐瞒。陈山晚是的宿敌，而且就算不是宿敌, 也没什么需要隐瞒遮掩的。
“多得我都记不清数。”
这话是真的。
刚有意识那会儿，人类修士都还没有进入黄金时代, 世界的人还很少, 大多数都是修士，普通人反而偏少数, 不像现在这样修士比较少，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只是那时候的修士也是参差不齐, 半吊子水平太多。
不过那会儿整个世界的人都很少, 人类的寿命也很短暂，妖邪这些东西吧……也不算是横行, 反正是一个平衡的场面。
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不懂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分不清人类和其他生灵的区别, 在眼里, 所有只要有生命的东西就是一样的。都能成为的食物。
对来说, 吃人和吃草的味道是一样的，至于饿不饿, 其实也就那样。
纯粹就是吃着好玩, 像人类吃零食一样, 吃不吃也就那样，但嘴里无聊就想嚼点什么。
更别说还有向许愿祈祷的, 都能听到。
一开始还觉得有意思, 毕竟刚有意识那会儿, 对这个世界是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只要是有生命的，什么都会吃一口试试。
所以一开始向许愿的，无论什么愿望，都会去看一眼，觉得有意思，就实现。
但向许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理会不实现还好，一旦实现了，就等同于与魔鬼做交易，如果不满足魔鬼提出的要求，那就要将灵魂和肉身全部奉献给。
虽然有很多事不懂，但也有很多事是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明白的。
最初因为好奇如果交易不完成，对方会怎么献上自己的灵魂和肉丨体，特意提出了一个很难的要求。
然而别说去试着做了，在实现了那个人的愿望后，让他家财万贯后，对方甚至没有想过要实现。
他将他的暴富，归根于运气，而不是。
倒没有生气，只是暂时没有再显灵实现别人的愿望，饶有兴趣地等着，想看看他违背了他们的交易会发生什么。
然后对方在暴富的第二年，突然暴毙而亡。
不是动的手，而是“天道”，又或者说世界规则。
这个东西很玄妙，听那些修士提过天道，但他们口中的天道和能感受到的是有点偏差的。
这也不奇怪，因为人类不像，是真的能触及这些的。
天道并不偏爱哪个生灵，哪怕是邪祟，只要双方愿意，天道就会为他们的交易做保障，即使并不公平。
毕竟是双方自愿同意，也没有哪一方被胁迫。
彼时化了人形，正在游船上赏湖景，就突然感觉到了灵魂的力量进入自己的身体里，还有人类的血肉味。
没什么特殊的，但来了兴趣，觉得这种显灵许愿的方式比吃人要优雅很多，所以实现了很多愿望。
也不是个个都提对方做不到的要求的，要看人。
和眼缘的，就叫人每个月供奉对方能供奉的最好的酒虽然吃什么都一样，可喜欢模仿人类，有些人类喜欢喝酒，看上去潇洒肆意，看着也觉得舒服又或者叫对方做些不算简单但也不难的事。
的确会有人类在得到了的帮助后，勤勤恳恳地完成交易，但也总有人像第一个人那样。
觉得挺有意思的。
人类好像比别的生命要更复杂一些。
这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
所以对人类展露出了更多的好奇。
化身在人类中间生活，却又因为根本不知道人类之间的规矩肆意妄为，终于惹来了修士。
那些修士全部加起来，想要伤一根毫毛都做不到，所以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纯粹因为觉得这些修士修行的方法有点意思，因此没下死手。
而且其实挺想和人聊聊这世间万物的。
任由他们质问为什么要杀害这么多人。
还心情很好地纠正他们，说是吃了，不是杀害了。
这两者在看来差别是很大的。
于是那些修士就更加愤懑，不是很懂这种情绪，只能将它们归根于同类的兔死狐悲指也许是担心下一个就会轮到他们被吃。
他们又问为什么吃那些人。
感到很困惑：“我为何不能吃呢？你们人类不也会以猪狗牛羊草木生灵为食？你们都是生命，我究竟以何果腹并无分别。”
这些人只能说一句人类是不一样的。
可秉持着好奇探索的心问为何不一样时，他们又回答不上来。
尤其还说：“在很久以前，你们人类也吃过人，既然你们都可以吃同族，为何我不可以吃你们？”
而且哪怕是现在，在一些偏僻的山区，人类也会因为过于饿而食用同族。
知道，见过。
不过那里面有个老者说了句话，叫记了很久。
她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①
她静静地看着，眼里似乎有对因为的存在可能会影响到人类未来的哀色，也有智者的叹息：“你不是这‘万物’。”
她跟同伴们说：“它不是它，而是。是神，是邪神。”
不在这万物的行列，在天地的行列中，所以在眼里，所有生命都是一样的。
人类和花花草草，没有任何区别。
那时候的，真的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反正放走了这些觉得挺有趣、暂时不想吃了的人类，毕竟还是很期待这些修士有一天能够来和斗个几百回合，大家都能不留后手地打一打。
但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是在历史上修士的黄金时代真正开始之前，人类迎来了天灾。
□□时代。
饿殍遍野，哪怕是修士，都没有一个有富态，个个都瘦骨嶙峋，宛若骨柴。
世界也好像失去了所有色彩，变得荒败、灰暗，四处都是能够压死人的窒息感在蔓延。
有多少人受不了自杀，又有多少人变成了行尸走肉的木偶。
很是无趣。
那是第一次明白“满目疮痍”是什么意思。
看见了更多的人吃人的场面。
男女之间还是会交丨合，甚至会为了怀孕而不停地交丨合。
因为肚子里多的那块肉，很有可能是一家人的救命药。
一开始还会看见有人生下来再吃，甚至生下来后舍不得吃了，想办法养着。
再后来到灾难最惨烈的时候，树皮都没得啃，肚子里的那块肉可能就会在还没出生时被剖出来食用。
连带着母亲一起。
从还会煮熟再到直接生吃……
人类变得枯燥而又乏味了。
他们的生活不再值得关注观察，让感到百无聊赖。
但也好像隐约明白了人类这个生命到底为什么和别的生命不一样。
因为他们从出生起就会哭闹，会有喜怒哀乐。
□□的最后时期，把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吃掉了，每个人都在祈求天灾降临，有很多人祈求到了身上。
可做不到，不是天地，无法控制这个世界的命运，但把他们吃掉了。
最后十几个还活着，是因为他们跪下来哭着求，求放过他们。
并不理解：“你们活着也是饿死，甚至是互相残杀，为何不早日解脱？也许你们都死了，天灾就能停止。”
在这其中，又遇见了一个智者。
她说：“至少我们还有期待明日这里降下甘霖，那里停止洪涝的希望。”
放过了他们。
想了很久人类和其他生灵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因为并不能理解那些情绪，所以不懂情绪有什么不同。
无非就是人类出生就有，其他生灵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开灵智嘛。
但是……
如果这片大地从此以后就没有人类的话，会很无趣。
然后第二日，天灾停止，大地迎来新生。
见识了世间百态，觉得无聊又有趣，但也觉得世界无论如何都不属于。
也没有属于的。
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世界就在排斥。
那天雷隔三岔五地就往身上劈，疼得厉害，也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其实知道自己的来历，但没有与任何人说。
是这世间所有生灵的“恶”凝聚出来的邪祟。
没有本体，没有弱点。
只要有恶，就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找了个山清水秀无人打扰的地，把自己丢进去，封死了。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和小孩说了。
但陈山晚问了几乎在记忆里都要模糊了的问题：“你为什么吃他们？”
笑：“不知道。”
没有为什么，也给不出为什么。
不是辩解，只是那时候的，根本就没有“人类”的认知，在眼里，万物皆有生命，人类可以吃禽丨兽，也可以吃人类，人类与禽丨兽并无分别。
陈山晚面无表情地摊开书：“你不是好的。”
笑得更深：“是哦，那你要不理我了吗？”
“不会。”陈山晚冷静地看着手里的咒文讲解书籍：“我要在你这躲清闲好好学习。”
他淡淡：“等我学成后，我会亲手杀了你。”
扬眉，不觉得陈山晚说大话，哪怕还是笑吟吟的，也只是因为无比期待：“好啊，那我等那一天的到来。加油啊。”
毕竟从诞生开始，除了那没法交手的天雷外，也没什么东西能奈如何了。
觉得陈山晚是最有希望能和打一打的存在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郁睢：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跟小孩说了。
后来的郁睢追着阿晚解释。
注①：出自道德经，这句话的意思是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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