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沉默片刻。

“你不是从不关心吗?”

傅淮深从善如流:“这不一样。”

周行:“哪里不一样?”

傅淮深:“这是雇主对下属的合理关心,我应该为他报销医药费。”

周行冷笑一声:“你把钱直接给我,我帮你报销。”

傅淮深面色不改:“不行。”

周行:“这为什么不行?”

傅淮深:“因为我要确保你没有谎报费用。”

周行:!!!

他第一次痛恨上学时为什么没有好好学语文,此时才只能喊出一声“卧槽”,来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惊。

周行:“你知道我现在像是什么吗?”

傅淮深挑眉:“?”

周行:“我现在像是个绝望的文盲。”

傅淮深:“………”

傅淮深到达医院时,安时正和一旁的季白进行一些转移注意力的脑力活动。

季白:“1+1等于几?”

安时:“2”。

季白:“2+2呢?”

安时:“4”。

季白捧哏:“你简直是我认知的最聪明的人。”

安时腼腆:“你也是我见过出题最有水平的人。”

周行看了一眼:“……”看来文盲另有其人。

傅淮深:“……”

傅淮深刚一走进去,安时便看见了他,先是欣喜,后又有些尴尬,夹杂着一丝丝心虚,一时间脸色非常好看。

安时小声:“你来啦。”

傅淮深“嗯”了一声:“吃了什么,食物中毒了?”

安时垂眸:“也没什么。”

季白接话:“不过是一个大地瓜和两个脆柿子而已。”

安时:“………”

“……”傅淮深沉默半晌,“这就是,没什么?”

安时默默无语,眨巴着眼睛,试图蒙混过关。

其实傅淮深会来,他还挺感动的。

傅淮深工作很忙,但是每次自己生病,对方都会来看看,而且还帮自己擦过脸,虽然话少,但其实脾气也不错,对自己也不错。

仔细想想,简直是梦中的好老板。

安时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傅淮深的衣袖:“我知道了,下次注意。”

安时的声音放轻以后很软,酥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挠自己的心尖,傅淮深反手握住安时的手,皱眉道:“好好说话,别撒娇。”

安时:?

他明明就是在好好说话。

周行和季白识趣地开门走了,傅淮深只觉得手心忽然被人搔了搔,酥麻的痒意顺着手心爬上了手臂。

如此轻柔力道,还说没撒娇?

傅淮深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太亲密了。

亲密到……像是故意在引诱他一般。

念头一闪而过,他道:“你在做什么?”

安时无辜地眨了眨眼:“吊针,打完了。”

傅淮深一愣:“什么?”

安时腼腆:“你压到我的输液管了。”

傅淮深:“……”

他猛地松开了手,按了护士铃。

但好在没有回血,护士过来拔了针,安时舔了舔嘴唇,傅淮深意识到什么:“想喝水?”

安时点了点头:“嗯,有点。”

傅淮深拿起一旁的一次性纸杯接了点,放在安时的唇边,轻声道:“张嘴。”

安时也没扭捏,既然傅淮深想喂他,也没什么。

喝完水以后,安时干裂的嘴唇才湿润起来。

站起身走出门,季白和周行还在外面等着。

见到安时后,双双一愣。

两人的视线异常有默契的落在安时的唇瓣上。

季白看了一眼就挪开:“咳……感情挺好呀,我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周行则恨铁不成钢。

太渣男了!就进去一会儿还要亲嘴!

傅淮深:“……”

安时:“……”

安时张口:“那个……”

季白:“好了,你不用解释。”

他真诚:“我是尊重祝福的。”

周行咬牙切齿:“我也尊重祝福。”

安时:“……”

这就是越描越黑的感觉吗。

回到家后,傅淮深直接去了公司。

安时像是一条猫猫虫,在沙发上窝了一会儿,临近下午,群里传出一个视频。

是他们拍摄好的视频,已经剪辑完成,上传到了网站。

安时不负责运营这个账号,准确来说,这个账号是他们共有的,所以每个人都可以上去看看。

安时看了眼时间,上传时间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播放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上万。

安时点进去视频,弹幕一水的夸奖。

他退出去,又瞄了一眼评论。

【卧槽,这个身段!】

【没看见脸我已经开始脑补是帅哥了。】

【这个手!真的不是手模出身吗?】

【楼上,这手我能玩一年】

……

安时看了会儿评论,当然也有不满意的,比如质疑藏步骤的,质疑这样做好不好吃。

安时看了眼平台,一个视频,已经快涨了一千粉丝,转化率大概在10比1。

安时没做过这方面的账号,但这个转化率应该很不错。

他在群里发送了一个[撒花]的表情。

【安时:超牛der!】

其他两人马上捧场:

【季白:[撒花]】

【周行:[撒花]】

【季白:为了庆祝这一伟大装酷,我决定……】

【季白:再奖励自己买一根钓鱼竿!】

【周行:……】

【季白:……】

-

当天晚上,傅淮深早早回来。

安时还在楼上,程姨见他来了,迎上去:“先生。”

傅淮深淡淡:“他怎么样?”

“应该是没事了。”程姨回忆,“今天下午也没难受,还吃了点饼干。”

傅淮深颔首,把手里的汤递过去:“去热一热。”

程姨点头:“好。”

安时下楼后,程姨已经把所有的饭都摆上桌。

安时坐下,看着傅淮深打了个招呼。

拿起筷子吃了点菜,他低头嘬了一口汤。

“嘬~~哇”

他吐的毫不犹豫,皱起一张小脸,垂眸看着汤碗,有些犹豫不决。

半晌,他鼓起勇气,小声道:“程姨,你今天做的什么汤?”

程姨下意识道:“桂圆莲子甜汤。”

安时大惊。

他揉了揉眼睛,又不信邪地嘬了一口。

“嘬~~哇”

吐的依然毫不犹豫。

好酸的汤,而且一个莲子都没有!

他迷茫:“难不成是我生病到味觉坏了?”

程姨闻言笑出了声:“唉呀,这是先生专门给你带来的养胃汤,忘记给你说了。”

傅淮深停顿数秒:“就在公司楼下,顺手而已。”

安时没在意这个,放心道:“原来如此。”

他甜甜:“谢谢~”

傅淮深“嗯”了一声,不咸不淡

道:“快喝吧。”

喝完以后,安时正要上楼,傅淮深屈指敲了敲桌面:“今天有一个宴会,你要和我一起去。”

安时停下来:“好呀。”

嗯,这是又有八卦要看了么!

他迫不及待地蹭到傅淮深旁边:“这次宴会是谁办的呢?”

傅淮深道:“傅永东。”

安时知道,这人是傅淮深的二叔。

换好衣服上车后,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安时忽然想起,傅氏集团下好像根本没有卖养胃汤的。

倒是城北有一家。

-

宴会举办在城南,离傅家不远,不一会,就到了地方。

安时和傅淮深才刚刚下车,整个会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扫了过来。

安时顺势揽住傅淮深胳膊,姿势自然,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人群中夹杂着几声议论。

“那是谁?傅淮深的结婚对象?”

“卧槽,真带出来了?”

“长的还挺漂亮,就是看起来太软了。”

“草有好戏看了……”

傅淮深面上八风不动,安时也面不改色。

今天他就两个首要任务。

看傅淮深装比。

帮傅淮深装比。

他深吸一口气,提了提自己身板。

今天他就是装比小使者。

没走两步,就有不同的人上前敬酒,说是敬酒,更多的是悄悄打量安时。

安时笑的落落大方,十分钟后,这场宴会的主人便拄着拐杖登场。

宴会上的灯光紧接着打在主座上,安时望过去,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傅永东,傅淮深的二叔,也曾是傅氏之前的掌权人,曾经与傅正一起打理过公司,后来傅正让位,傅淮深第一个铲除的人就是他。

傅永东本想说服傅淮深与自己的干侄女联姻,好牵制傅淮深,傅正都点了头,甚至让出了部分股权,但傅淮深愣是直接和一个凭空冒出的人结了婚,傅永东被直接永久踢出傅氏董事会。

坑人反被玩的团团转,傅永东对傅淮深可谓是恨得牙根痒痒。

傅永东如今年纪不过五十多岁,但保养的非常好,看起来更像是个中年人,而非老年人,尤其是异常精明凌厉的视线,让人看一眼就直呼“不是好东西”。

在傅淮深看到傅永东的瞬间,傅永东也看到了他,看到这位好侄儿,傅永东微笑道:“淮深,你来了。”

傅淮深淡定地点了点头,众目睽睽之下,仍是非常自如。

两人对视一眼,都各自没再说话,大厅内的众人见没热闹可看,那针扎一般的目光才少了一点。

安时握着傅淮深的胳膊,圆溜溜的脑瓜转了转,开始四下寻找食物。

都说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但是食物没找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做工考究的皮鞋。

安时顺着皮鞋往上一看,对上了傅永东的视线。

傅永东来时就看到了安时,但他没把这个小玩意放在眼里。

长的虽然不错,但看起来就是个没手段的,不值得他这种大佬分过去一点目光。

于是他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把目光全部分给了傅淮深。

安时:“?”

怎么个事?

傅永东挑眉:“淮深,见了长辈,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傅淮深不咸不淡:“喉咙有些痛。”

傅永东冷哼:“喉咙痛,怎么还能说话?”

傅淮深随意地“嗯”了一声:“那不说了。”

傅永东:“……”

安时:“……”

看起来真的是很随意呢。

虽然傅淮深执掌傅氏,但毕竟傅永东还掌握着自己手里的股权,如果和傅正一起联合,实力也不容小觑。

安时在一旁安静如鸡,忍不住想,傅淮深只是平时安静,嘴皮子好像也挺利索的。

傅永东一下子来了火气:“这是你跟你二叔说话的口气吗?!”

傅永东一口气被堵在胸口,恨恨道:“你这个倔驴脾气,跟你妈一样,你知道你妈为什么会……”

big胆!

安时吓了一跳,傅淮深的生母很久以前就去世,正是因为丈夫在外勾勾搭搭,傅母又脾气刚直,想要离婚,却被家族束缚,无法原谅丈夫,导致最后郁郁而终。

这件事一直是傅淮深的雷区,如今傅永东提出来,简直是在坟头蹦迪。

安时两只眼睛睁得很圆,上前一步:“你不能这么说!”

傅永东一停,怎么都没料想安时会忽然开口,低头一看,对方看起来弱了吧唧的,声音还不小。

傅淮深也跟着一愣,

傅永东瞪大眼:“你又是谁?有你说话的分吗?”

安时:“我叫安时。”

傅永东:“安时又是谁?!”

安时往傅淮深怀里一缩,扭捏道:“是傅淮深的小娇妻!”

此话一出,傅淮深冰冷的面容都出现道道龟裂。

“咳。”荒唐的同时,又好气又好笑地勾起嘴角。

还真是……大胆。

傅永东被突然的冒出的小娇妻吓了一跳,缓了一会儿,才真正看向安时。

对方身材出挑,一双眼睛灵动极了,就是现在一副……呃,狐假虎威的样子让人看了眼疼。

傅永东反应过来了:“你是和傅淮深结婚的那个?”

安时点了点头:“对。”

怎么样,怕了吧。

傅永东一看,导致他没能制住傅淮深的罪魁祸首竟在眼前,顿时目露凶光。

他上前一步,安时嗖啦一下,把脸埋进傅淮深的怀里。

闷声:“老公,怕怕。”

他都说了,当娇妻他是专业的。

傅永东一怔,傅淮深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僵硬了没有半秒,便低头询问:“怎么了?”

安时可怜兮兮:“他要打我。”

傅永东瞪大眼:“谁要打你!”

这不还没动手呢吗!

安时把头抬起来:“我感觉到了一种气场。”

傅永东下意识问:“什么气场?”

安时义正言辞:“一种要打我的气场。”

他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虽然巴掌没有落在我身上,但是落在了我的心里。”

傅永东:“……”

他气的脸通红,还没找茬,怎么先被茬了。

他不满:“这踏马是危言耸听!”

傅淮深挑了下眉毛,之前的阴冷不快已经完全褪了下去,看着傅永东,他道:“既然这样,就委屈二叔了。”

傅永东:“什么?”

傅淮深淡淡:“我家夫人胆子小,人比较娇,见不了面相凶恶的人,我就先失陪了。”

说完,拉着安时走到一旁,全然不顾身后气的跳脚的傅永东。

解决了全场最讨厌的boss,安时被傅淮深揽着往前走,这才动了动,直起上身,自己站板正了。

真别说,演娇妻是个技术活。

傅淮深见他直起身,问道:“渴了?”

安时刚才说了一番话,现在是有点渴,点了点头:“渴了。”

“有水。”傅淮深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安置在一旁的小沙发上,转身去拿水了。

安时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眺望着傅淮深的背影,像是一块望夫石,把今天的人设贯彻到底。

但傅淮深没等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把他拉回了头。

“安时?”

他回眸,便见到江林站在面前,面色阴郁。

安时知道江林因为上次的事情,被傅淮深直接封杀雪藏,听说后续又为了能复出,连夜爬了顶头上司的床,但没什么用,有傅淮深施压,别人都不敢保他,只能当个小老板的情夫。

傅淮深便是这种人,面上向来是波澜不惊的,从不显山露水,但得罪他的人,都会悄无声息的消失掉。

安时警惕地点了下头,知道对方来者不善。

江林挑眉:“你自己一个人,傅淮深呢?”

安时诚实道:“他去给我拿水了。”

江林冷笑一声:“给你拿水,你骗谁呢。”

安时冒出了一个问号,傅淮深不能拿水吗?

江林道:“你知道自从上次展会以后,我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都快得

精神病了!”

安时瞧了他一眼,斟酌片刻:“能看的出来。”

江林:“……”

他咬牙切齿:“你以为你们两个又能得意多久,我都看到了!”

安时还没说话,江林退后一步,忽然大声道:“你和傅淮深是假夫妻!”

这一声动静不小,把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安时惊讶了一秒。

他皱眉:“你……”

江林得意地瞪着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安时真诚:“有没有意向转行去参加华国好声音呢?”

江林:“……”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安时颔首,手腕忽然被一只手扣住,他转过身,只瞧见了傅淮深的冷冽精致的侧脸。

江林也看向傅淮深:“傅总,好久不见。”

傅淮深脸上的嫌恶一闪而过,垂眸对安时道:“你没事吧?”

安时摇了摇头。

江林看着这一幕,仿佛被刺痛双目般,脸上尽是扭曲嫉妒的神色,他大声道:“装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们根本不是真夫妻,你们要是真夫妻,我就倒立洗头!”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江林现在的身份对比傅淮深,简直是登月级别的碰瓷,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江林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在场的人这么多,哪怕传出一点负面新闻,明天傅氏股市就会跌。

但很显然,傅淮深好像不在乎。

他面上八风不动,狭长的眉眼沉沉的压着,显得更为凌厉冷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他淡声:“证据呢?”

话音刚落,江林瞬间变了脸色。

“反正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干脆都说出来好了!”江林放完狠话,看向一众吃瓜群众,“我拍人去蹲点偷拍他们,你们猜怎么着?跟了两天,他们根本没有一点亲密可言!!”

众人纷纷发出唏嘘的声音。

谁能想到,看起来无比恩爱的夫夫,私底下连嘴儿都不亲!

傅淮深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唇边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看着江林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只可怜的虫子。

这完全是上位者的从容碾压。

江林自然明白,恨恨道:“他们根本没有感情,谁知道安时是从哪里来的,说不定就是傅淮深顺手买来的?!”

傅淮深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对名声向来不在乎,但此刻被讨伐的不只是他,还有安时。

傅淮深长眉微蹙,本就冷淡的面容此刻更加冷郁,沉沉道:“江林……”

下一瞬,话未说完,一旁的安时倏然往上抬脸,毛绒绒的发丝轻轻蹭过他的下颌,“吧唧”一声,一个吻结结实实落在他的侧脸。

话卡在了喉间,傅淮深的身体骤然一僵。

安时亲完,冲江林扬了扬下巴:“我敢亲我老公,你敢倒立洗头吗?”

江林愣住,又马上据理力争:“亲一口算什么,有本事你亲两口啊?”

话音刚落,安时扭头又“吧唧”一口,只不过这次是下巴。

他抬眸,语气轻松而平淡:

“我们私下就是亲嘴打波儿都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