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都市异能>弗朗西斯的小偷>第一百五十二章 终

“对方的手上有人质,不可以轻举妄动!一切以人质的生命安全为主!”

上级下达了指令,付斯礼悬着的心也放进了肚子里,他最怕的就是联合抓捕行动中,有一方会擅作主张。

谈判专家多次的谈判无果,付斯礼似乎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那个坐守在时钟画廊里的人或许不是真正的‘先生’。

靠,不会被骗了吧?!

“封住画廊周边的路口,破门!”

不能再拖下去了,只能赌一把。

在得到上级的批准后,付斯礼带着6名国内的警察率先冲了进去。画廊的接待大厅中,男人坐在墨绿色的沙发上,不紧不慢地翻动着手中的杂志。

“举起手来,抱头!”付斯礼的枪口对准了男人,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警告着对方。

男人合上杂志,缓缓地抬起了面孔,一张年轻且西方的面孔出现在了付斯礼的眼前,男人……不,男孩仰起头看着付斯礼,将手慢慢地举过了头顶。

“警察叔叔?你找我吗?”99号装出了一副天真的模样,他摸着自己刚刚染黑拉直的头发,语气中略带挑衅地问道:“我的新发型好看嘛~”

于晚阳看到这种臭屁又蔫坏的孩子就来气,不等付斯礼发话,直接将人铐了起来。

“廖静丰呢?!”

99号眨巴着大眼睛,抿起嘴笑了笑,他的态度已然表明,他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未满16岁的99号,已经习惯了龙达的看守所。

“搜!”

付斯礼知道他们来晚了一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大概率是龙达当地的警员与廖静丰之间存在着勾连。可付斯礼已经无心去管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朗闻昔。

时钟画廊的地上建筑只有两层,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这地下一定还有其他的空间。

“二楼休息间门口把守的人已经被制服了,里面是空的。”于晚阳从楼下下来的时候,看到付斯礼正蹲在走廊的墙边,“看什么呢?!找到地下的入口了嘛?”

“这是新刷上去的,颜色不……”付斯礼用指甲扣着粗糙的墙面,随着表面的涂层被扣掉,一块暗红色的斑痕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血嘛?!”于晚阳话音未落,付斯礼立刻站起身冲着张队喊道:“路队,鲁米诺试剂在你那里吗?”

“在。”

喷洒了鲁米诺试剂的地面,出现了莹莹的蓝色,形成了滴落型的轨迹。蓝色的荧光指引着他们,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付斯礼看着面前的纯白墙面和黑色铁艺椅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面墙上曾经挂着的是朗闻昔加密相册中的那副油画作品。

地下入口的机关在侧面的壁灯中,暗门打开的那一刻,让付斯礼回忆起了另一个‘廖静丰’的地下室,其吊诡程度不亚于那一个。

‘鸟笼’的做工复古、陈旧、斑斑的锈迹和锈红色的血印,叫人不寒而栗。

其他人在挨个搜查着‘鸟笼’的时候,付斯礼径直走到了刑罚室前,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脏一直在钝痛着,他扶上木门把手时,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搅得人心发慌,而入目的一件件刑具让付斯礼如坠冰窖。

付斯礼走到那张木雕的台子前,他闻到了从这上面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他看着被染红的蔷薇花诡异地盛放着,木雕的花瓣尖儿上挂着残破的衣服布料。

……灰青色,是很特别的颜色,是朗闻昔最后穿着的衬衣颜色。

突然,外面传来了于晚阳的喊声:“付队,找到严续了!!!”

付斯礼闻声立即赶了过去,他以为他看到了希望,但……现实却总让人失望,13个‘鸟笼’中,只有严续一人。

廖静丰他们跑了,带走了朗闻昔和阿佩伦。

原因无他,这是他们可以和警方谈判的唯一筹码。

驶离时钟画廊的车一共三辆,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故意分散了追捕的警力。

朗闻昔和阿佩伦被他们扔进了黑色越野车的后备箱里,朗闻昔因为失血过多一直处于昏沉的状态,阿佩伦挪到了朗闻昔的身边,用牙齿将一点点咬断了绑在朗闻昔手腕上的麻绳。

阿佩伦用肩膀轻轻地撞着朗闻昔的身体,他担心会撞到他的伤口,也害怕会打草惊蛇。

朗闻昔渐渐地恢复了意识,双眼睁开时俱是充血的状态,视线模糊不清。但他清楚地知道,阿佩伦在自己的身边,并且帮自己解开了手上的束缚。

阿佩伦见朗闻昔苏醒过来,立刻转过身去,冲着朗闻昔摆了摆自己绑住的双手。

朗闻昔的手抖得厉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绳子解开。双手重获自由的阿佩伦将自己脚上的绳子解开后,又轻手轻脚地摸到了朗闻昔的腿边给他松绑。

阿佩伦将朗闻昔拉进怀里,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停车,我、带、你、跳。”

朗闻昔枕在阿佩伦伸过来的臂弯中,点了点头。

阿佩伦拉着朗闻昔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示意他先搂紧,随时做好停车逃跑的准备。

车辆在追逐的过程中七拐八绕,朗闻昔一直处于想吐的状态,加上大量的失血,他的意识像被抽离了一般。

突然,车子急刹车地停了下来。

阿佩伦正打算一脚踹开后备箱门时,就听到了震耳的枪声从车的前方传来。

“Estacionar(停车)!Yoel!”是警方在用扩音器传递警告。

随之而来的就是廖静丰的暴怒,他用领带从后方勒住驾驶座上193号的脖子,厉声质问:“为什么往新桥上开!?”

“因为……你已经……没有用了。”193号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M&P380 Shield EZ,一个干脆利落的转身后,用枪口对准了廖静丰。

扳机扣动,子弹出膛,精准地射穿了廖静丰的喉咙。

193号从廖静丰的手中夺过了插着储存卡的读卡器,回头看了一眼前方联排的警车。

“主教授意,拿到名单,死人闭嘴。”193号看着手中的读卡器,想起不久之前找到了真正‘名单’的廖静丰,他的太太到底是爱他的,她把这个秘密藏在了画幅油画的背后,两个箭头交汇的地方,只要用手摸一摸就能发现。

整整十四年了……居然,是在这么讽刺的状况下找到的……Liya提示了他,他却觉得Liya是在戏弄他……

193号解开安全带,将方向盘向右打满,然后将车挂上了空档,横在了龙达新桥的中央。

193号打开车门快速奔向桥边,纵身跃下的瞬间,一架直升机飞了起来,他顺利地攀上了软梯。

警方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看着193号逃逸。

而另一方的越野车,则朝着桥边石栏撞去。

“朗闻昔!”付斯礼冲出人群,朝着车辆奔去,他确信他们就在那辆车上。

突然,桥体的石栏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发生了爆炸,直接将石头砌起的围栏炸出了一个窟窿。

就在车体开始倾斜的时候,‘嘭’的一声巨响,阿佩伦踹开了后备箱的门。

阿佩伦将意识模糊的朗闻昔一把推出了车内,朗闻昔半个身体挂在了桥边,阿佩伦还想伸手去托,但已经够不到了。

千钧一发之际,付斯礼拉住了身体下滑的朗闻昔,将他拽进了怀里。

而阿佩伦随着车子一起坠落了下去,龙达新桥的下方是万丈的悬崖。

车子坠落崖下时发出了巨大的爆鸣声,付斯礼一把捂住了朗闻昔的耳朵,将他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可是,来不及了……

“阿佩伦!”朗闻昔撕心裂肺地喊着,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不该如此!

人们冲向桥边,火光窜天而起,就像是夕阳最后的谢幕。

“阿佩伦!”嘶哑的声音在嘈杂中呼唤着他的爱人,严续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桥边,“阿佩伦!!!”

阿佩伦!

呐喊声里,是被死亡拥抱的绝望。

……

“我在!”

……

一个月后,西班牙巴斯克大学中,一对恋人手牵着手坐在白色的长椅上。

“我们走吧。”

“难得回自己的母校一趟,不再逛逛。”

“不了,想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和煦的阳光从树叶中落下时,在空气中略微弯曲、跳跃,它们轻轻拂过了苍老树皮上印着的岁月痕迹。夏蝉的鸣叫如同吟游诗人的唱诵,似乎也没那么得聒噪。他牵着他的手,在树荫下慢慢地走着。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教堂,他们站在教堂的最前方,同时说着:“我愿意。”

阳光穿过巴洛克式的彩窗,他们于绮丽的光影中吻着对方。

“哎哟。”

“怎么了?”

“嘴里的伤口还没长好。”

“……”

“抱抱~”

“抱……我们回去就把意定监护办了吧,相当于领证了。”

“记得给我买束白色薰衣草。”

“好。”

“我爱你,我的警察先生……”

“我也爱你,我的大画家……”

【洋洋篇】1.新旧色

乔小洋的初恋在对方的一句:对不起,我是直男的发言中,潦草的画上了句号。

乔小洋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你先对我这么好的,照顾我、保护我、说我是你的人,谁都不能欺负我。你喝多了,我跟你表白,还爬了你的床,为啥醒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乔小洋死活都想不通,朗闻昔为什么会是直男呢?!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场无疾而终的单相思。

反正,我吃不了爱情的苦。

乔小洋躺在床上翻着青春疼痛文学,女主角被骗身又骗心、男主角死得莫名其妙、女配和男配都不配做人的小说,乔小洋成功的将自己代入了其中,感觉自己就是BE文美学的主人公。

乔小洋也不知道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小说中的主人公们,他哭哭啼啼了一晚上,第二天肿着一双金鱼眼去上课了。

职高的美术系简直跟别的系没法比,虽然文化课可以爱听不听,但因为大量的绘画作业,让乔小洋烦躁得不行。

乔小洋最不喜欢速写课和素描课,他觉得自己现在状态已经够惨了,再看自己画的人物速写,更是打心眼里觉得速写出来的人丑得让他拥有了双倍的悲伤。

乔小洋打小就知道自己跟别的男孩子不太一样,他从幼儿园开始就喜欢盯着小男生看,睡午觉的时候也一定要挨着小男生睡,吃饭的时候还要人家小男生拿着小勺子喂他吃。

这个小男生就是乔小洋的竹马竹马,但后来人家全家移民去了新西兰。

不然,以现在的乔小洋,一定会把对方拿下的,总好过现在对着朗闻昔爱而不得。

虽然,这件事的打击使他只崩溃了24个小时,但对于朗闻昔的喜欢他执着了很久,直到江熠的出现。

他们是在春末相遇的,一场充满了刻意的相遇。

那天,是小雨过后傍晚。乔小洋抱着画板和画架,手上还拎着一堆颜料,从画室里出来。潮湿的台阶让乔小洋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屁|股墩儿摔在了台阶上面,嗑到了尾椎骨。

本来还没有彻底从失恋的阴影下走出来,又遇到这种倒霉的事情,乔小洋的情绪又爆发了,他现在觉得天边挂着的彩虹也治愈不了自己。他想起以前都是和朗闻昔一起搬画材的,而现在就剩下自己孤零零的摔在地上,狼狈的样子让乔小洋的鼻子一酸,干脆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时,一辆黑色的机车从乔小洋面前驶过,溅起了小水坑的水花,几乎非常精准地浇在了他的身上。乔小洋这算是倒霉妈妈给倒霉开了门,倒霉到家了!

对方见乔小洋把头埋在膝盖中,被脏水浇了一身也没有反应后,将车子又骑到了乔小洋的面前停了下来!

“喂,你没事吧!”

乔小洋扬起一把鼻涕一泪的脸蛋,一双哭得湿漉漉的圆杏眼看着戴着机车头盔的男生,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这个人影子下面。

乔小洋承认当时被对方的身高又吓哭了,他自己1米60,喜欢的人只有1米75,而对方大概超过了1米85,乔小洋当时就吓得腿软了。

“我去,别哭啊,我不是有意溅你一身水的。”

但其实他是故意的!

他也没想到乔小洋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能好意思在公共场合哭得这么没有形象。他把车停好,走到了乔小洋的面前,用自己的装B小皮衣的袖子给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

乔小洋吸了吸鼻子,看着对方的大头盔面罩上印出的自己的模样,瘪了瘪嘴,一幅又要哭的样子。

不是吧?怎么又要哭?

本来为了装酷就、穿了皮衣,这会儿还带着他买的限量版头盔,他整个人又急又热又闷,他摘下头盔放在了台阶上。

乔小洋看着摘去头盔的男生,露出了一张极其柔和的面孔。按照乔小洋画人物头像的经验来总结:这人的骨相并没有特别的立体,他的眼窝虽然不深但眼睛却很大,眼球和眼白的比例也恰到好处,长长的睫毛能投下阴影。鼻梁非常得笔挺,嘴唇也很饱满,简直是可以用来素描头像的范本。

虽然对方让自己变得更加狼狈,但他的出现让乔小洋瞬间觉得如果不讹对方一下,都对不起他自己,“……”乔小洋瞅着对方不说话,不太好使的脑子绞尽脑汁得想着办法。

“你、你要从地上起来吗?”

乔小洋被鼻涕泡堵住了鼻子呼吸不上来,并且鼻涕还有往下流的趋势,这可不行啊,也太没形象了,他连忙用自己的胳膊去擦,没想到不擦还不要紧,一擦后透明的鼻涕连着胳膊拉出一条长长的鼻涕丝儿。

脸都丢光了。

对方一下就笑出了声,而且声音越笑越大。

未成年人的崩溃也是一瞬间的事儿,梅开二度的暴风式哭泣,让对方立刻捂住了乔小洋的嘴,“得了,别哭了。一会儿招来保安,以为我怎么了你呢。”

也不知道是他的嘴开了光,不远处从公共厕所出来的看门保安大爷冲着他们喊道:“臭小子,你又把机车开进学校溜达了。”

男生一看找事儿的大爷又来了,赶紧连拖带拽将乔小洋拉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后座,又捡起他的画材让他抱在怀里。他带上头盔踢开车撑子的时候,让乔小洋坐稳了。

那个瞬间乔小洋以为自己拿了小说中女主角的剧本,一切都显得即离谱又浪漫。

“喂,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乔小洋坐在摩托车后座有些紧张地抱住了对方的腰。

“江熠,江水的江、熠熠生辉的熠。”江熠在介绍自己的时候,带着笑意。他终于将自己介绍给了他……

“我叫乔小洋。”乔小洋逆着呼啸的风声,大声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江熠是跟着乔小洋的自我介绍一起,在心中默念了他的名字乔小洋。

喜欢他,从第一次见到他在画室内画画的那一刻,少年干净纯粹的模样就刻进了心里,是一见钟情的不可思议,也是见色起意的鬼迷心窍。

夜里的春|梦中是他,意|淫的对象也是他。

当江熠知道乔小洋和他天天围着转的男生闹掰后,自己的机会来了。

江熠在他们认识的一个月后表白了,那天是江熠的17岁生日,他们的爱情起始于这天……

“洋洋。”

“嗯?”

“我喜欢你……”江熠抱着志在必得的想法,表白了。

随后,他吻了嘴角沾着冰淇淋的乔小洋,冰淇淋的甜融化在彼此的口腔中,是初吻、是心动、是一段恋爱关系的见证。

但同时,他们的爱情也夭折在了两年后的这一天2009年5月22日。

乔小洋从未后悔过认识江熠,因为那过去的两年里,他们真的相爱过,是少年时不染尘埃与世俗的爱情。

但如果人生能够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选择喜欢同性,哪怕是基因控制了取向,他也会隐忍一辈子,选择不去踏出那一步……

【洋洋篇】2.酡红色

暮色的云朵泛着酡红色的羞赧,像极了乔小洋在江熠面前的生涩表现。

少年时期的冲动,往往伴随着肾上腺素的活跃,激发出既渴求又纯粹的春情萌动。

江熠会时不时地要求乔小洋亲吻自己,同时也要他接受自己不太纯熟的吻技。江熠每次接吻后都会问对方,他有没有进步。

“有、有吧……”乔小洋整张脸埋在江熠的肩头,这种感觉怎么去形容呢?就好像只要碰触到对方,全身就会不由自主地发软和颤栗,哪怕不是接吻的时候也会想紧紧地抓牢对方,让自己不至于像酥了骨头般摇摇欲坠。

到熟练后,江熠会厚着脸皮问乔小洋,“舒服嘛?”

“不要问那么奇怪的问题。”乔小洋红着脸,害羞到不敢抬头去看江熠。

他曾憋了一股劲儿去追朗闻昔,厚脸皮加上所有的勇气都给了那段乘兴而至的喜欢。而在江熠的这里,他是他先喜欢上的,被人倒追的感觉反而让他羞涩了起来。

江熠的喜欢和爱是满溢的,是乔小洋想拥有且独占的。

搂搂、亲亲、抱抱成了两人黏在一起的‘必修课’,他们藏身于阴暗的角落,在昏暗的画材室里、在没有人的机房内、在无人教室的窗帘后、在最后一场电影的放映厅中、在混杂着各种异味的厕所隔间,在烟火绽放的夜空下,在无人的雪地里。

隐秘且浪漫。

那些曾经美好的瞬间让乔小洋深陷在恋爱的囹圄中。

但他们终究没有打破世俗的藩篱……

乔小洋和江熠偷尝了欲|望的禁果,在那间小小的画室中,他们被自己身体中的荷尔蒙所驱使。

那天是开学前的汇报展览活动,一般只有美术专业、汽修专业、电子机械专业参加,就是为了展示学生们期末的优异作品,顺便向社会推广人才而举办的。

乔小洋期末的色彩作品拿了美术专业,高二年级的第二名!

大胆的用色将画面的光影效果进行了弱化,但突出了主体物的色彩表达,明亮且充满了活力,是打眼望过去很抓人眼球的存在。

江熠在大衣里裹了一小束玫瑰,来为乔小洋庆祝。他们隔着人群对望着,江熠像表演魔术一样,敞开大衣露出了花束,他高举着花束在人群外冲着乔小洋挥手,一个不留神打到了旁边人的脑袋。

江熠连连道歉的样子,又蠢又可爱。最主要的是,乔小洋认出了被他打到的人,乔小洋笑着,眼睛弯出了甜甜的弧度。

这不就是和朗闻昔一起看电影的男生嘛!

在系主任长篇大论的演讲结束后,乔小洋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了江熠,他们俩因为过年各种走亲戚和度假旅游,已经有两周多没见了,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最长的一次分离。

所有的想念在他奔向他的时候爆发了,乔小洋在他的面前刹住脚步,两人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相视而笑。

眼里装着彼此,晶莹透亮。

江熠和乔小洋一前一后地拐进了美术专业的教学楼里。乔小洋四下张望了一番,便拉住江熠的手,接过了他手中的花束。

“别人有的,我们洋洋也要有。”江熠将牵起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江熠为了乔小洋可以很酷,也可以很浪漫。他总能捕捉到他的情绪、他的想法,配合着在他的人生中表演不同的角色,满足他所有的好奇心……

乔小洋带着江熠钻进了他和朗闻昔常用的小画室里,这间教室不大,而且靠近走廊的尽头,很少有人会经过这里,也因为这间房子的自然光线不是太好,一直被其他美术生嫌弃着。

他们躲进了小画室的储藏间内,在昏黄的灯光中尽情地拥吻着对方。

江熠将乔小洋抱上桌子,将他圈在自己的领域里,他吻着他的眉骨、鼻梁、耳垂、嘴唇、喉结、锁骨、一路向下。他用手撑着乔小洋的后背,示意他不准躲开,现在开始他只能属于自己,并且他要在他的身上打上标记。

他的手从乔小洋软糯的白色毛衣下探了进去,抚上了他后背。江熠的中指和无名指在他的脊柱上轻轻地拂过,一节节的摸索着椎骨的形状。

他的舌尖碰到了他的嘴唇,像是叩响房门般暗示对方,他要进来了。

江熠撩起了乔小洋深埋的悸动,他的心脏到小腹像是有一股劲儿在扭着,只要微微一碰心脏就会不由自主地猛烈收缩。

乔小洋像一只被撒了盐的蛞蝓,在窒息的吻后用力的呼吸着。他的耳畔回响着江熠低声轻唤的他的名字。这个一直让他觉得土得掉渣的名字,被江熠这么喊出来的时候居然这么得好听,又这么得亲昵。

“洋洋。”声音低沉且蛊惑,熨帖在耳后的敏|感处。

江熠宽大的手掌扣住了乔小洋的手,他望着那双渐渐染上春情的眼睛,不安的躁动让他决定将这段关系更近一步,他慢慢地牵引着他的手,来到了自己最隐私的地方。

乔小洋屏住了呼吸,他感觉到了从手掌出传来的炙热与焦灼,他下意识从他的手中抽离,一不小心打翻手边的红色广告颜料,颜料倾倒而出,刺目的红色像是打开感官世界的钥匙。

乔小洋望着自己指尖的红色,他伸出食指,指尖落在了江熠的唇下,红色顺着下巴画到了他的喉结处,江熠吞咽的动作像是在叫醒他。

他们被溃不成堤的欲|望所吞没,捅破了一层又一层的纸后,下了无数次的决心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彼此触碰到了他人不曾到过的领域,在上面沾染了只属于彼此的气味。

这种盖章认证的感觉,就是结婚证上的钢印,牢牢地拴住了两个人。

从‘我喜欢你’到‘我爱你’。

2008年的春雨浇洗着这座华灯初上的城市,却洗不去霓虹之下的人们对于‘第二类爱情’的偏见。

他们的爱情像是断了触角的蚂蚁,只能原地打转。

走不出,也进不来。

【洋洋篇】3.透明色

这么大的世界怎么就容不下我们的爱情呢。

乔小洋承认最初的自己没有那么喜欢江熠,他只是为了从无疾而终的单恋中走出来而已。

但江熠却给了他关于爱情美好的期许与幻想,他被牵引着一步步走入了玫瑰盛开的伊甸园。

他们逃课去周二无人的游乐园,肆无忌惮地在游乐场中牵着手、在阳光下吃着同一支冰淇淋,他会给他买气球、买玩偶、买卡通的发卡,而他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王子一样,从他的象牙塔中走出,走向了他的骑士。

他们也相信如果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接吻就能永远在一起,那个吻曾承载了少年们独有的真挚誓言,他们以为的永远真的就会是永远。

然而美好被打碎得猝不及防。

7月17日,江熠的生日。

乔小洋决定在这一天把自己送给对方作为礼物,他筹划了一整天的安排给他的男朋友。

乔小洋包了整场电影,只希望能他和江熠像普通情侣那样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光明正大的牵着手依偎在一起、甜腻地互喂着爆米花、能够在男女主角接吻时同他们一样享受这份浪漫。

就在他们拥吻的时候,一束强光直接打在了他们的身上。那一刻就像被人扒光赤|裸着丢在了大庭广众之下,错愕、无助、惶恐写在了两个少年的脸上,但是谁也没有松开对方。

“乔小洋!”女人怒不可遏的吼声带着震慑力,吓得乔小洋下意识去寻求江熠的保护,江熠也是条件反射地护住了乔小洋。

乔小洋知道自己死定了,他们居然被他的母亲逮了个正着,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再没有嫁给他的父亲之前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她要求她所经手的事情和人要样样完美,他已经在学习上让母亲很失望了,现在又和同性搞在了一起,这简直是对她天大的打击!

“给我拽下来!”乔小洋的母亲咬着牙说道,她一挥手,身后拿着强光手电筒的男人径直地走向了他们。

江熠眼看着一身黑色工装的男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高大的身材和不苟言笑的冷峻脸庞给人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让开。”男人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锐利,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江熠吞咽了一下口水,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可他知道,当乔小洋扑向自己的时候就代表着他在与他的家庭抗衡,这或许是他们不得不去面对的残酷现实。

江熠双手环住了乔小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洋洋没事儿,我在呢。”

男人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随着江熠的话音一落就立刻招呼在了他的脸上,直接将人击倒在地,乔小洋连忙伸手去扶江熠,却被男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拎到了自己的身边。

“放开我!”乔小洋用力地挣扎着,想摆脱男人的束缚,可是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挣脱不开,他恼怒地吼道:“尤拓,放开我!”

“不!”男人说完,拽着他往回走。

乔小洋看到江熠倒在地上,半天捂着脑袋没站起来,也急得不得了,他知道尤拓的这一拳有多厉害。

初中毕业的那一年,他拉着刚到他们家就职的尤拓去游戏厅玩,他为了攒券换一个超人玩具,就让尤拓硬生生地将游戏厅的拳击游戏机打到靶子再也没有回弹过来。

乔小洋心里一急,扬起手就给了尤拓一个巴掌,而尤拓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任何表情的变化,但自己的手掌整个都麻了。

“尤拓,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带回去。”乔小洋的母亲实在受不了这场闹剧给她带来的羞耻了。

尤拓盯着乔小洋,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句:“少爷,得罪了。”

乔小洋惊惧地退了半步,指着尤拓说:“你敢!你别……”还没等乔小洋说完,尤拓抓过乔小洋的手腕,俯下身凑到乔小洋的跟前,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膝弯,另一只手卡住了乔小洋的腰,顺势将人扛在了肩上!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让乔小洋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踢打着尤拓,而尤拓并不为所动。乔小洋立刻去喊倒在地上的江熠。

江熠听到乔小洋的呼喊声,艰难地从地上撑起了身体,眩晕的感觉让他的眼前一片花白,他喊了一声“洋洋”后,嘴里的血腥味立刻充斥了他的口腔。

尤拓卡在乔小洋腰上的手在听到‘洋洋’两个字时,不由得收紧,后槽牙咬在了一起。

那天晚上,乔家的别墅里,母子俩像互看仇人一样的大吵了一架!

“妈!你放我出去!你不能这么一直关着我!你这是违法!”被禁足的乔小洋在屋子里歇斯底里的喊着!

“你要是不和那个男生断了,就休想踏出这个门!”乔小洋的母亲站在他的门外,叉着胳膊呵斥道。

“妈,你听我说,我不喜欢女孩,我就是喜欢男生,如果不是他也会是别人的!我从小时候起就喜欢看男孩子了,我是天生就喜欢男的!”这是乔小洋第一次向家人透露自己的性向。

“乔家就你一个独苗,你不喜欢也不行!”她身为一位母亲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像一个异类一样,她已经不图乔小洋能考名校能有出息了,但如果连性取向都不正常的话,她真的会在她那个同样苛刻的丈夫眼里是个对儿子管教有失的妻子了。

“妈,你怎么能不讲理呢!我是不可能喜欢女孩子的!”乔小洋捶打着房门,拼命扭动的门把手,咚咚咚的声音和着门锁声在这座小别墅里响了整夜。

第二天,乔小洋用绝食来进行反抗,他饿得难受极了就将自己捂在杯子里,蜷着身体。

直到第三天的凌晨四点半,有人轻轻地敲了敲他的房门,打开了屋门从门缝中丢进了一包牛奶、一个苹果和三块面包,还有一张字条。

‘先吃一块面包,再喝牛奶,然后再吃剩余的。’

这种丑笨的字一看就知道是尤拓写的,乔小洋饿得两眼放光,他边吃着东西边想着办法,他盯着字条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偷偷地笑了起来。

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尤拓的身上。

乔小洋乘着母亲白天出门应酬的时间,又确定了保姆阿姨外出采买的空档,在屋内上演了一出苦肉计,他捂着肚子在床上一边打滚一边带着哭腔地喊着:“尤拓,尤拓,我肚子疼!”

尤拓一听乔小洋再喊自己,立刻跑上楼去,乔小洋听到他的脚步,又佯装痛苦地喊着:“肚子疼死了,尤拓!我肚子难受!”

尤拓眉头一皱,以为是自己偷偷送进去的食物把他给吃坏了,想都没想就开了门。一进屋就看到乔小洋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的,尤拓赶忙上前查看乔小洋的情况。

“哪里疼?”尤拓问道。

乔小洋哼哼唧唧地指了指肚子,“肚子难受,拉了两次了,疼这里疼。”乔小洋哽叽着拉过尤拓的手摁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尤拓一愣立即收回了手,说:“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乔小洋一听要叫救护车,立马拦住了尤拓,“我现在就疼,等救护车来我就疼死了。你给我先找药,快点儿。”

“药?在哪儿?”尤拓基本只负责安全,对于这种日常生活用品和药品根本不清楚在哪儿。

“厨房靠里面的柜子上面。”乔小洋捂着肚子说道。

尤拓应了一声,便匆匆地下楼冲到了厨房,翻找了起来。当他听到楼梯上的动静时,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秒,然后继续地翻找了起来。

厨房里怎么可能会有药呢?尤拓心知肚明。

他听到乔小洋出门后,便走到窗户前目送了乔小洋的离开。

乔小洋一边跑一边提着鞋子,三步两回头的观察着别墅里的动静,他的眼神扫过窗户时,看到尤拓就站在窗前看着自己,他吓了一跳刚想拔腿就跑的时候,看到尤拓背过了身体。

尤拓看着茶几上曾经摆着乔小洋手机的位置,那也是他下楼时刚放在上面的,昨晚刚帮他充好了电……

【洋洋篇】4.灰蓝色

江熠在第三次试图逃跑后,放弃了抵抗。

他被电晕的瞬间甚至能闻到身上的肉被电糊的味道,一股让人反胃的臭气,他一米八六的个头被两名成年男性拖拽着,在失去知觉前背部传来了火辣辣地疼痛,但逐渐模糊的意识让他失去了与之抗衡的能力。

他望着阴霾的天空,听着海浪拍在礁石上的声音,所谓的治疗循环又要开始了。

整整一年的时光,日升月降间重复着噩梦。

“洋洋……”

2008年10月18日 大雨

戒同所的第一天,医生叫我从今天开始日记,说是当我记满这本日记本后,我就能治好同性恋。

荒唐!

我穿上了蓝色的病号服,坐在单人的病房里,这里的墙上挂着穿着性|感的女人的海报。

可是我满脑子只有洋洋,在想他,想他是不是也在想我。

他们今天早上给我做了一张测试表,问我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我如实的填了。

晚上,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一张洋洋的照片,他们让我边吃晚饭边看洋洋的照片……但我没吃两口后就吐了,有种抑制不住的恶心涌上了喉咙!

我突然意识到,治疗开始了……

2008年10月20日 多云

这是我到戒同所的第三天,他们让我参加学习,这是我第一次在戒同所里接触到其他的‘病患’。

我像一个‘转学生’一样的站到了最前面,被众人观赏着、打量着……

他们看我的眼神各不相同。

有些人两眼放光,朝我吹着口哨,然后在放肆的大笑中被‘医生们’拖走;有些人用可怜的目光看着我,或许他们是知道接下来在他们身上发生的噩梦要在我的身上来一遍了;还有些人从始至终目光呆滞,他们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要么枯瘦如柴要么体态臃肿……

在这里学习的第一课就是艾滋病的传播,他们避重就轻的讲述男人与男人之间混乱与肮脏的‘性’,他们好像是站在道德与伦理至高点的审判者,片面且绝对的控诉着同性恋的可耻。

其中一个‘医生’拍着桌子指着屏幕中的黑猩猩说道,艾滋病最早是在黑猩猩上发现的,说同性恋就是人在退化的表现,是一种脑萎缩的返祖低智化,你们难道都像变成大猩猩吗?

他义愤填膺地向我们发问,可是没有人搭理他。

思想上连番轰炸了两个小时后,其他病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他们把我叫到了指导室里,护士拿出了一本色|情杂志给我,里面尽是些男女的恶俗图片。

我拒绝了,我把杂志扔在了地上。

2008年10月25日 多云阵风

我从拒绝了那本杂志后,他们每天都会贴很多污秽的图片在我的房间中,我拼命地将图片扯碎扔出窗户,他们就用铁链和锁拴住了窗户。

我望着碎片上隐约可见到的恶俗,反胃与恶心让我感到胃里在不停地抽搐和痉挛。

我抱着马桶吐了整整一天,直到脱力。

他们今天又把我叫到了就诊室中,他们在我的面前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的播放器里在播放着A|V,他们居然要我对着片子DIY。

我拒绝的后果就是他们在我屋子的广播里放那种音频。

地上的狼藉、屋内的嘈杂,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崩溃。

我用椅子砸开了玻璃,海风在刹那间灌入了房间,卷起了地上的碎片;海浪声渐渐地淹没了音频。

内心好像得到了抚慰,安静了下来。

2008年11月2日 阴

洋洋,我想你了。

昨天我是刚好来这里的第15天,他们给我进行了第二次药物催吐治疗。

他们把我绑在轮椅上,强行给我灌喂了掺杂着催吐药的食物和饮料,并且逼着我看洋洋的照片。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我挣脱了绑带的束缚,拿了面前的照片就跑。

我一直拼命地往外跑,迎面撞上了看守大门的保安,他们三四个人围住了我,我和他们扭打在了一起,其中一个人用电棍电了我。

我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就用最后的力气将照片放进了嘴里,死死咬住了牙关。

现在,我终于有了一张你的照片。

2008年11月22日 小雨

被关了20天的我今天被允许参加思想教育学习,内容是为什么要结婚生子。

他们大谈特谈从伦理谈到孝道、从小家谈到国家谈到人类发展。

可这有关我什么事情,我就只是爱了一个同我性别相同的人而已,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他们像高高在上的法官一样在审判我们的罪过。

我在‘学习课’上认识了一个人,他鼻青脸肿的来上课,我认出了他就是在我第一次上课时对我吹口哨的人,他叫甄鹭一个会跳芭蕾舞的男孩。

我看到他在细雨绵绵中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跳着芭蕾舞,他赤脚踩着湿漉漉的草坪旋转着,他的伴奏是海浪节拍和雨滴落下的声音,他看到‘医生们’出来抓他的时候,匆匆地做了谢幕的动作。

那一刻他抬头看到了我,他大声地喊道,我没有病。

他在笑……

2008年12月7日 雨夹雪

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了洋洋。

他站在高高的楼上,他一直在哭、一直在哭,他说他找不到我、他说他想我、他说他要来找我。

然后,他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我看到他身体下的血一点点扩散开来,包裹住了他……

我想你,我的洋洋。

2008年12月24日 多云

我第二次的逃跑失败了,我被甄鹭和吕鸽嘲笑了,因为我算错了他们的换班时间。

他们说,这里没有人能跑的出去,想要真正的出去,只有家里的人来接才可以,但那样就代表着自己可能要违背自己的天性,背叛自己的恋人,放弃自己的未来……

很多人受不了这里的折磨,会假装自己‘病’好了,然后被家人接出去。

但出去前他们会对我们考核,例如:做测试、看片撸、书写心得、认为男女在一起才是天经地义,如果你在被送进来之前有恋人,他们还会让你用你的恋人的命来发毒誓。

简直是荒谬!

2009年1月25日 除夕 大雪

吕鸽要被接走了,他经过了所有的考核。

我们在窗户上看到他的父母来了,并且非常高兴地在和院长在楼下交谈着,大概是在感谢院长的‘妙手回春’。

吕鸽的母亲给他带了一件新的羽绒,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站在他们的旁边显异常乖巧,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容。

临走前,吕鸽好像跟他的父母说自己忘了拿什么东西,又回到了楼里。

甄鹭坐在沙发上对我说,别站在窗口。那时候,我并没有明白甄鹭话中的意思。

大概五分钟后,吕鸽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戒同所。

我喜欢他,这辈子都喜欢他!

说完,吕鸽从楼顶上一跃而下,他死在了他父母的面前,用鲜血染红了那件白色的羽绒服。

我看到吕鸽下坠的时候张开着手臂,像一只重获自由的鸽子,他终于飞出了这片灰蓝色的天空……

【洋洋篇】5.猩红色

2009年2月5日 大风

吕鸽走了,彻底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我本以为这件事会闹大,会让还被关在这里的‘病患’的家人们意识到什么,但并没有任何消息和动静,吕鸽的家人为了他们的面子把这件事情瞒了下来。

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他们从这个月开始给我加大治疗的计量,并且加入一定量的兴奋剂。

快|感、痛感、厌恶感、失控感,让我不知所措。

我害怕有一天我会臣服于‘暴力’,会败在这种折磨之下,到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甄鹭那样勇敢?如果变成了一个懦夫该怎么办?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过好在药物反应过去后,我能偷偷的看一眼洋洋的照片,告诉自己再坚持坚持吧。

我的洋洋,你还好吗?我好想你!

2009年2月14日 晴

(日记本上,我对照着洋洋的照片笨拙地画出了他的样貌。)

是没有你画得好,还记得你给我画头像的时候,我还笑你用铅笔把我的脸涂得那么黑呢,我现在真的好想再看看那张画。

我记得去年的情人节特别的冷,又赶上在春节期间,我两从家里偷跑出来,因为咱两都不够18岁,所以在网吧包了夜,我俩窝在包房里电脑一直挂着农场,那天我们有说不完的话,我们一起规划着未来,我以为那些真的可以实现。

现在我才知道,这条路居然这么难,你说我是不是错了,错不该把你早早地带上这条满是泥泞的路。

我现在也深陷这沼泽之中,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抗,我如果能逃出去,你还会要我吗?

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变得很奇怪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变化我自己是能感受到的,很抱歉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偷偷地看你的照片了,因为我确实产生了生理和心理上的抗拒了。我的大脑和我的胃好像都在与我的心作对,那种‘记忆性’的作呕感近乎将我吞噬!

洋洋,对不起!

我们是在错的时间相遇,希望未来能够相逢在对的世界……

2009年3月18日 多云转阴

甄鹭逃跑又被抓了回来,我们像玩猫捉老鼠游戏中的老鼠,总会被猫摁在脚下摩擦。

他从禁闭室里被抬了出来,带着一身的伤。

我去看到他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疼得不停地发抖!

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意志非比寻常的坚定,他对自己也是真的狠,他说他小时候学舞蹈为了能够绷住脚尖立起来,他活生生的折断了自己脚趾的第一个关节。

他确实与众不同!

那天,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会进来?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每说一句话肋骨都会疼得让他倒抽气,他将他的全部故事说了出来。

甄鹭的家庭并不富裕,在小镇上开了一家小卖部,他的下面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他常常去帮父母看店,因为只有小卖部里才有电视机可以看,有一次他看到了电视中正在播放芭蕾舞天鹅湖,他觉得那个画面好美,白色的舞衣、舒展的肢体还有随音乐而起的舞姿都在深深地吸引着他!

他自己偷偷地跟着电视里的舞蹈学了起来,并且到处打工赚学费去专门的老师那里去学。在他17岁那年,他代表了他镇上的文工团去市里参加了表演,可没有想到回来后就被人贴上了标签,说他的是‘娘娘腔’、‘变态狂’、‘死兔子’……

事情越闹越大,父母受不了左邻右舍的七嘴八舌,便叫甄鹭禁止跳舞,可是他却不想放弃!

没过多久有人发现了他跟文工团舞蹈队的副队长走得很近,然而大家都知道副队长马上就要结婚了。甄鹭说他们是互相爱慕过的,只不过副队长为了保全自己,就说甄鹭勾引了他。

甄鹭的父母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儿子的荒唐行为,又抵不住外人的说三道四,便将甄鹭关了起来,他们觉得是跳舞害了甄鹭,让甄鹭变成了一个娘娘腔,期间还觉得他是中了邪,并且专门找人来做了一场法事。

2007年底甄鹭的父母意外看到从报纸上看到了关于戒同所的消息后,就将甄鹭送了进来,而甄鹭就是第一批戒同所的‘患者’,院长知道甄鹭家没什么钱,便忽悠着跟甄鹭的父母签订了美名其曰的医学贡献条款,并给了他们十万元,变相的把甄鹭卖给了戒同所。

如果第一批‘患者’能够‘痊愈’,那自然是成了戒同所的活招牌。

半年后,很多人因为受不住折磨,选择了妥协。他们隐藏真实的自己,活在了虚假的皮囊之下。而甄鹭是他们之中最特别的那个,他用他的反抗证明自己是没有错的。

2009年4月1日 晴转多云有小雨

今天是愚人节,不知道是不是甄鹭跟我开玩笑,他说……他要想要结束这一切。

我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我隐约觉得他不会像吕鸽那样从顶楼跳下来,毕竟他说过那样子太难看了。

还有就是,我要当哥哥了,我是他们失败的儿子,他们选择了放弃我。

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也像甄鹭一样,被父母当成垃圾扔掉。

2009年4月28日 雷阵雨

我的弟弟出生了,他们给我打了电话,问我好了嘛?

我只说了一句恭喜你们,便匆匆地挂上了电话。

我转身的时候,看见甄鹭站在我的身后,指着我的眼角说:你哭了!

2009年5月18日 小雨

我的记忆力似乎变差了,在接受所谓的‘治疗’的过程里,我尽量让自己的大脑放空,只让生理产生作呕的药物反应。

可是时间一长我现在我已经记不起洋洋的模样了,我有点后悔把洋洋的照片吃掉了,以至于在治疗之外我根本看不到他的模样。

还有四天就是洋洋的生日了,我如果能逃出去是不是可以给他过生日呢?

我曾说过以后每一个生日我都会陪他度过,我不想食言。

2009年5月23日 暴雨

原谅我用歪歪扭扭的字来写日记,因为我的右手被他们打断了。

逃跑又一次失败了,我最终还是没有能去找你……

2009年6月14日 阴转多云

甄鹭今天过生日,他从厨房拿了一些水果和面包回来,做了一个类似于蛋糕的水果拼盘。

他说他希望有人能给他唱生日歌,我们一起唱了歌吃了‘蛋糕’。

甄鹭22岁,生日快乐。

2009年7月16日 晴有阵风3-4级

今天,甄鹭说要给我一份巨大的生日礼物。

很少见他笑…

日记在这行戛然而止,时间是2009年7月16日 23:45!

戒同所里充斥着凄厉的惨叫声,玻璃被砸碎的尖锐声,一次次地冲破了夜色的静谧。

“你们自由了!”我听到甄鹭的声音从扩音喇叭中传出,所有的人冲出自己的房门来到了一楼的圆形大厅,刺鼻的酒精味和腥臭的血味直冲鼻腔。

甄鹭拿着砍刀满身是血的坐在问诊台上,脚边躺着被砍死的两名护工和一名医生,他晃着腿对惊恐的众人说道:“不跑吗?不跑就跟他们一起去死吧!”甄鹭笑着,猩红的血液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但他的眼睛却出奇的明亮。

人们惊叫着杀人了,高喊着甄鹭疯了,然后一股脑地向外涌出。

“甄鹭……”我试图上前一步靠近他,他放下砍刀看着我,我伸手想要抱他从问诊台上下来时,他拒绝了他说自己身上有血,脏得很!

甄鹭自己跃下了台子,在白色的衣服上擦了擦带血的手后拉住了我,他说:“他们都死了,我们自由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大厅上悬挂的钟表,距离零点还有三分钟。

他拉着我快速地跑了出去,我们站在空旷的草地上听着钟声在敲响第十下的时候,楼里传出了巨大的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

火焰蹿向楼顶,点燃了放置在楼顶上的烟花,绚烂中带着悲壮的美丽!

“我以为烟花受潮点不着呢。”甄鹭冲我笑了笑,说:“我都没注意,原来你个子这么高。你能低一点儿头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低下头靠近了甄鹭,甄鹭始终保持着微笑附在我的耳边说道:“生日快乐,江熠!我能给你的礼物就这些了!”

说完,甄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在我的面前展开,上面写着:如果有下辈子,我也想做你的洋洋!

“可以嘛?”他仰着头问我,那一刻他身后的火光照亮他的脸颊,我能看到他目光中的期许和热望。

我摇了摇头,那一刻心里涌上的复杂情愫将我逼到了理智的边缘,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甄鹭,我告诉他甄鹭永远可以做甄鹭!

他笑着推开了我,在火光的映衬下,跌出眼眶的泪水像一团猩红的火焰燃烧着这张脆弱且美好的容颜,他将两支录音笔塞到了我的手中,告诉我:“报警吧。”

说完,甄鹭转身跑向了火海,那是我预料中的结局,我望着他在火舌前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望着我,长身而立间带着最后的不舍喊道:“我叫甄鹭!”

他最终消失在了火海,与“蓝海治疗救助中心”的立牌一同被大火焚烧殆尽。

“以上是录下的所有关于蓝海治疗救助中心里,医生与护工们对于我们惨无人道的施暴,他们用电击、药物、殴打、虐待、侮辱等方式逼迫有同性恋倾向的人群进行所谓的治疗康复。但是在1990年5月17日,世界卫生组织将“同性恋”从国际疾病分类与诊断系统中作为诊断单元概念性删除,11年后我国也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一栏中划去。可为何还有戒同所的存在,我从2007年12月起,历经17个月的折磨后选择了以这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一切,希望能有人听见我们的声音。我叫甄鹭,我为我付出的罪行承担所有的责任,我很遗憾我来过这个世间……”

午夜梦回时,我依然能梦到甄鹭在细雨微垂中起舞、在漫天火光中消失。像那句诗中所写的一般‘江心孤鹭翩翩舞,怯怯独飞赶血阳。’

【洋洋篇】6.墨绿色

乔小洋永远都忘不掉,在2013年的平安夜当天,自己的病房中突然闯进了四个陌生面孔的医生和护士,他们将乔小洋用束缚带固定在了病床上。

乔小洋拼命地挣扎着、嘶喊着。漆黑的夜空下,望不见天上的星斗,寒风吹过他的脸颊,冻得他直打哆嗦,他大声地呼救着,以为打破着静谧的窒息就有人能把自己就走。

可当他被推上救护车的时候,一针镇定便让他逐渐失去了意识。

乔小洋再一次醒来,是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中,世界仿佛静止一般,静到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想从床上爬起来,他想逃离这里,可是他的腿完全不听使唤,他的断腿已经失去了知觉,肌肉也开始萎缩。

但本能驱使着他赶紧离开,从病床跌落了下去的那一刻,他痛恨极了自己现在的无能,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正常人所拥有的行走能力。

这陌生的空间已经不能算是牢笼了,因为,真正困住他自己的是他残破的躯壳。

他在地上艰难的爬行着,像一个废物一般找寻着解救自己的机会。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开始有了生理的需求,他打不开厕所的门,挣扎过后只能面对绝望。

乔小洋看着自己身下的那一滩难以启齿的排泄物,心脏像被捏住了一般,这是他最不愿意去面对的,肮脏、恶臭、残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护工才从外面进来,她嫌恶地看着乔小洋和他制造的‘麻烦’,嘲讽着:“年纪轻轻就是个废人。”

这是第一次由一个陌生人给他更换衣物,以往尤拓经过特批陪护帮他换洗的。乔小洋的内心充满了抗拒,但却无能为力。

乔小洋很快的就知道了,这是一家私立的精神病院了,乔家人怕他丢人就将他‘关’在了这里,也算是与世隔绝。

乔小洋反抗过很多次,绝食和自残是最快能换取他所想要的东西的方法。不到三个月,乔小洋就瘦脱相了,并且患上了轻度的厌食症。

2014年的元宵节之后,乔小洋的病房里突然来了‘访客’。

尤拓提着东西推门进入时,整个人都呆住了,浑身脏兮兮的乔小洋,全身上下散发着臭气,他如枯槁般的身体斜靠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地望向了自己。

曾经那个甜甜如棉花糖一样的干净少年,彻底不复存在。

尤拓立刻上前查看了乔小洋的状况,他刚准备掀开被子时,乔小洋一把拽紧了被子。尤拓闻到了从被褥里隐隐传出的味道,他抬头看向了乔小洋,额前的刘海已经遮住了眼睛,嘴唇干得发白起皮。

尤拓想伸手拨开他的刘海,想着至少能让他的眼睛舒服一点,可刚一抬手,乔小洋却条件反射地缩了脖子,尤拓先是一愣,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他拨开乔小洋的刘海,额角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消下去。他轻轻地拉过他的手臂,挽起了他的袖管,触目惊心的伤痕布满了他消瘦的胳膊。

“草!”尤拓推门而出,正巧撞见了护工,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尤拓攥紧的拳头在看到是女人后,没有挥出。

尤拓转身回到乔小洋的病床边,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又轻轻地放在了轮椅上,用自己的大衣盖住了乔小洋的身体。

期间,尤拓一句话都没有说。

尤拓将乔小洋推到了室外,几名医护员工上前拦住了他们。

“你是病人家属吗?”一个挺着大肚腩的男医生问道。

尤拓横扫了他的一眼,眼神凌厉,语气中带着不可抗力的狠劲儿,“滚开!”说完,尤拓推人就走。

男医生不依不挠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我跟你说啊,没有病人家属的同意,你是不能带人的!”这个医生很清楚乔小洋的情况,当时就是他接手的乔小洋,乔家专门交代过,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出院,他们乔家可以当没有养过这个儿子。

尤拓才不管那么多,他看着乔小洋现在的模样,恨不得撕了这群道貌岸然的人。

男医生见尤拓一意孤行,就招呼着其他的人上前阻拦,尤拓刚好没出撒气,转身给了胖医生一个肘击,直接打中了他的鼻子,鼻血瞬间就飙了出来,鼻骨也被打歪了。

其他的人在见识到尤拓的厉害后,纷纷退避三舍。

尤拓没敢把乔小洋带回乔家,而是偷偷的带到了自己临时租的房子里。

尤拓本想先将他放在沙发上的,但乔小洋死活不肯,因为他的裤子是脏的,还散发着一股腥|臊的臭味。

乔小洋用胳膊吃力地勾着尤拓的脖子,尽量让自己的屁|股不蹭到沙发上。尤拓连忙托着他的腰,让他能够靠在自己的怀里,不那么费劲儿。

“那、先洗澡。”尤拓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嗯。”乔小洋闷闷地答应道。

尤拓小心翼翼地褪去了他的脏衣,抱进了浴缸。

“你……”尤拓看着佝偻着背的乔小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下面。

之前的他,不是这样的。三个月前的乔小洋会理所当然地让他帮自己洗澡,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自己洗。”乔小洋低着脑袋,他耳畔一直回响着女护工骂的话语。

废物一个,最烦伺候你们这种残疾人。

自己洗啊,大少爷当习惯啦,你现在就个精神病。

要不是你家有点钱,你父母还做个人,你这种玩屁|股的早被丢在大马路上乞讨了。

臭死了,你怎么没被自己熏死啊!

真让人作呕……

尤拓解下了自己墨绿色的领带,绑在了眼睛上,“我帮你。”说着,他摸到了浴花,在浴缸中打湿后,递到了乔小洋的面前,“挤一点沐浴露。”

“哦。”

尤拓凭借着对乔小洋的熟悉,帮他有条不紊的清洗着身体。

突然,乔小洋开口问道:“你、去哪儿了?”

“啊?”尤拓不解地抬起头,他用手指撑起了领带的一边儿,他看到乔小洋的脸上挂满了泪痕,泪水交汇在下巴处,而后落在了浴缸里。

尤拓想伸手帮他拭掉,但犹豫之下,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圣诞节前和夫人他们去了……马来西亚,过完节才回来……”尤拓回答乔小洋的时候,不敢他,他怕从他的眼里看到失落和痛苦。

良久,乔小洋低声问,“他们……不要我了,对吗?”

“……”

七夕限定:无头女尸回溯档案 上

成年人的晚熟爱情没有少年时的热烈和奋不顾身,哪怕有过轰轰烈烈的相爱,但也仅限于两人之间,这是默契、也是心照不宣的约定。

岁月静好固然是好事儿,但是久而久之总有人会缺乏安全感。

因为得来不易、就会小心翼翼。

所以总要有人在合适的时候、合适的地点,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和契机,去为平静沉闷的相处投入一些新的涟漪。

“你已经看了我半个小时。”蓝覃抬起眼皮看向正从书后盯着自己的梁络绎。

被戳穿的梁络绎立刻故作镇定轻咳了两声,原本偷偷摸摸的偷看变成了肆无忌惮的扫视,“我看我对象,不违法吧?”梁络绎的语气一本正经,完全听不出是在调|戏对方吧。

蓝覃将拖把靠在墙边,双手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朝着梁络绎走了过去。梁络绎有些犯怵地看着他,蓝覃伸手勾住梁络绎的脖子,没打招呼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梁络绎的‘要害’被坐了个正着,疼得他咬牙控诉道:“嗷~嘶……你轻点儿,给你坐废了!”

蓝覃调侃着笑了笑,两手捏着梁络绎的脸说:“那不是挺好的,咱就省了大小周啊。”

梁络绎一巴掌拍在了蓝覃的屁|股上,“想得挺美,你不能剥夺我的权利,我可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合法公民,随意剥夺我的权利是要被……”说着,梁络绎的双指不老实地开了蓝覃睡裤的松紧带。

“被怎么样?”蓝覃一把抓住梁络绎的手腕,利落地掰住了他那两根不安分的手指。

梁络绎吃痛地收回手后,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蓝覃的脸颊边,拇指轻轻地揉着他的唇角,“被……锁起来。”梁络绎说着,另一只手摸到了沙发靠垫之后,以迅雷之速将手中的玩具‘银手镯’扣在了蓝覃的左腕上。

“你!”蓝覃这才反应过来,他被梁络绎摆了一道,这不就是在‘报复’上次自己‘欺负’了他嘛,小心眼儿记仇。

蓝覃从短暂的震惊中恢复了冷静,他拽着‘银手镯’用力地从梁络绎的手中挣脱了出来。蓝覃一回手另一只环便轻巧地落在了他的手中,他反手将自己和梁络绎铐在了一起。

梁络绎没蓝覃反应快,压根没来得及躲开,又又又一次被铐了起来,梁络绎苦笑着,“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还有这种癖好!?”

梁络绎也不是没有二手准备,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正要去开锁时被蓝覃一把抢了过来,他拿着钥匙在梁络绎的面前晃了晃,然后吹了一声口哨。

就听一声兴奋的狗叫从厕所里传了出来,拉布多拉一脸讨好地冲着蓝覃哈着气,“嘉年华,叼走。”说着,蓝覃将钥匙丢给了嘉年华,嘉年华跃起身精准地叼住了钥匙环。

梁络绎看到嘉年华就慌了,他压根本没有管钥匙,而是一把抱住了蓝覃,“蓝覃!!!”

蓝覃单手撑着沙发,将梁络绎反扑在身下,他抬手示意了一下锁住两人的‘银镯子’,说:“不怪我哦。”

梁络绎刚想还手,蓝覃抓着他手掌,五指滑入了梁络绎的手指间。十指相扣的一瞬间,梁络绎所有的心理防线都被击碎了,他立刻扣紧对方的手指。

“……这周是小周。”梁络绎探身到蓝覃的耳边,低语着。呼吸的温热已经乱了节奏,让人失了分寸。

“没说,不让你。”蓝覃笑着,在梁络绎的唇上吻了吻,“我们,去浴室……”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绿绿的草原……’手机铃声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响起,梁络绎一看是付斯礼打来的,就知道准没好事儿发生。

蓝覃坐起身将梁络绎也拉了起来,看着电话说:“赶紧接!”

梁络绎接起电话,“跨河桥底下,发现浮尸。”

“给我定位,立刻到!”梁络绎挂上电话,余光瞄了一眼蓝覃,蓝覃正撑着脑袋看着他,蓝覃摸了摸耳根,喊道:“嘉年华,钥匙叼过来。”

嘉年华飞奔过来的时候,脚底打滑撞在了茶几旁边上,嘴巴里叼着的钥匙滑到了电视柜底下的缝隙处。

“我|靠!”

两人立刻起身去够。但是缝隙太小,得把柜子挪开才行,可现在两人被锁在一起,根本弄不动。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蓝覃啧了一声说:“算了,先过去再说。”

梁络绎是一万个不情愿,他丢不起这个人,可付斯礼催得急,他只能作罢。

两人就这么被锁着到达了现场,付斯礼先是被叫到了他们的车门旁,就在付斯礼惊讶梁络绎怎么没穿大褂时,他先把两人的手上的‘银手镯’露出来。

“这……哪儿来的?玩、玩具啊?”付斯礼心想,妈呀,两人玩得可真花,他对朗闻昔可都只敢在梦里玩玩。

“不然呢,有办法吗?”梁络绎站得笔直,但却恨不得找到个地洞钻进去。

付斯礼摸了摸口袋,刚好今天取文件的时候,从上面扒下来了两个回形针,他将回形针掰直后,走上前,一边捅着锁眼一边说道:“还好是玩具,不然就得找专门开锁的了。”

随着咔哒两声,玩具银镯子掉了下来。

梁络绎立马从驾驶座上拿起白大褂套在了身上,向蓝覃询问道:“要来吗?”梁络绎一心想让蓝覃能重回法医的岗位上,哪怕是以顾问的方式 。

蓝覃还是有些抗拒,他摇了摇头。他可以帮忙,但能不参与尽量就会避而远之。

梁络绎一直选择尊重蓝覃的选择,提着勘察箱跟着付斯礼来到了现场。但梁络绎离开的匆忙,把手机落在了车上,蓝覃看着来电显示着‘段局’,决定还是送给他一趟。

因为都是原来的同事,很多人都是认识蓝法医,所以并没有人拦他,他径直来到了案发现场。

“梁络绎,你的……”蓝覃走到正在蹲着尸检的梁络绎旁边,尸体的模样毫无遮拦地落在了他的眼眸中。

梁络绎看到尸体的时候,还庆幸蓝覃没有跟过来,但不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梁络绎立刻站起身,用胳膊挡在了蓝覃的眼前。

“别看……”

蓝覃后退了两步,手机掉在了地上,胃里立刻开始翻江倒海,喉咙有种被异物哽住了的感觉,他转身快步离开了现场,当离开警戒区的时候,蓝覃立刻跑向了车子……

他关紧车门,坐在副驾驶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脑海中控制不住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哥,这是我送你的研究生毕业礼物《蒂尔普医生的解刨课》,我仿画的。’

‘哥,我谈恋爱了……下次带他来见你……’

‘……哥,对不起……’

2017年8月29日,接到报警某连锁酒店内发现一具‘无头女尸’。

“蓝法医,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新调到咱们总局的梁络绎,梁法医,去年刚博士毕业,也处理过不少案子。暂时,让他先跟你适应一下咱们的工作环境。”段局捧着他那宝贝般的水杯,笑呵呵地向蓝覃介绍道。

“段局,我俩大学同学,隔壁寝室。”蓝覃自来熟的揽住梁络绎的肩膀,彼时的梁络绎正沉浸在再一次相遇的激动中。

梁络绎不露声色的点头应声,“嗯。”

“那我就梁法医交给你了,去忙吧。”段局说完便离开了。

蓝覃拍了拍梁络绎的肩膀说:“你这是刚来就碰上案子,走吧,一起看看现场。”

他们达到现场时候,已经拉好了警戒线,蓝覃跟刑侦的同事介绍过梁络绎后,便带着梁络绎和实习助理进去了。

梁络绎虽然出过案子,但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触目惊心的场面。

一具被人砍掉脑袋的女性死者,正赤|裸地躺在浴缸里面,浴室里到处都是血迹,鱼缸、地面、墙上、镜子,甚至包括天花板上都有抛洒型血迹。

蓝覃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昨天的七夕过得不太平啊。”说完,便带上了双层的手套带来到尸体边。

“小何可以开始记录和拍照了,现存尸长135公分,脚长23.5厘米,胸部下方有淤青,左手食指指甲和右手拇指、中指、无名指指甲缺失,腹部和大腿根处均有咬痕迹,右脚脚踝骨错位。”蓝覃轻轻翻动着尸体,他看到在死者大腿外侧有两个像是浅褐色的痕迹,他一时有些不好判断。

梁络绎在旁边补充道:“这是皮肤金属化,是电击造成的电流斑。”

“这得多疼!”蓝覃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阴|部撕裂加出血,会|阴|部也见明显挫伤,应该是先采取了暴力侵|犯后,实施的杀害。”

“你看,她的后背部整片都有浅红色尸斑,按理来说这么躺在浴缸里,背部下方应该没有明显尸斑的。”梁络绎翻看着尸体提出质疑,“挪尸了。”

蓝覃站起身,对着小何说:“辛苦测一下尸温,之后跟我说一下。”随即又对蓝覃说:“我们里面看看。”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狼藉的床铺,床单上有浅黄色明显的精|斑和暗红色血迹,梁络绎翻看了枕头,指着一块浸印在上面的痕迹说:“捂压过口鼻,有可能是机械性窒息。”

蓝覃和梁络绎围绕着房间转了一圈,也未见其血迹,但在床铺间和地上发现了死者在反抗中掉落的指甲。

蓝覃看着这些做过美甲的指甲,有些发愣,怎么感觉这个款式这么眼熟。

“杯子、毛巾、床单、还有一次性拖鞋都带回去做一些化验,也不排除多人对同一女性进行暴力侵|犯,都查查吧。”蓝覃指着这些东西,小何立刻进行收整和归类。

梁络绎从烟灰缸里捏出了一个烟蒂,放进了自封袋中,递给了蓝覃说:“这人有咬东西的癖好。”

“怪棘手的,回去做进一步的解剖吧。”蓝覃说着,脱下了手套。

小何拿着尸温记录走了出来,“蓝哥,尸温出来了,32.6度。”

蓝覃瞄了一眼室温温度计,是27度。

那通过尸僵程度和尸温,大概推测应该是昨晚11点到凌晨左右死亡的。

法医解剖室里,两人经过四个多小时,终于完成了解剖和切片采样。

蓝覃将遗体缝好后,习惯性地朝遗体鞠了个躬,然后将遗体送进了冷冻柜中。

“等明天出报告吧。”蓝覃脱下白大褂挂在了挂钩上,对着镜子整理一下的头发,然后朝着梁络绎,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哎,我帅不?”

梁络绎愣了一下,他内心一直狂喊‘太帅了!’蓝覃刚刚全神贯注地解剖时真的太有魅力了,这让他回忆起了他们大四那年的场景,蓝覃做为优秀学生进行实操演示时的样子,下刀果决利落,采样标本几乎完美。

他细致耐心、专业知识扎实、理论和实践能够完美融合,推理和逻辑分析到位,蓝覃是天生干法医的料,他是早一批被保研的学生,他是梁络绎憧憬又心生爱慕的人。

“还行。”梁络绎望着蓝覃,克制着内心对他的喜欢,生怕自己的越界吓到了蓝覃。

蓝覃咧嘴一笑,标准的八颗牙和微笑唇,让他看起来极具阳光的少年感。蓝覃看了看表,说:“我得走了,有个约会。”

“和谁啊?”梁络绎如临大敌地问道,他问完后自己都能感觉出来语气中的急切,他赶紧往回找补,“呃……我的意思是,这会儿可能堵车……”

“,没事儿,我没车,得坐地铁。”蓝覃说完,正准备转身要走的时候。

梁络绎一把拉住了蓝覃,他想问是谁,是女朋友嘛?可话到了嘴巴却没能说出口,而是变成了‘我开车送你。’

“啊?”蓝覃看着梁络绎一脸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回应道:“那,好啊。”

车上,谁也不说话的尴尬气氛让蓝覃有些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开口打破僵局,“你,好像长高了一些。”

“没。就180。”梁络绎也不是特别会聊天。

“你有180?你和我一样高吗?感觉,你没我高。”蓝覃小声嘀咕着,用余光看向了梁络绎。

“你腿比我长,看着就比我高。”梁络绎实话实说着,他确实细致的了解过蓝覃,特别是体检的时候,梁络绎站在人群后看到蓝覃的腿又白又直又长……

“你……”梁络绎欲言又止。

“嗯?”

“是和女朋友约会吗?”梁络绎一咬牙,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蓝覃摇了摇头说:“不啊,是我妹,她带男朋友来,让我把把关。”

“是双胞胎妹妹吗?”梁络绎追问道。

蓝覃一脸惊讶地看着梁络绎,不可思议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可是一直在国外学美术。”

“有一年,圣诞节见过一次。你们长得很像。”

“那巧了,她就来过我们学校一次,还被你看到了。她长得更像我妈,漂亮。”蓝覃谈起自己的妹妹时,脸上会洋溢出对妹妹的骄傲。

蓝言,知名美院油画系的优等生,还没毕业就被保送去了西班牙巴斯克大学深造,还选修了设计专业。

“你也很漂亮。”梁络绎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快到约定地点的时候,梁络绎提醒蓝覃要不要给妹妹打个电话确认一下。蓝覃拨通电话后,却迟迟无人接听。

“估计是在路上没听到。”蓝覃说着,收起了电话,跟梁络绎告别后走向了餐厅。

然而一晚上过去,蓝言并没有带着自己的男朋友赴约……

七夕限定:无头女尸回溯档案 下

翌日,梁络绎刚到警局,就听到刑侦组那边传来消息,已经锁定了昨天‘无头女尸案’的嫌疑人。

速度还挺快的。

梁络绎边想边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迎面撞上了捂着肚子的小何,“梁法医,拜托您帮我把做昨天的鉴定报告带给蓝哥,蓝哥在解剖室里,我要憋不住啦。”

“哦,好的。你快去吧。”梁络绎接过了小何手中,装有检测鉴定报告的牛皮袋子。

梁络绎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蓝覃似乎心情不太好,眼下还挂着黑眼圈,梁络绎检测报告取出来递给了蓝覃,蓝覃随手分了一半给他。

梁络绎拿到的是DNA检查报告和毒检报告,当他翻到DNA检测报告时,样本的组基因序列让梁络绎整个后背发麻。

因为,他见过其中一组基因序列的编码。

当年,他们班曾流行过用自己的DNA序列做项链。蓝覃当时给了两组基因序列,这就是其中的一组,梁络绎甚至将它们抄在了自己的日记里面。

这是不会是……

梁络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像是日常聊天一样,“你……昨天晚上和你妹妹他们吃的怎么样?”

蓝覃‘啧’了一声,一边翻着血检报告,一边不悦地说道:“别提了,我被那个死丫头放鸽子了。”

“那你没打电话再问一下吗?”梁络绎心凉了一半。

“打了呀!没人接,后来就直接关机了。”蓝覃并没有将这件事儿放在心上。

蓝覃说完后,梁络绎的心彻底凉了,他看着蓝覃久久没有说话。

而蓝覃则毫不知情地跟他分析着检测报告中内容,“尸表的机械性窒息特征跟检测报告中显示的是一样的,血检里的乙醇含量不高,不存在灌醉的情况。那……我估计就是男的硬要,女的不想给结果这男的‘马尿’劲儿上头,对女方实施了侵|犯。并且在侵|犯的过程中,用枕头捂住了被害人的口鼻,导致死亡。”

蓝覃合上资料,接了一杯温水,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水果硬糖丢了进去,继续说道:“割掉被害者的头部估计是为了隐藏对方的身份信息,但我一大早就听说,嫌疑人进出宾馆的行动轨迹都被拍下来了,应该挺快就能抓到嫌疑人了。到时候,再和现场的DNA一比对,直接完美结案。”

蓝覃滔滔不觉地说着,梁络绎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看着独自出神的梁络绎,伸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怎么了?发什么愣呢?”

“啊?哦……没、没什么?”梁络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将DNA检测报告藏在了身后。

蓝覃立刻就捕捉到了梁络绎的动作,本能地问道:“是DNA的报告有问题吗?”话音刚落,蓝覃的左眼皮跳了一下,眼周的肌肉跳动让他不自知地眯了眯眼睛。

蓝覃向着梁络绎伸出了手,语气严肃地说道:“给我!”

梁络绎一动不动地看着蓝覃,蓝覃的心脏猛跳了两下,不好的预感由心而生,一连串的数字突然蹦进了自己的脑海中,蓝覃再一次强调道:“给我!!”

梁络绎将检测报告缓缓地递向了蓝覃,蓝覃从上往下细看着报告上的内容,当他的目光落在那组熟悉的DNA序列上时,呼吸瞬间凝滞,四肢百骸的骤冷让他有种囹圄冰窖之中的错觉。

蓝覃几乎不能扼制地想要呕吐,那些存在在潜意识中的数字开始变得清晰而明确。

死者,现存尸长135公分。

‘哥,我穿着条白色裙子好看吗?会不会有点儿短啊?’

‘不会,还挺显腿长的。’

‘哈哈,我估计……哥哥穿上也好看,你的腿比我直、比我白。’

‘别胡说八道了!你哥一大老爷们,满腿的腿毛,穿个裙子像话嘛!唉,我说你是不是长个儿了?’

‘我高中到现在就没有再长过个儿了,只有1米63点5……’

【成年女性的头部加上颈部的长度,大约是在26-30公分左右。】

死者,脚长23.5厘米。

‘哥,这双高跟鞋怎么样?’

‘好看,就是这鞋跟儿是不是高得有些离谱了?’

‘好看就行,我能驾驭!您好,麻烦请帮我拿一双37码的,谢谢……’

死者,尸温32.6度。

【按照室温27度来计算,尸温会每小时下降0.4度,推算大致死亡时间是在晚上的十一点钟到凌晨之间。】

‘不会是堵车了吧?要不再等等?’

‘怎么电话还关机了?啧,这都快11点钟了!’

‘想好怎么补偿我吧,死丫头……’

‘死’这个字在脑海中出现的时候,突然具象化了,它变成了一具冰冷横陈的尸体。蓝覃能够清晰地回忆起,他在对那具‘无头’尸体进行解剖时,同梁络绎一起讨论时的冰冷分析。

死者的血液是暗红色的,肺胸膜、心包脏层、小肠粘膜下出现大面积的淤血点,肺前缘呈现局灶肺气肿,脚趾甲是明显的紫绀色。虽然有电击的皮肤金属化,但并不是致死的原因,最多只能造成短暂性的休克或者肢体抽搐,电击触点之间的间距应该是常见的民用电棍636型。

‘蓝言,回家比较晚的时候,把这个带在身上。’

‘哥,这东西随身携带违法吗?’

‘民用的,不致死,你又不用来做坏事儿,就是个防身的物件。’

‘谢谢哥。’

……

“呕……唔……”强烈的反胃感和眩晕感让蓝覃站不稳身体,梁络绎上前一把扶住了他。蓝覃一手扶在梁络绎的肩上,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梁络绎连忙用手在蓝覃的背上顺着气,这是蓝覃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将自己压得喘不上气起来。它封住的不仅仅是他的呼吸系统,还有击溃着每一根绷紧的神经。他甚至觉得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也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尸臭。

濒临崩溃的窒息感好像真实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大脑的缺氧让他眼前一黑。

蓝覃倒下的一瞬间,梁络绎将他紧紧地圈在了怀里。

“蓝覃!”

那之后,蓝覃不认命地做了自己和死者的基因比对,两份血样的显示让蓝覃彻底陷入了绝望。这个消息开始在警局里不胫而走,段局立刻给蓝覃休了假,让他尽可能的避开这个案子。

而自那之后,蓝覃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因为,他没有家了,他的妹妹是他最后的家人。

蓝覃住在了法医的解剖室里,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他望着装有蓝言尸体的冷冻柜,一幕幕地回忆着过往的点滴,他完全无法接受蓝言的死亡。

更何况是以这种‘尸首分离’的模样!

梁络绎做完自己手头的工作后就尽可能的陪着蓝覃,短短四天的时间里,蓝覃就瘦了一大圈,他形同枯槁地坐在角落中,一言不发。

梁络绎在蓝覃的身边坐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帮你看着蓝言。”

“……”蓝覃沉默不语着,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冷冻柜。

梁络绎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

唯一能让蓝覃从这里走出去的理由,仅限于如厕。梁络绎见蓝覃迟迟未归,担心他在厕所里想不开出事,便打算出去寻人。

刚一出门,梁络绎就看到蓝覃和段局站在走廊的尽头,蓝覃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央求着段局,“我求求您了,您让我去吧!!!”

“蓝覃,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也清楚执法人员是不能参与到亲属案件之中的,而且法医执行的是勘察、检验、鉴定和分析,而不是逮捕!况且……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这不是冒险!我、我就想问问,我妹妹的头在哪里?!我不能让她就这么去见我的父母吧!我得给她找回来啊!”蓝覃一把抓住了段局的胳膊,眼泪顷刻间决堤,“我求求您了!”

“蓝覃,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冷静一点儿。二队的同事们会把凶手抓回来的,你相信我。”段局轻轻地拍了拍蓝覃的背。

被一再拒绝的蓝覃,‘扑通’地跪在了地上,他抓着段局的警服外套,恳求着,“段局,我求您了!我等不了……蓝言她来找我了,我一闭上眼她就会问我,她的头在哪里,我回答不了……段局、段局我求求您了!”

蓝覃的每一句话就像小刀一样割在梁络绎的心上,他走上前去拽起了蓝覃的胳膊,对段局保证道:“段局,我会看住蓝覃的,我保证!”

段局犹豫了片刻,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我发小于的电话号码,他会告诉你们确切的位置。”

“谢谢段局!”梁络绎将蓝覃拉了起来,牵着他的手腕说:“走,我带你去!”

“梁……络绎。”蓝覃双眼通红的望着梁络绎,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那一刻,是梁络绎拯救了自己……

梁络绎边走边拨通了于晚阳的电话,“您好,我是梁络绎。”

“哦,梁法医是吗?”

“是我,我和蓝覃在一起,经过段局的批准可以前往逮捕现场,请您给我一个确切的地址。”

“地址是XX北路109号的快捷酒店,门口都是自己人。”

“谢谢了!”

梁络绎挂上电话,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神情有一丝茫然的蓝覃,心疼得想要抱一抱他。

可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默默拉过安全带替蓝覃系上,嘱咐道:“我开得会有些快,忍一忍。”

梁络绎说完,一脚油门将汽车的转速拉到了极限,强烈的推背感,让蓝覃头晕想吐。

“梁络绎……谢谢你……你知道吗?”蓝覃的眼泪住不住地落下,“她那天穿着的白色连衣裙是我挑的,那双高跟鞋是我买的,出门时的马尾辫是我替她亲手扎起来的……还有她防身的电棍也是我送的,是我……”

“不是你!”梁络绎知道蓝覃要说什么,他立刻打断了他。梁络绎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了蓝覃的手,“蓝覃……”

有我在。

梁络绎带着蓝覃到达现场的时候,现场全面戒备。梁络绎是新来的,对谁都不太熟悉,但几乎人人都知道新来的法医既高冷又带着贵气。

于晚阳一眼就看到了梁络绎和蓝覃,他快步地跑了过去,打了声招呼。

“现在是什么情况?”梁络绎急切地询问道。

“我们的人已经上去了,但对方手上有人质,他们还在交涉。”于晚阳说着,就看到蓝覃的目光移向了楼上,他的本能让他想冲上去,质问那个变|态,他妹妹的头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被处理掉了?!

然后,再乱刀砍死这个王|八|蛋。

梁络绎眼疾手快地从身后抱住了蓝覃,压着声音说道:“冷静。”他能感觉到蓝覃的身体在发抖着,梁络绎收紧了手臂,但手却在轻轻地安抚着蓝覃的不安与愤怒。

与此同时,二队副队长的对讲机里传来了他们队长的声音,“全部,向后退。”

原本以包围式守住大门的刑警们,不约而同地服从了指令,向后退了一米的距离。

只听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吼道:“后退!再退!不然我一刀捅死她!”他挟持下的女孩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梁络绎一眼就看了那个女孩,白色连衣裙、梳着马尾辫、身高大概在1米6到1米85之间。

梁络绎立刻用手蒙住蓝覃的眼睛,“不要看。”

“……”蓝覃的呼吸异常的急促,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聪明如他,蓝覃似乎猜到了梁络绎为什么要蒙住自己眼睛的原因,“梁络绎……那个女孩子是不是……穿着白色裙子,扎着马尾辫……”

“……是。”梁络绎回应道,他的掌心已经被蓝覃的眼泪打湿,蓝覃用手指想要扒开梁络绎的手,去亲眼看一看。

梁络绎知道要是蓝覃看到了,他会崩溃的,他紧紧的环着蓝覃,在耳朵低声说着:“别看,求你!”

“咚!”一声巨响,男人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抄到他的背后于晚阳撞翻在了地上,人质被于他一把推向了反方向。

于晚阳抬起一脚想要踢飞他手中的刀时,却被男人拽倒在地,刚准备上前实施制服的副队长,在男人将尖刀对准于晚阳的侧腰捅下去时,立刻举起枪,扣动扳机射穿了男人的手腕。

不死心的男人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无疑了,他怎么着都要拉个垫背的。男人换手握住插在于晚阳腰间的刀柄。

‘砰’随着第二声的枪响,男人仰面倒在了地上。

蓝覃挣脱开梁络绎的束缚,发疯般地冲向了男人,梁络绎立马去追,在他快要触碰到男人时,被梁络绎和其他人拦住了,蓝覃冲着濒死的男人,撕心裂肺地喊道:“蓝言的头在哪里!?快说!!”

男人的嗓子眼被内脏破裂的大出血堵住了,但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他张着嘴,梁络绎从他的嘴型间读出了三个字蠢女人。

“回答我!!!”蓝覃最后的呐喊淹没在了嘈杂的鸣笛声中。

警方从男人的手机里翻出了他杀害蓝言时的全过程,画面触目惊心。

然而,蓝言并不是第一个受害人,凶手伪造高知人设骗取女性的爱慕,并与发生|关系后,将其杀害。

分尸、抛尸、埋尸、焚尸……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一共五名女性被害,其中三人是社会边缘女性,无人报案。另外一人按照失踪人口正在处理,而真正被发现的只有蓝言。

她们在被害前都有共同的装扮特征:白裙子、高马尾。

蓝言的头始终没有被找到,这也成了蓝覃一辈子的遗憾。

在那之后,蓝覃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他每一次的下刀都会让他再一次想起那个下午,他用手中的手术刀划开了自己亲妹妹的胸膛……

最终,蓝覃选择离开了法医的岗位。

那段窝在家中的日子,让他患上了抑郁症和厌食症,直到有一次他从一个老箱子里,翻出了一条亮蓝色的沙滩长裙。

这大概是蓝覃唯一没有给蓝言烧去的衣服,他拿着长裙一回头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忽然想起了梁络绎说过的一句话,你们长得挺像的。

或许就是这句话,让他鬼使神差的穿上了那条裙子。彼时的他体重只有100斤,半年没有修剪过的头发留到了肩膀,皮肤因为长期蜗居在家不见太阳而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蓝覃望着镜中的自己,他仿佛又一次见到了蓝言,他伸手触摸着镜中的自己,触摸着已然离去的‘蓝言’。

他曾一度将自己活成了蓝言的模样,他学着蓝言说话的声音、学着蓝言动作的仪态,他为了让蓝言能够继续留下活着的证明,他让自己和‘蓝言’一同进入了互联网的虚拟世界。

“hello,大家、早上好啊!我是……柠檬兔兔!”

“嗯?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啊?因为,这是‘我’的企鹅ID。”

“要表演才艺啊?可我没啥才艺可以表演的,我只会……”

“我有喉结啊,我是……男的。”

“为什么是男的你们就更爱了?不太懂……”

“哦,谢谢这个ID叫、叫‘我超猛’的朋友送的嘉年华!哇!这个东西这么贵嘛!?”

“别、别再送了,我就是上来聊聊天的。”

……

“欢迎宝宝们进入直播间,我是你们的柠檬兔兔!”

“跳舞?上来就跳舞啊?”

“感谢老板‘我超猛’送出的跑车和嘉年华,老板想看什么啊?”

“叫爸爸?叫不了!”

……

“感谢‘我超猛’爸爸的嘉年华!”

“嗯?除了老公,我都能叫。”

“男生形象直播啊?可以啊,过年吧!柠檬兔兔和各位宝宝不见不散哦!”

……

“七夕老规矩,不直播。”

2023年8月22日,晴

墓碑上的照片定格了女孩在28岁生日时,灿烂的笑容。

“六年了,对不起……哥哥没本事儿,还是没有找到。”

墓碑前,放着一束蓝色的风信子,风信子花语代表着重生,蓝言曾在蓝覃的身体里‘重生’过一次,当他快要被她取代时,有一个人醉醺醺地跑过来告诉他。

请为我活着吧!

“小言,哥哥这次……要真的送你离开了,请……务必原谅我吧。”蓝覃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想为他活着!

公告:

2023年8月23日,柠檬兔兔的直播间将永久关闭。

感谢你们让‘她’又体会了六年美好的人世间……

【猫狗日记】第一弹

从‘猫市’带回来的小猫,是成了警局里的关注焦点。

长毛小三花看似乖巧,但当它熟悉了环境之后,就开始‘胡作非为’,最喜欢的就是跳上桌子,将东西扒拉到地上,基本每个人都被它霍霍过。

于是,周五一大早,布告栏里就贴上了,《呆萌三花找主人,又乖又奶又迷人》的寻主告示。

卢峥站在布告栏前看着这虚假的标语,‘啧’了一声,“啧啧啧,昧良心啊!谁这么缺德?”

卢峥话音刚落,耳朵就被人提溜了起来,“你姑奶奶我写的!”岳越咬着后槽牙说道。

“哎哟哟~”卢峥被揪得龇牙咧嘴,他顺着岳越的手劲儿,捂住了耳朵,连连求饶,“错了、错了,轻点儿嗨~”

岳越抱着胳膊斜瞪着卢峥,卢峥揉了揉耳朵,委屈巴巴地小声说道:“这不就是骗人,那就是只小贱猫嘛。”卢峥属于是深受其害,敢怒不敢言。

“你都知道它是小贱猫了,如果不把这话写得漂亮一点儿,谁愿意领养啊。”岳越刚说完,就看到出差回来的梁络绎走了过来,“梁法医,这是提前回来了?”

“嗯,封控原因,提前结束了。”梁络绎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一抬眼便望见了贴在‘C位’的手绘海报,“是在给小三花找主人?”

梁络绎出差前,小三花才刚来,所以一直都乖巧地呆在他们手工做的纸箱小窝里,对于之后的恶劣行为,是一无所知。

此时的梁络绎尚处于追求蓝覃的阶段,他记得蓝覃也喜欢小动物,不如接小三花过来,也能借口和蓝覃拉近一些距离。

心动不如行动,梁络绎一遇到和蓝覃有关的事情,脑子就有点转不过来,所幸跟揭皇榜似的揭下了三花的寻主海报。

卢峥和岳越万万没想到,梁络绎愿意收留小三花,毕竟梁法医除了对尸体没有洁癖外,哪儿哪儿都要求一尘不染的人居然会有养猫的想法?

“梁法医,三思后行。”岳越把话都提示到这份儿上了,如果梁络绎还是执意要收养的话,就别怪她做了虚假小海报了。

“对啊,这不是挺可爱的。”梁络绎指了指海报上的猫咪照片,“我一会儿来接他。”

“……”岳越想不通,梁络绎这是吃错药了?

梁络绎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计划了,一会儿就跟段局请假,他要约上蓝覃去买宠物用品,蓝覃一定不会拒绝的。

“对了,岳越,你手机里有小三花的照片吗?发我几张可爱吧。”梁络绎说完,转身朝着段局的办公室走去。

留下了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的岳越和卢峥。

果不其然,蓝覃在收到小三花的照片后,立刻同意和梁络绎一起去陪小三花做体检。

突然换了环境,小三花吓得不敢动弹,瑟缩着身体的模样非常讨人喜欢,蓝覃在一旁哄着小猫,梁络绎惬意地享受着这‘一家三口’的感觉。

哪怕当个铲屎的也不亏。

蓝覃给小三花挑了一堆的动西,从食物到小零食、从猫砂盆到猫窝、再从小铃铛到小玩具,能选的东西他都挑了一遍。

梁络绎掏钱的那一刻,有种自诩一家之主的心情,那叫一个爽快。

“都要。”

打完疫苗、做完体检后,蓝覃小心翼翼地将小三花放进了猫包里,“咪咪乖~”

蓝覃跟小猫说话的声音,是梁络绎听过最温柔的音色,梁络绎第一次有心要化了的感觉,他克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内心狂喜赚大了。

“也不能一直叫咪咪吧,没给起名字吗?”蓝覃边问边将猫包背在了身上。

“没有。你给起一个吧。”梁络绎现在的脑子根本转不动,他一门心思全在眼前人的身上。

“小三花是个小姑娘,得像个秀气点儿名字,不如……”蓝覃还没说完,宠物医生便打断了他,“这个三花是男孩子。”

“三花不是都是母的吗?!”

“比较少见而已,公三花是没有办法繁育下一代。而且它本身发育得也不是特别的好。你们可以省了一笔绝育费了。”

听完宠物医生的话,蓝覃眼睛一亮,说:“那就起个牛B的名字,叫擎天柱。”

“……你没听医生说,它……不太行,你这不是侮辱猫吗?”梁络绎也不知道蓝覃的脑袋瓜在想什么,这名字按在猫的身上怎么看都不太合适吧。

“就是因为不行,才让它显得比较行啊!”蓝覃说完,还冲着宠物医生问道:“医生,你说对吧!”

宠物医生笑了笑,“还不错。”

行吧,蓝覃高兴就好。

“那就……擎天柱。”

两个月之后,‘一家三口’变成了‘一家四口’。

蓝覃抱着捡来的小黄狗出现在门口时,梁络绎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梁络绎有些嫌弃地看着脏兮兮的狗子问道。

“我捡的,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留下它吧。”蓝覃眼巴巴地望着梁络绎,梁络绎哪里遭得住他这种眼神。

“……那你负责弄干净它。”此时的梁络绎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以为的小土狗其实一条大型的拉布拉多。

“没问题。”蓝覃连连点头,然后摸着狗子脑袋说:“嘉年华,你有家咯~”

XX月XX日 晴

嘉年华:擎天柱,擎天柱!

擎天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