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发来嗡鸣, 地面在颤抖震动。
参战的机甲和机器人在坠落，能源板在发出不堪重负的铮鸣。
像是大地咆哮，星球崩裂, 一层层破碎掉他们平和的日常。
异兽口中所谓的臣服并不是商议出来的。
那是绝对的力量下，二十年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威胁中, 某些种族的某些人自暴自弃做出的选择。
但绝对的力量下, 总会有人动摇。
尤其是眼看着不远处半空的机甲和机器人跌落。
很多精神力不足需要机甲机器人辅助的人类士兵气喘吁吁的从破碎的机器人和机甲中爬起来。
还有不少机器人相关的人工智能的语音破碎掺杂着滋滋啦啦的电子音，在继续向着使用者播报现在的情况, 引导使用者撤离。
简直就像末日一样的景象。
有刚刚因为能源刻写师机会来到黄金圣域的人类抱头崩溃, 又像是带节奏一样。
“只是龙族吧？只是龙族啊……跟我没有关系啊，我不想死……放过我, 我妈妈还在我故乡星系等着我回去——”
“本来我们就已经跟异兽和平相处快二十多年了啊, 现在只要让对方不伤害我们，这跟我们消灭异兽的诉求不是一样的吗？我们非要这么反抗到底吗？一个种族的进化是需要时间的……我不想再有战争了, 一点都不想……”
这样的动摇声音曾经就在南斗星系上引起过共鸣, 让沈安吃过大亏。
第一军所有人严阵以待, 有人还警惕的注意着身后。
但跟料想之中的情况不同。
一个刚失去了自己修建起来小店面的嚎啕大哭的女人拿起旁边的轻质板, 恶狠狠的冲着说话的那人扔过去。
“给老娘闭嘴！！”
这板子很轻，但这力道足够将人砸的一懵。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而周围众人愤怒。
“你听听你们几个说的什么鬼话！！”
“你是在向侵略者期盼和平吗？？”
“它们杀了我的父母亲人，夺走了我的家园，是龙族给了我新家, 给了我新的生存的地方，踏马的它们现在又想抢, 老子这条命豁出去了, 老子也要告诉你——想要远离战争从来不是要逃避战争, 我们期盼的和平, 也从来不是这种和平！！”
“你今天对对方妥协, 明天它们要杀掉你妈妈的时候，你也会对对方妥协，你就是个软骨头，爬不起来的人！！”
“前段时间传令官大人说咱们联盟被帝国渗透了！是不是就是这些家伙在联盟捣乱？听说很多种族被异兽策反了，肯定也跟他们有关系！！”
“大家伙别被他们骗了，我们在黄金圣域生活了这么多年，龙族是什么样的你我心里还没数吗？哪个长生种在跟异兽的战争中牺牲的比龙族还多？哪个长生种乐意用主星接纳我们居住？……我们最该跟龙族感同身受。”
“所以滚啊，从我们的地方滚出去！！”
“滚出去！！我们不欢迎异兽！！”
“我们绝对不会向你们妥协！！”
龙族的族人并不多，且多数情况下没有那个精力跟自己庇护的种族相处交流。
很多时候人类种族的事情也是由人类种族组成的队伍来维护的。
就像曾经沈安的梦想岗位——黄金圣域人类区域各个街道的治安岗位，活清闲，还集体行动可以浑水摸鱼。
但人类的确是很独特的种族。
他们好似有着能被轻易压垮的身躯，也有人曾经因为苦难屈服，但好似又有着坚韧的灵魂，在那脆弱之下，努力盛开名为勇气与坚强的花。
第一军内的龙族对看了一眼，像是怔忪的微微松懈了肩头。
啊……
的确没有什么比有人能理解能并肩作战更让人有斗志的了。
这是个好消息。
“你们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考虑。”
那鸟雀异兽王表情很平静，似乎完全不会因为他们的喧闹而改变想法。
“二十年前的异兽入侵你们抵挡的已经很艰难，现在我们那位大人已经越发强大，只是碍于一些私情才给你们选择考虑的机会……”
它的话都还没说完，不远处从自己机甲里面爬出来的人类士兵咬着牙，用机甲上的能源枪炮对准对方，能源板亮起，他毫不犹豫的开炮。
“给老子闭嘴。”
轰鸣声响起，鸟雀异兽王身子后撤，眼底那一圈光晕不断闪烁，身前的屏障在一瞬间阻挡了能源枪炮的来袭。
下一瞬苏合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他的动作飞快，转瞬已经来到了那人跟前。
但还是太晚了——
在他前来的瞬间，那被抵挡的能源炮像是瞬间改变方向，凭空从这人旁边出现，轰的一声。
血色与骨肉烤焦的味道，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身子大半被热浪冲击，还来不及倒下就被苏合接住，他震惊的转头看过去。
本来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机甲由智能操控着，此刻在他身后缓缓破碎倒下，刷的散落一地，那屏幕滚落过来，残留的能源让屏幕滋滋啦啦还能看出些许这个机甲智能的表情。
“数据损毁——数据损毁——硬件损毁——无法修…复——很高兴与您共事，最后共事时光，愿您得偿所愿，拥有您想要的和平……请……请按照规定路线迅速避难……请按照规…定……请您注意安……全……”
最后的话并没能说完，那块残破的小屏幕一下子暗下去。
一声明显的压抑着的哽咽从少年口中溢出。
这人已经被迅速赶过来的祁雨等人接应走。
苏合站起身来。
沧江看着这一地狼藉。
墨玄的脸色被纯粹的漆黑发丝遮挡——
鸟雀异兽王的表情依旧平淡。
“看来我们是谈不成合作了？”
“蔑视感情，蔑视生命的东西——”
沧江冷笑一声。
“其他人，给我守好这些口子，这些异兽一个都不许放进避难所。”
苏合已经闪身到了他身后，金色的眼睛像是璀璨夺目的金色宝石，精神力自然化作刀刃，从后方穿刺过去。
“你们再不可能前进一步——”
他冷声。
“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异兽王向前飞出，抬手蹭上自己脖颈的一片血色，眼底光芒亮起，最后宣布。
“好的，很遗憾，谈判失败。”
*
与此同时，在空间折叠内似乎感受到什么的苏杭一个侧头往外看去。
这个折叠空间内的样子跟他们在沈安记忆里看到的不太一样。
在沈安记忆中，漆黑的天，血红色的大地，沟壑遍布，还有森然竖立的龙族骸骨，但此刻这里都没有。
这里甚至跟外面好像差不多。
明亮的天地，比外面盛开的还要多的多的朵米雅花，一簇一簇的雪白相拥，甚至远处还能看见一些奇怪的——游乐设施？
苏杭形容不出这样的感觉。
硬要说什么的话，那只有一个词能形容——怪异。
你做好了万全准备，却发现这里一副世外桃源样子，完全不受纷扰一般。
太奇怪了——也太可笑了。
苏杭在进入折叠空间之后，已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关于精神力的束缚解开。
黄金圣域已经被折叠空间覆盖，不仅仅是黄金圣域，联盟内各个军团镇守的星系都遭受到了这样猛烈的袭击。
其中还包括那些跟异兽达成了交易合作的种族。
乔的死对异兽来说像是一个机会，削弱龙族力量的机会，几个选择和异兽合作的高层从异兽那得到了好处，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跟龙族联盟重新分配星际势力，也厌恶了整日堤防异兽的日子。
于是在这个机会之后，全星际几乎瞬间爆发了全面的冲突。
想要将这一切平息，或者至少拖延下去，拖延到苏昱那小子醒过来。
那么一直藏在折叠空间内并不出现的闻桦就非常关键。
精神力暴动的气旋在周围打着转，摧毁着身边的生长的朵米雅花。
苏杭身后已经躺着两个失去了头颅的异兽王尸体。
那地面像是能吞噬一般，正在缓缓将这一切吞噬。
苏杭只往后看了一眼，强悍的黄金巨龙表情有些散漫，脸上还沾着些许飞溅的血色，他在周围打量了一圈。
“不出来吗？说要告诉我真相——进来可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也没有这样招待客人的吧？”
苏杭说的很轻松，但身子紧绷，警惕打量四周。
直到不远处层层叠叠的朵米雅花被人用手拂开，那一直蒙着一层纱的异兽幕后之人登场。
微卷的黑色发丝，过分白皙的皮肤，他没有异兽王的那些特征，显得有些书卷气。
最关键的是那一双让苏杭熟悉到有些震惊的眼瞳颜色——跟沈安一模一样的金琥珀色。
“你就是——闻桦？”
“初次见面。”
闻桦很轻的笑了一声。
“当然，那个不是礼物，这个才是——”
他的手心翻转，一半内里漆黑的蛋壳出现在他的掌心，被他随意的抛掷而出。
看似随意的动作，但最后却又轻巧的落在地上。
闻桦的眼睛注视着那枚蛋壳，表情似乎有些温和。
“龙族的小龙的确是不太听话的孩子呢。”
苏杭紧盯着自己脚边的蛋壳。
从那上面残余的龙族蛋壳花纹能推断大概的时间——
这的确是一枚龙蛋的蛋壳，且时间在十几二十年前，那个时候，诞生的小龙只有沈安。
但为什么会在他的手里？
更别说——
“那可是我们家最乖的小龙，你在说什么屁话。”
闻桦笑了一下。
“真是太好奇了，我来到你们这里之后，就对你们之间的感情，羁绊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所以才被拌住了脚步，当然这个暂且不提——”
他看着那边火大的苏杭，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还有眼睛颜色。
“如果硬要说的话，难道不是我和小……沈安更像是一家人吗？”
苏杭：……哈哈。
你去人家亲爹面前说一句试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