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瀚海义符【完结】>第13章 闲语

  次晨,两人犹自交颈而眠。

  不过多时,殷错先悠悠转醒,眼睛还有些红肿生涩。他迷迷蒙蒙地揉了揉眼睛,睁开眼,便瞧见阿术真笔挺的侧脸近在咫尺。

  两人如此依偎着睡了一宿,而今仍是肌肤相接,鼻息交错,殷错被阿术真伸臂揽着,自己额头则抵在他胸膛上,一呼一吸之间全是阿术真身上好闻的气息,不由得又感到有些情迷意乱,情不自禁便回想起了昨夜里两人颠来倒去、酣畅淋漓的诸番胜会。

  然则殷错尚未来得及回味一二,便接着又想到了阿术真诸般无礼冒犯的僭越之举以及自己的种种丢脸行径与浪荡言语,饶是他这等没脸没皮的人,此时也不由得要为自己臊上一臊,心下百味杂陈的,也说不出是羞恼多些,还是畅快多些。

  他瞥见阿术真闭着双目睡得仍酣,心下不由得又忿忿起来,便微微起身,趴到阿术真身上,过去拨弄着阿术真浓密的睫毛,阿术真闭着眼睛轻哼一声,伸手过去一把握住了殷错的手。

  殷错扁了扁嘴,又低下头,狠狠地朝阿术真锁骨上咬了上去,然则虎牙还没凑到肌肤上,殷错却又有些舍不得,怕当真咬痛了他,最后却只轻轻地咬了一口,泄愤似地留了一个淡淡的齿痕。

  阿术真给他一咬,只得睁开眼睛看向殷错,轻声道:“怎么?”

  殷错见他醒了,脸上又有些生热,抱着阿术真埋头靠在他的颈窝,哼声道:“咬你怎么了,你昨夜里咬我的还少了么?”

  阿术真笑了笑,伸手搭在殷错的后腰上,一脸乖觉地应道:“嗯,你咬回来,我不打你。”

  殷错听他揶揄自己,顿时脸上一红,忿忿道:“你这叫以下犯上知道么,下回再胡来少爷大耳括子抽你。”

  “不知道,”阿术真低头亲了亲他的额角,说道,“你教我。”

  殷错心下一荡,抱着阿术真的手紧了紧,附唇过去又与他亲了一阵,唇齿交缠片刻,都有些微微喘息,脑中也是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两人额头相抵,耳鬓厮磨了半晌,殷错双手扯着阿术真脸颊,笑道:“教坊司里待了这么久,规矩也不懂,伺候人也不会,还要你小爷教你,像不像话?”

  阿术真一笑,并不回答。

  殷错转念一想,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倒也是,倘若你又懂规矩又会伺候人,肯定不会挨老鸨的打,我也见不着你了。”

  阿术真不悦道:“中毒。”

  “好好好,知道你武功高强,”殷错失笑,“是你一时不慎才马失前蹄的,好不好?”

  阿术真听出了他调笑之意,凑过去在他唇上又不满、又缱绻似地咬了他一口。

  殷错唔了一声,懒洋洋地伏在阿术真的肩头,一面悄悄地将手探进他衣襟之中作乱,一面在他耳边轻轻吹气道:“先前在教坊司的时候,我看你挨打挨得这么可怜,还以为你是什么坚贞不屈、坐怀不乱的君子,结果呢?阿术真,你看看你自己,像不像话啊?”

  阿术真呼吸微重,但很快便收敛神情,伸手捉住了殷错犹自作乱的手,然后轻轻地殷错臀上抽了一记,反问道:“不疼了?”

  殷错嘶了一声,朝阿术真甚感不满地伸了伸舌头,悻悻道:“那还不是怪你,凶得跟什么似的。”

  阿术真笑了笑,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看你在教坊司的时候……嗯,我原先还以为……还以为你最讨厌这些兔儿爷的勾当了,”殷错反手握着他的手,指梢交错地摩挲着,小声道,“我还怕你知道了,肯定要大大恼怒,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指不定还要打我呢。”

  阿术真闻言却是一顿,沉默片刻,才说道:“不会,我这条命是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这话说完,殷错却是蓦地心下一沉,彻底怔愣住了,原本两人浓情蜜意正自缱绻,心头热得好似火烧,此时殷错却感好似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整个人彻底哑了火,皱起眉深觉不快,却又有些茫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呆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侧头看向阿术真,阿术真仍自安静地回望着他,并没什么想开口的意思,殷错却是越想越沉下了脸,心里忿忿了半晌,却又有感到有些无所适从的惘然,什么旖旎心思都已烟消云散,便从阿术真怀中脱了出来,从软塌上爬起身来,着好了衣衫。

  阿术真跟着坐起来,也不知他为什么骤然变了脸色,眼中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殷错心头火起,悻悻道:“我眼下没心思啦,你自个儿先回去罢,我出去逛逛。”

  他撂下这话,也不再同阿术真解释什么,着急忙慌似地便从舱中出来,顺着边上系舟的绳子上了岸。

  殷错一时之间很是茫然,也不知自己这股子无名邪火究竟从何处冒起,只是觉得心烦意乱得很,格外地不待见阿术真这小蛮子,因此披着大氅胡乱沿着岸边跑了半晌,终于见到一家养了马匹的农户,便从他们那处借了匹马,骑着马在街上乱逛。

  他左思右想,也不想回四方馆,一按辔头,拉着马匹往北宫门去了。

  殷错身为侍子,又是皇帝的嫡亲侄子,出入大内自是无甚障碍,禁军侍卫也不敢有什么阻拦,盘问几句便由着他往东宫去了。

  太子殷镇殷镇为人颇为温文,待殷错很是宽厚,殷错也与他甚是亲近,平日里就没少往东宫跑,因而东宫诸人自也是对殷错熟悉得很,一众太监宫娥见是小王爷光临大驾,当即便点头哈腰地过来招呼。

  殷错轻车熟路地进来太子府邸,还没等一众宫人端茶倒水、捶背捏腿的伺候多久,这厢太子殷镇已听了通传,出得前殿过来。

  兄弟俩方一见面,殷镇见得殷错这衣冠不整、闷闷不乐的稀罕样子,心中不觉好笑,忙打发宫女过去给他整了衣冠,才训斥了殷错几句“不成体统”,自己倒也忍不住咳嗽起来。

  殷错那皇帝叔叔名叫殷峪,秉承楚地武人习气,向来便是勇武过人,奈何这太子殿下却不甚肖父,在娘胎之中便多有不足,出生之后更是体弱多病,长大之后虽稍稍好些,体魄亦并不强健,天气稍冷,就时常风眩头重,故而常年都需喝药食补。东宫一众下人、太医亦是战战兢兢、悉心伺候,生恐殿下有失。

  殷错装乖卖好地侍候殷镇喝了药,又关怀了殷镇几句。

  “老毛病了,不碍事,”殷镇斜眼睨他,问道,“倒是你小子,这么冒冒失失地过来做什么?要是过来打秋风的,我可就敬谢不敏。”

  殷错伸了伸舌头,说道:“嘁,谁稀得来见你,我明明是来见我宝贝侄儿的。”

  殷镇向来也不跟他同其他宗亲一般拘束客气,闻言也丝毫不以为忤,笑着往殷错脑袋上敲了一记,吩咐宫人去将皇太孙殷赦带过来。

  殷赦是殷镇的长子,眼下才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然十分早慧聪颖,性子也很是活泼好动,讨人喜欢,故而皇帝殷峪虽不甚喜欢自己这文文弱弱的太子,却对这个皇长孙殷赦喜爱异常,前些日子便封了殷赦作皇太孙,故而殷镇如今能坐稳东宫之位,倒也算是依仗了几分儿子之利。

  江陵城中同殷错同一辈的宗亲之中,尚未成婚的倒就只剩他一人,除了殷错,其他宗亲大多已经成家立业,要么便是如殷错亲兄长殷铮一般有要职在身的,也无甚暇时,谁都不似殷错这闲人这样懒懒散散、成天闲荡。但殷赦却对这个时常带些新奇物什来陪他玩的堂叔喜欢得紧,殷错也对这宝贝侄儿怜惜得紧,隔三差五总要来逗他玩些时候。

  果然殷赦原本还在书房中认认真真地温书,一听宫人来说殷错来了东宫,当即便按耐不住,撂下纸笔,跟着宫人去了大兴宫前殿。他一路上还端着张脸,一副肃容持重的老成模样,心里却委实雀跃得很,先恭恭敬敬地朝父亲见了礼、问了好,见了殷错却没了什么规矩,立即便跑过去扑进殷错怀里,一叠声地笑着喊道:“九叔叔!你好久没来见我了!”

  殷镇笑着责道:“赦儿!怎么这样没规矩?也不同你九叔问好。”

  “没规矩就没规矩,我才不爱讲规矩,”殷错嘻嘻一笑,抱着殷赦掂了掂,说道,“小猴儿,你是不是又沉了?你叔我都要抱你不起了。”

  殷赦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气恼道:“我那是长高了。爷爷都说了,再过些时日,就叫我跟着侍卫们学骑射了。”

  殷错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确实长高了不少,看起来九叔叔明年就能带你去春猎了。”

  殷赦闻言顿时大失所望,说道:“九叔叔今年不能带我去春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