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平瞅着这氛围不对道：“王爷，方才那傻子当真不是你见着那样唯唯诺诺，他踩我还咬了茗阳”，说着拉起茗阳的手，“你看这口子，下口狠着呢。”
姬白钦的目光落在茗阳的伤口上未语。
丹平道：“王爷，茗阳方才一定是一时情急，并不想伤他。”
“将人高举叩骨断颈，当真并不想伤他？”
茗阳低头跪下道：“属下知错了。”
姬白钦的脸色已经铁青，道：“你并不知错，拉高叩骨是你格斗杀招，你方才是想杀他。”
丹平在旁边看得焦急，“茗阳，你快说，你方才只是急了并非想杀他。”
茗阳低头再次道：“茗阳知错，请王爷责罚。”
姬白钦盯着茗阳看了好一会儿道：“那便跪着吧，什么时候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什么时候起来，若你始终觉得自己没错，本王也不强留你，回军营当你的副将军不必留在本王手下看本王脸色过日子。”
茗阳心下一惊，王爷竟然要为了个傻子赶他走？他抬头忍着怒意道：“王爷为何要袒护那罪人之弟！”
姬白钦道：“因为他没罪，若当初萧千俞效忠的是本王，处处算计姬白羽，你还会恨他吗？”
茗阳攥紧手微微抬身道：“可他并没有效忠王爷。”
院子里静了片刻，姬白钦深呼吸一口气，语气不如方才强硬：“茗阳，若要说到恨，不应该是本王更恨他吗？本王不需要你们替本王背负所谓的恨意，也不需要你们急切的表现出对本王政敌的仇视与憎恶，朝堂尔虞吾诈就是如此，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只有成王败寇。萧千俞是姬白羽的幕僚，为姬白羽筹谋帝位是他的本分。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本王为什么一直对他的弟弟格外关照？本王可以告诉你们。”
茗阳抬眸，丹平也探究的看向姬白钦，姬白钦侧身继续道：“本王第一次见萧千俞是在本王十六岁，那时萧千俞入太傅宫陪读，因为心思单纯又好助人几乎每个人都喜欢，他的才华谋略均为翘楚，太傅甚至说他将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因为这句话，他被很多皇嗣觊觎，甚至一度认为只要将他纳入麾下便可有一争帝位之能。”
姬白钦顿了一下继续道：“本王那时候也傲气，不屑一顾，甚至觉得太傅有意夸大其词，但耐不住还是私下问萧千俞可有想辅佐的皇子。”
丹平试探的问：“他选了宫里那位？”
“他说他无意皇权之争，唯一想的就是入仕为官造福天下。本王又问他如何看待皇嗣夺嫡，他的回答并非是取悦父皇，而是掌天下者握兵在手，纳粮入口，良钱防身，择机为民，先得民心而后的天下。你们不是也好奇本王当初为何突然决定驰骋疆场？这就是答案。本王今日手握五十万兵权纵然他姬白羽登基也丝毫奈何不了本王，如若当初本王听了太傅和母妃的话留都拢权，怕是早就下了黄泉。本王不信一个能说出择机为民，造福天下的人会做出截断兵书危及我晋安国本之事。”
茗阳偏头还带着些许怒意道：“可他的确做了，还做了不止一件。”
“若他并不知情呢？若姬白羽骗他呢？军中调令乃朝堂机密，他只能够通过姬白羽知道。”
茗阳心底一颤，但还是不敢朝着姬白钦设想的去想。
“你因为苍郁城一战一直耿耿于怀，也因为顾沐的死心中愤恨，本王能理解。可丹平比你还多了一层李季的债，他都没想像你这样下杀手，丹平是大度吗？不，他跟本王一样，只是觉得萧千俞的罪不该让萧悦阳来背着。他是害了本王却也救了本王，这就有本王为何多番照顾他的弟弟，本王不期待你如本王这般去设想萧千俞，但最起码别把这份恨意强加在萧悦阳的身上。本王在漠北厮杀时也曾恨过他，可本王最恨也最后悔的是没将他收入麾下。今日本王还要入朝便不多说了，你自己好生思量。”
丹平听后有些心虚，其实他也想过只不过到底没下手，若是那日他窥探的是真的，他可能当真会杀萧悦阳。
姬白钦说完转身回屋，丹平胸腔微沉看向茗阳道：“王爷说的不无道理，更何况萧悦阳是伯爵府嫡子，若真死在王府，宫里那位借机又不知道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茗阳撇眸盯着丹平，丹平有些心虚的转向别处道：“你瞪我干什么？我可没惹你。”
“王爷说两句你就心软了？你没听出来王爷那话里还赞赏着萧千俞？那小子活着就是祸害，你是不是就是个墙头草？啊？”
“我哪儿墙头草了，你有气也别拿我撒，我也看那小傻子不顺眼，但我觉得王爷一定有王爷的道理。我当初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心情估计就跟那小傻子一样，还莫名其妙的被人揍了一顿。”
“你——你还替他辩解上了？你那哪儿一样，你爹跟你那他娘是蒙冤，他哥哥那是真毒！”
“万一王爷说的是真的呢？万一萧千俞真的不知情呢？”
茗阳本想反驳但见丹平脸色严肃，他叹了口气蹙眉沉思了一会儿，有些生硬的道：“行行行，对不住，你走吧，我自己好好想想！”
丹平瞬间换上笑颜，拍拍茗阳的肩道：“哎，这就对了，别跟王爷赌气，跪好了好好想，我去买两坛酒再买份烧鸡，等会儿坐那院外树头上看你忏悔。难得见到我们茗大将军认错，我等会儿得好好记录一下你跟王爷认错的表情，回军营的时候好跟兄弟们讲讲。”
“一、二、三——”
“哎哟卧槽——”
丹平在茗阳抓起石子砸他的瞬间从院子跑了出去。
姬白钦站在窗边瞧，见丹平还回身逗茗阳脸上瞬间有了笑容，他转身踱步入堂，萧千俞见人入来抬眸。
姬白钦见萧千俞蹙眉脸色泛白额头还不住的冒冷汗便知他并非胃痛，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道：“很痛吗？”
萧千俞道：“没有方才痛。”
“当真是胃痛？”
萧千俞低头未语，姬白钦坐下道：“方才丹平与本王说你又想逃走？”
萧千俞抬眸有些紧张道：“我没有，方才那两人没有可以辩识的东西，他们在我屋子里翻箱子，我以为有贼所以想找侍卫，可我翻窗寻侍卫时院中无人，我就跑了出去，在长廊上遇见了侍卫，可那些侍卫说什么禁地要杀我，我就说要见你，然后侍卫带着我过来就遇见了方才那两人，我没有想跑。”
萧千俞看了看姬白钦委屈的低下头。
方才院中唤他名字的好像是小傻子的声音，姬白钦确定萧千俞没有说谎心中阴霾顿消。
小傻子不认人，茗阳丹平稍后得让他们带点儿能辨别身份的在身上。他好像也并不很傻，打不过贼人知道唤侍卫也知道跑，有危险还会找他了。
方才害怕时看见他时第一个反应竟是抱着他，难道小傻子当真喜欢他？
萧千俞不知道姬白钦有没有因丹平的话生气，他抬眼撇了一眼姬白钦，见姬白钦还盯着自己又低下头。
方才被茗阳那么摔了不知道伤口裂开了没，他得亲自看一看。
姬白钦的目光落到萧千俞的衣衫上道：“衣衫要换下来，今日本王要入朝。”
萧千俞听到这句话，手指不自觉抓紧衣衫，心中也倍感失落，他不确定的道：“这是你的朝服？你……还要的？”
皇兄说话怎么这么温柔？姬白珉咬着筷子盯着姬白钦和萧千俞总觉得有些不对，但不知道哪里不对，而且他怎么总觉得萧千俞弱不禁风，还有点儿楚楚可怜？是不是因为他太瘦了？
姬白珉看着看着，默默的给萧千俞夹了个鸡腿。
“是，这朝服怎么去了你那？”
“他送的。”萧千俞指着姬白珉。
姬白珉一脸问号，随即想起箱子道：“皇兄给的边关特产，我打开瞧着都是旧衣衫，想着他没什么衣衫换就送过去了。我就说一大早茗阳丹平来找我干什么，原来是来找这个!”
萧千俞心中酸涩，他还是没能有自己的朝服，纵然是旧的，是他以为别人不要的。
一滴泪从萧千俞眼中滴到手背，道：“他们方才要脱我的衣服，我以为这衣服你们不要了才穿的。”
姬白珉察觉到萧千俞声音哽咽伏低瞧萧千俞，之后靠近姬白钦小声道：“皇兄，小傻子好像哭了。”
姬白钦目光从萧千俞身上挪开看向姬白珉，道：“许是方才茗阳丹平硬要脱他的衣衫吓到他了。你快些吃，等会儿送皇兄出府。”
姬白珉点头，姬白钦看向萧千俞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本王要入朝了，随本王入屋换下来。”
萧千俞抵着头不让姬白钦看见他哭了，随即忍着腹痛跟着姬白钦起身道：“好。”
姬白钦率先往寝殿走，萧千俞离开两人视线后快速擦了泪，等他入了寝殿才发现姬白钦站在门口等他。
他这样子是不耐烦了吗？萧千俞虽然不舍但还是低头解衣衫，边解边道：“方才摔了，弄脏了些。”
姬白钦走过去伸出一只手将萧千俞环住顺带给了他些许支撑道：“喜欢这衣衫？”
萧千俞先是不习惯姬白钦靠的太近往后缩了一下，随即压低头没说话。
姬白钦托着萧千俞的下巴强迫人把头抬起来，萧千俞那双委屈的眼睛一下子就刺痛了他。
姬白钦抚上萧千俞的脸，拇指划过眼尾将萧千俞隐忍的泪拭去，道：“本王借来用一下，今日之后本王会有新的朝服，以后这件就不要了。”
萧千俞愣愣的看着姬白钦，刚哭过的脸绽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不要了？”
姬白钦轻轻嗯了一声，萧千俞道：“不要了……那……那能给我吗？”
这衣衫不好看也不透气，夏季穿着还热，小傻子为何喜欢这衣衫？
姬白钦道：“喜欢朝服还是喜欢这衣服？”
萧千俞将目光撇开，姬白钦捏着人下巴用了些力，迫使萧千俞看着他再次道：“喜欢朝服还是喜欢这衣服？要说实话。”
姬白钦又发现什么了吗？为何这么问他？
萧千俞犹豫片刻道：“喜欢朝服。”
小傻子难道受他哥哥的影响也想入朝为官？还是说，他在学他哥哥？
萧千俞盯着姬白钦又问：“你不要了……能给我吗？”
姬白钦的目光落到萧千俞的唇上，道：“不能。”
萧千俞咬唇，姬白钦瞧见这眼神儿抿笑：“旧了拿来做什么？也不合身。再说，你不能入朝为官要朝服干什么？”
萧千俞的眼神儿又委屈了，姬白钦的心瞬间揪了起来，道：“你若是喜欢朝服，等你嫁给本王，本王为你要个诰命，诰命是朝廷敕封有品有阶也是有朝服的，叫诰命服，这样你就有自己的朝服了，到时候本王让尚方量身为你做，别捡本王不要的。”
“我……自己的朝服？”萧千俞先是吃惊，接着是欢喜，“我自己的？”
姬白钦轻轻应了一声。
“真的？”
姬白钦又应了一声。
萧千俞捧着自己的脸，一下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可以有自己的朝服了！姬白钦竟然愿意为他要朝服？诰命服？可是，男子也能有诰命吗？
“寻思什么呢？”
“男子也能有诰命吗？”
“诰命是朝廷对官员家属的敕封，你嫁给了本王，难道不算朝廷官员的家属？”
姬白钦看着发呆的萧千俞，不自觉的捏了捏萧千俞的脸道：“所以别伤心了，现在换下来给本王，要是再晚，本王要被朝臣嘲笑了。”
这下萧千俞放心的开始褪衣衫，“你环着我不好脱。”
“能站稳？”
萧千俞点头，姬白钦松了手又道：“你今日怎么跑出来的？”
萧千俞道：“我以为有贼人，就从假山后的洞钻了出来。”
“假山后的洞？”
萧千俞点头，“在屋子背后。”
姬白钦打量萧千俞，萧千俞虽高但骨架子小又没什么肉，那洞或许是预留防洪的洞口，看来得立马把那洞口填了，至于防洪多弄些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