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白钦拉上萧千俞的手移开遮挡，挑起人下巴道：“本王觉得你这话本子看得真好，以后得多给你寻些。”
姬白钦这是没怀疑他吗？没怀疑他就好，萧千俞松了口气道：“可……可以寻征战的吗？”
“征战的？话本子不是街柳巷闻异趣杂事的多，你看的不是这些吗？”
萧千俞摇头，“以前看，现在想看征战的。”
“为何？是因为那些近卫？”
萧千俞凑到人耳边小声道：“因为你是将军，万一你哪天征战遇到危险，我好琢磨琢磨去哪里捡你。”
姬白钦被逗笑了，揉了揉萧千俞的头道：“好，本王给你寻，你一定要好好看，以后好去捡本王回来。”
萧千俞见人笑了松了口气，盯着人瞧了半晌道：“我认真的。”
姬白钦顺口道：“本王也是认真的。”
姬白钦应当当他是在开玩笑？当他是开玩笑也好，至少不会对他起疑。
朝野观局他会，兵法书也没少读，可纸上谈兵抵不过实际，这方面姬白钦比他强上许多。
近卫的事提醒了他，姬白钦派出茗阳时不是没有想过危险，百密总有一疏，更何况他连军营都没去过更别说战场，要是有一日姬白钦与姬白羽真的打起来了，他就算帮不上忙也知道寻什么法子去救人。
姬白钦扶着萧千俞的腰道：“怎么本王的腿还没坐舒服？还要让本王再上一次药？”
萧千俞瞬间站起身低头系封腰，姬白钦瞧着人嘴角浅抿，起身略过人去架子上放药瓶。
“本王觉得你说的对，本王该去寻旧部拿药而不是让茗阳出城去寻药，本王明知有危险还是让人去了。十五个近卫的死是本王思虑不周，本王今日寻思，若是茗阳也折在了里面本王会如何，可本王不敢想，本王……”
萧千俞顿住手抬眸看向姬白钦，到底是说出来了，说出来有了纾解便好上几分，他走到人身后从身后缓缓抱着姬白钦，“你害怕？”
“本王与他们情同手足，本王今日心乱了。”
“神明都会犯错，更何况是人……”
姬白钦收回手探向缠在他腰间的双臂，萧千俞继续道：“谁都会犯错，犯错之后能改就好。我哥哥那么聪明同样会犯错，还错的很严重……姬白钦你知道吗？哥哥曾说他被人推入了万丈深渊被那滩黑水拖着下沉，他说他想做个好人的，可风不由得他使舵，我当初不明白现在知道了，是因为他死不悔改，因为死不悔改所以越错越多……”
察觉到萧千俞哽咽了，姬白钦转回身将人撑起来，“不是你安慰本王？怎么自己先哭上了？”
“你听我说完。”
“好——”
“曾经有个人问他是不是后悔了，他不敢承认自己错了，可我觉得他如果活着，他会说他后悔了，特别后悔。哥哥害你害得很惨，我来代他向你弥补他的错。”
姬白钦揽着人后颈将人收拢道：“是怕本王心情不好迁怒你？逝者已矣这个词本王还是懂的。”
“我不怕你迁怒，我是想说，知错能改及时止损很重要……”
他那时就不该心软，就该看着姬白羽死在他面前，就该直接了却了性命……
“你既重视他们，就别让他们轻易付命，眼泪和痛苦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姬白钦深呼吸盯着人看了半晌，随及自嘲的笑了笑道：“本王竟还要你提点了。我们小傻子的脑袋越来越灵光了，若非你这神态举止与你哥哥不同，本王还以为你是萧千俞了。”
萧千俞瞬间心紧，心跳也骤然加快，姬白钦伸手触及萧千俞的脸，吓得萧千俞微颤。
姬白钦捏着人下巴转向一边道：“若不是后来本王想起你哥哥耳后有颗痣，就你们这相似的样子还当真容易认错。”
萧千俞低眸，他耳后有痣吗？他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小傻子蹙眉又是在寻思什么？在想他哥哥耳后是不是有痣？
姬白钦看着人心底微沉，不是萧千俞耳后有痣，是他最近老是疑心小傻子是萧千俞……
前些天他派出近卫查萧悦阳有没有被遗弃过，萧悦阳的消息倒是没有，却打听到了萧千俞的消息……
近卫禀报中提到，官苍明说萧千俞的右肩被姬白羽刺了一朵牡丹还刺上了他的名字，那刺青的颜料作画千年不腐是贡品没法祛除，还因颜料有毒之前为了治伤没少花力气。自然还将萧千俞当时满背血的样子一并说了，他那时听着都心绞痛。
近卫如此说是纾解心中愤恨，说萧千俞是罪有应得也想缓和他心中恨意，官苍明没有骗他的必要，他也知道官苍明这么说的意思，官苍明是想让近卫将话带到让他别迁怒萧悦阳。
小傻子当着他的面来来回回不知道脱了多少次衣衫，那身上除了鞭伤什么都没有，这也让他消除疑虑确信小傻子不是萧千俞。
姬白钦牵上萧千俞的手道：“不是要吃午膳？走吧。”
萧千俞斜眼看了一眼姬白钦，难怪他这样说姬白钦都不怀疑他，原来他耳后没痣，现在好了他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姬白钦怀疑他了。
萧千俞脸上轻松不少，步态甚至都轻盈了些许，以前他面对达官显贵面对皇子得时刻端着架子，成了萧悦阳之后他不需要顾虑仪态也不需要儒雅，完完全全做回了自己。
二人步入内堂，近卫见人出来瞬间唤了侍女上菜。
等到侍女退下之后姬白钦唤了一人入来道：“去城防卫把小九唤回来，另外学生回了翰林院立马来报。”
近卫应下退了出去，午膳之后姬白钦让萧千俞去午睡，萧千俞本想跟着去书房，可念在姬白钦今日心情不好便听话去午睡，姬白钦等人睡下之后自己去了书房，快半个时辰后姬白珉才匆匆跑来，姬白钦瞧着这气喘吁吁的样子，估么是半分没歇一路跑进府的。
“皇兄你寻我？”
姬白钦应了一声道：“坐吧。”
姬白珉大步走到席间一屁股坐在垫子上，姬白钦倒上一杯茶，姬白珉狠狠喘了几口气才端着喝。
“这几日在城防卫待得怎么样？”
“还行，就是下属有些太皮了些，我刚去时见我年纪小不愿意听命，我直接拿了容飞的月银奉册，直接给扣了两月银，本来是不服被我揍了一顿，接下来给他二人安排了个不讨好的差事让他们知道谁是城防卫的主，等他们吃瘪再护了一次，随后给他二人换了个差事，现下得了点甜头可乖了。”
“容飞可有不满？”
“他知道我并非长久待在那处，现下偷着乐呢，就想着以后这群人更记他的好。”
“御下做得很好，皇兄没白教。”
得了姬白钦夸赞，姬白珉脸上喜色更添几分，“皇兄寻我何事？”
“将最近十日城防卫都城出入执勤的将士盘问一次，看是否有可疑之人出入都城，特别的手持令牌者，那些人就可能是凶手，从你去到城防卫起，入城需要严格对照照身牌一一查验，可疑之人立即下狱，另外将近卫被杀之事与土匪谋财害命的火烧得更旺一些，让翰林院的学子去御前死谏剿匪之事，至于剿匪鹿川刚好回来，被杀的是本王的近卫也不用麻烦禁军和护卫军，本王亲自带队。”
姬白珉起身，道：“好，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姬白钦又道：“后日就是与榆瑾舟约的日子，本王要带兵剿匪，往后延。”
“我与他说。但皇兄，你带队守备军七哥恐不会乐意，榆瑾舟这小子又与苏茯寒走得近，要是七哥通过苏云庭施压，这突然延期他可能不会答应。”
姬白钦眉目微蹙，“你先说，他要是不允皇兄再让丹平随军去。”
“好”，姬白珉应下转身出了书房。
姬白钦开始着手处理军务，途中有人来报学生已经安全回了翰林院，姬白钦应了继续看折子，一直看到快天黑丹平来敲门。
姬白钦收了手中折子捏着眼角道：“进来。”
丹平入屋顺带带上了门，姬白钦抬眸瞧了一眼人道：“药材还剩下多少？”
“没多少了，不过应当够小傻子吃上一阵子了。”
姬白钦点头，又道：“战亡的近卫册子你寻个空整理出来。亲眷可有去看过了？”
“方才来时看过了，都在忠烈堂守灵。”
“明日起灵，今日晚间你再去一次，每人丧葬银三百两，家中亲眷按照近卫身前俸禄一直供养，父母赡养至驾鹤，遗孀照看至改嫁，若不愿改嫁养至终老，遗孤男子养至成人入府接替其父亲职位，女子养至成人嫁娶时添一百两嫁妆。”
丹平应着，姬白钦又道：“本王寻思着入山林剿匪，你与鹿川通个气，让他把回程路堵上严加排查照身牌，手持令牌入城者，让人告知府上或给出调令者派人来接，否则一律当嫌犯看押起来。”
“是。”
姬白钦起身往书房外走，“另外，不知道茗阳的伤如何了，剿匪去到金卆道，若他能走顺带将人接回来。”
丹平跟出来顺带关上门，给两侧近卫打了看守的手势追上姬白钦应着。
姬白钦这才侧目瞧了一眼人身上的伤：“伤如何了？”
“不碍事。”
“那日可看见人了？”
丹平摇头，“都带着面具，其他人还好说，有个带残花面具的武功不在我和茗阳之下，属下觉着那身武艺当比陛下还厉害。王爷若是要外出要小心。”
“你是说他能与本王一战？”姬白钦眸色微暗，转动扳指冷笑一声道，“姬白羽这些年还真是卧薪尝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只剩下王爷能与他抗衡，还是小心些为妙。”
“看来你是知道谁袭击的你，难怪你一声不吭。”
丹平低头，姬白钦继续道：“夜袭你，伏击茗阳，他是想让本王身边无人，还豢养了死侍，本王小瞧他了。”
“连萧千俞他都能杀，属下觉着陛下可不是我们瞧见的那样温和。”
“温和？哼——姬白羽他可是跟温和一点儿都不沾边……”
御书房内，姬白羽打了个喷嚏，宣英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屏风那寻了披肩给姬白羽披上，“陛下这春夏交替晨起夜落的最易着凉，可暖着些了？”
姬白羽放下手中笔道：“最近时常往皇后寝宫去，或许染了些。”
宣英一脸担忧，“奴为陛下宣太医。”
姬白羽没阻止，宣英急急忙忙跑到门口给了传唤，又跑到姬白羽身边倒上些热茶：“陛下先暖暖，奴让人备着的姜茶。”
姬白羽抬眸看向宣英，嘴角微微上提眼中散出为数不多的善意，他接过茶抿了一口道：“你还当真是有心。”
姬白羽递回杯子，宣英接着道：“伺候陛下自然要上心。”
“去瞧瞧毅洋回来了没有，回来了让他来见朕。”
宣英应着，才开门毅洋就站在门口，“哟，陛下刚寻你呢。”
宣英将门打开些，等人入去后退守在门口。
毅洋入来朝姬白羽行礼。姬白羽抬眸看人道：“瞧这眼色是没成功了。”
毅洋低头未语，姬白羽又道：“可朕听说姬白钦死了十几个近卫，你做的也不算没成。”
毅洋缓缓抬起头，眸子中多了些笑意，姬白羽又道：“茗阳还能回来？”
毅洋这次说话了：“下了狠手，能回来也没那么快能站起来。”
姬白羽轻轻叹了口气道：“虽然不是朕要的结果，但你也做的不错。其他人呢？”
毅洋没说话，姬白羽蹙眉道：“死了？”
毅洋低下头，姬白羽瞬间有些无语：“你怎么能把朕给你的人每次都杀了？你——”
毅洋抬头眉目微蹙，姬白羽看着这眼神儿瞬间瞥开道：“罢了，你下去吧。”
毅洋转身走，走到门口道：“唯有死人能如我这般守口如瓶。你身边有我足以。”
姬白羽捏紧拳头，拿了奏折啪的打在人脑袋上，“你放肆！”
毅洋转过身，两步跨到姬白羽面前将人钳制，姬白羽吓得语气都软了：“你……你想干什么？你……你放肆……”
毅洋嘴角上扬，手拂过姬白羽的脸道：“语气不如方才狠厉，我就当你求饶了，下次不要如此跟我说话，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