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相见的师徒两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祁忆之醒来后,只觉得胸中郁气。
昨夜之前,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可以独善其身的外人。
却不成想,原来自己早就是局中人,只不过是失去了记忆。
难怪先前无数次,他在心中觉得一切都熟悉又陌生。
居然有这样的原因在其中。
但“师尊”只能偶尔出现,现在正沉睡在解千秋识海体内,养精蓄锐。
而解千秋其实并不知晓“师尊”的存在。
解千秋虽也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能,但“师尊”超脱此世认知。
硬要解释的话,“师尊”就是世界的bug,他不仅能轻而易举地隐去自己的存在,更能轻易改变一些既定的“事实”。
可时隔多年,再次重新与师尊相聚的祁忆之却有些恹恹的。
他总觉得,“师尊”来此一定不会只是因为“单纯想再看看他”,这样简单的理由。
“师尊”应当秘密在谋划着什么。
至于为什么瞒着他...
他直觉,此事与他有关。
他暗觉不妙,可瞧“师尊”那副有意隐瞒的态度,想必怎样旁敲侧击,也问不出什么劳什子来。
他内心再怎么焦急,如今也只能是干着急。
可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可着实不好受。
他无端总能想起上一世的事来,心下更沉闷了。
祁忆之心不在焉地同解千秋一块下了楼,又心不在焉地用了膳。
许是他肉眼可见地不在状态,解千秋有些着急了。
“忆之,为何今日一直精神不济?可是昨夜在识海中伤到了?”
祁忆之闻言,勉强地笑了笑,“没有伤到,许是昨夜没休息好...师尊不必担心...”
解千秋仍旧没放心,拉着他仔细探查了一番,确认确实从头到尾没有受伤,才勉强放下心来。
祁忆之看着解千秋紧张的模样,脑中却想起上一世“师尊”的模样。
上一世,师尊对他也是牵肠挂肚,也不舍得让自己受一点伤害...
他们只差一步就能修成正果,可却被人生生断绝开了。
就因为、那可恨的剧情...
就因为、“男主”的不甘...
就因为、这样的理由...
他和师尊就要受分离之苦。
如今,师尊心中更是有了隐瞒他的事。
他明白师尊肯定是为了他好。
可从前师尊为了他,就已经失去了肉*身、也散尽了浑身的修为。
如今,师尊又要失去什么呢?
他心里直泛苦,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中翻涌。
如今、
如今...他和师尊之间已经有了一层厚障壁...
有了这样的认知,他心里更加苦楚。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解千秋敏锐地觉察出祁忆之的情绪,连忙抬头去看。
这一抬头,就见他这小徒弟的圆眼里盈满了泪水,半掉不掉的。
小徒弟似乎在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倔强地攥着手。
解千秋不明白小徒弟为了什么事,居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可他心疼小徒弟、舍不得小徒弟流眼泪,于是身形一动,将小徒弟抱到膝上,拿自己雪白的衣袖去擦小徒弟的眼泪。
“忆之、师尊的好忆之...”
他柔声细语地、耐心地哄着,可小徒弟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居然哭了出来。
泪像决了堤,祁忆之呜呜地哭着,可心里却火辣辣地觉得丢脸。
他觉得自己实在丢脸。
加上前世和现世,他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
可每每在师尊面前,他总是像个小孩,他这样又怎么能帮得上师尊的忙呢?
他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
他越是这样,越觉得自己没用,越是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于是哭的愈发凄惨了。
解千秋有些手足无措,自从小徒弟落水之后,小徒弟就同他不再那样亲密了。
如今小徒弟愿意向他袒露内心,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他马上又适应了。
他想起自己的小徒弟,从小就娇气的很,有时只受了点小伤,也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噘着嘴,盈着泪,伸手就要他抱、要他哄。
和如今这样的情形,何其相似啊。
他从善如流,熟稔地轻轻拍着小徒弟的后背,又轻轻柔柔地哄着。
“忆之...有什么委屈都哭出来吧...师尊一直都在...”
祁忆之一听,哭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曾经能心无旁骛向师尊撒娇的时候。
那时,他不知道什么所谓的男主、也不知道什么所谓的剧情、更不知道什么所谓的天命...
他只是、祁忆之。
是无忧无虑的仙岳宗弟子,是师尊一直呵护在掌心的小徒弟。
不用担心会变成人彘,也不会和师尊分离。
可现在、现在什么都变了。
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能心无旁骛撒娇的祁忆之了。
他决心将心里一切的苦痛和苦楚尽数化作泪水哭出。
哭了这一场之后,他决意舍弃这些软弱。
这一次,他一定要竭尽自己所能,就算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就算粉身碎骨...
只要能帮上师尊一星半点,也算值得了!
祁忆之哭的肝肠寸断,哭的不能自已,他伸手抓着解千秋的衣襟,像是给自己支柱一样。
他哭的两腮、两眼通红,活像个破了洞的小水球。
解千秋心疼地抱着祁忆之,知道他在发泄心情,也不再出声了,便悄无声息地揽着他,企图用怀抱给予他安全感。
等祁忆之终于哭累了,哭不动了,于是只能伏在解千秋肩头上打嗝的时候,解千秋才无奈地轻笑着,轻轻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祁忆之也是要脸的,好歹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人了,这会觉得自己失控躲在人家怀里直哭的样子,实在太过于丢脸了,于是倔强地埋在解千秋肩头上,不肯下来。
以桥正里 可见到解千秋肩头被他哭湿的痕迹,又觉得羞愧难当。
祁忆之:“...”
好嘛,这下他的脸丢尽了。
解千秋却毫不在意,对他仿佛有无尽的耐心一样,仍在继续安抚他,“忆之...无论因为什么,若你想说,师尊愿意听你说;若你不想,师尊不会逼你。”
祁忆之心里更难受了,伏在解千秋肩头,闷闷应了声,“师尊,你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