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夜谈后,两人便商议着将结契时日定在数日之后,此消息一出,不出一日便满门皆知,门中上下众说纷纭。

  长老阁共有数位长老,听闻此事立马将解千秋召到殿前。

  现任的长老皆是解千秋与徐端谦的同期师兄妹,此番在席上深深端详着席位上的解千秋,沉默不语地等着他的解释。

  解千秋八风不动地坐在席位上,颇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老最先开了口,“解师兄,你当真要与门下弟子结契?”

  解千秋不疾不徐地淡声答道,“是。”

  一位身姿妖娆的女长老颇为新奇地瞧了解千秋的男相,解千秋在凡间的经历,门内人尽皆知,可真正见过他男身扮相的人,却屈指可数,如今倒算开了眼界。

  女长老眼中显现几分惊艳,很快按捺下去,娇笑地道,“解师兄,兹事体大,你可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自己和宗门的清誉。”

  可解千秋的睫羽轻颤,片刻后,不咸不淡地抬眼看她,仍轻声回,“吾明白,所以届时,吾会向掌门请辞,自行离开宗门。”

  “什么?!”

  席上长老的惊呼声不约而同地响起。

  “...与忆之结契之后,吾会向外界说明一切,绝不会损害宗门的荣辱。”

  解千秋斟酌着话语,最终说出了这样的话,席上的长老面面相觑,纷纷从对方面上看到了不可置信,一时场面冷凝下来。

  “解师兄,就算你自愿请辞,离开宗门。可宗门仍会因此受到影响,就算如此,你当真仍要这样做?!”

  一位长老拍案而起,眉宇间有些许愠怒。

  解千秋静静看了他须臾,最后起身,面向诸位,得体地躬身、作揖,不卑不亢地说道,“是,吾自知有愧宗门,若有必要,师兄...”

  徐端谦见那双澄澈的眼睛望了过来。

  “你可以将我逐出宗门,那便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徐端谦难言地看着仍不卑不亢站在殿下的解千秋,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席上的长老也不谋而合地停了话语,纷纷看向他,似乎在等他发落。

  徐端谦忍了又忍,他对此事不甚在乎,毕竟修真界比这离奇的事情多了去了,比起那些事,解千秋与祁忆之的事,都算小巫见大巫了。

  若他还是从前的弟子,那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反驳回去,可他现在是掌门,凡事万不可随心而为...

  一边是待如亲弟的师弟,一边则是宗门的颜面。

  徐端谦进退两难,心里烦躁。

  他不言语,底下的解千秋却再次发言,“师兄,你不必担心,尽管做决断吧。”

  解千秋的语调温润,轻轻安抚他的心田,他眼中莫名酸涩,却强忍着直起了腰板。

  “从何时起,宗门的荣辱只在这样无足轻重的事情上了?”

  长老们愕然地看向他,解千秋也错愕地抬首,似乎也有几分不解。

  “宗门的强盛,难道不在于宗门各位的能力所在么?各位也都是活了百年的人了,为何看待事物仍旧如此世俗?”

  “再者,千秋结契,既不影响他的修行,也不影响他行善,既然都无伤大雅,为何诸位还要如此针锋相对?”

  “可是...”

  有人迟疑地出声。

  “修行之人,只要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能以身作则、能守世间一片安宁,便是无咎。”

  “所以与其对此事耿耿于怀,不如想着如何造福世间、坚守道心,这样才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

  徐端谦一席话激起千层波浪,席上的长老霎时间哑口无言,似被话语打动。

  解千秋听罢,眼里似乎也激荡着某些别样的情绪,他也有许些年没再体会过这样的热血了。

  这些话曾经从师尊口中说出,如今从师兄口中说出。

  这样的道理仿佛传承火种。

  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代传一代,世间才会因此和谐安宁。

  这些年过去,师兄的境界更胜从前。

  解千秋抬首,丝毫不掩眸中的欣赏。

  徐端谦看着了,后知后觉有些羞赧,欲盖弥彰地轻咳两声,沉声道,“吾说的话,可都听明白了?”

  席上默然一片,不过须臾,众人纷纷起身,恭声道,“多谢师兄指点。”

  “既然如此,往后便不要再像今日这般。至于结契的事,便在宗门举行吧。”

  “各位可还有异议?”

  长老们又缄默了一瞬,才答道,“并无。”

  徐端谦得了满意的答复,便挥退了众人,解千秋默然地站在原地,直视着他。

  见这会终于没人了,徐端谦才松懈下来,轻笑着站了起来,“怎么还不走?”

  解千秋摇头,嘴角多了几分笑意,“千秋多谢师兄相助。”

  徐端谦喟叹一声,走到他身侧,揽住他,“都是自家兄弟,道谢就生分了嗷。”

  事情流传的很快,短时间内整个宗门都知晓了结契的事情。

  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祁忆之,还是书灵告诉他,他才知晓的。

  书灵给的甚至是事件的实时回放,祁忆之震惊地合不上嘴,前世这时,他可不知此事,只知道师尊回来之后,事情就解决了,没成想,原来师伯不仅促成了此事,还以一敌十,说出了这么有逼格的话来。

  书灵则在旁犯起了花痴。

  “哇~宿主,你那师伯舌战群儒,也太帅了吧!”

  祁忆之默默地合上了嘴,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前世的记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世的师伯...好像为了维护师尊,被废了根骨,成了废人,昔日的宗门天骄被人轻易地踩在脚下,再无反抗的可能。

  不过那时的他已经成了人彘,日日被囚于房中,所以最后师伯究竟如何,他也不得而知。

  不过想来,师伯的下场也并不是很好。

  想到这,祁忆之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如果可以,他要将一切如数告诉师尊师伯,众人拾柴火焰高...现如今,也不知道那魔头什么时候就杀过来了,还是快些将此事披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