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祁忆之便被安置在解千秋手下了。

  谁曾想,第一日,解千秋就把祁忆之带进了房中同睡。

  段景延呆呆地看着解千秋身侧多出的小脑袋,一时间哑然地瞪着双眼。

  解千秋默不作声观察着他的神态,很快那张脸上浮现出丝丝的委屈。

  段景延红了眼眶,却又不想自己丢脸一样,只能强忍着憋了一会,才捉住解千秋的衣袖。

  解千秋垂眸看了一眼,明知故问,“怎么了?景延?”

  段景延却不说话,只是眼神直直投射在已经洗白白,在床上看戏的祁忆之。

  解千秋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目光触及到祁忆之身上,不由得神色一软。

  “景延,你如今也是做师兄的人了,凡事体量大些。”

  段景延喉头一哽,丝毫不敢相信,一向宠爱自己的师尊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心下更徒增了几分委屈,低下头,撅着嘴,受欺负的小模样看着挺令人怜惜的。

  书灵在系统空间嚼爆米花的嘎吱嘎吱声,一下一下在祁忆之脑中荡漾。

  祁忆之在床上喜闻乐见地看戏,只恨书灵不能给自己一道变出个爆米花。

  哇塞!要知道他可从来没见过掉吊炸天的师兄这幅...

  这幅...

  emmmm...

  楚楚可怜的模样啊...

  书灵又往嘴里塞了一把赛博爆米花,口齿不清地道,“我怎么闻到一股修罗场的味道...”

  祁忆之一下灵光乍现。

  对霍!

  在场的,一个是名义上的男主、一个是名义上的女主、还算上他,一个名义上的反派。

  确实是妥妥的修罗场啊...!

  解千秋轻轻将他的手拂了下来,淡声道,“若无事,就快些歇息吧。”

  说罢,便转身往榻上去了。

  徒留段景延愣愣看着自己被拂下的手,呆在原地。

  过了良久,他才机械地放下手,红着眼,抬首向榻上望去。

  解千秋这会已经上了榻,秀发倾泻在一旁,露出洁白的脖颈。

  解千秋是面向祁忆之那头的,从段景延的视角看去,可以看到穿着单衣的祁忆之与解千秋悄悄在说些什么,那副模样看着比他这个正牌的弟子更加亲昵。

  段景延心头不禁升起了一股名为气恼的情绪。

  明明、

  明明他才是先来的那一个...

  明明师尊先前最疼自己了...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段景延受伤地想着。

  脑中极力回想最近是否可有惹师尊不快之处。

  可就算他绞尽脑汁地思索了,也毫无收获。

  因为师尊已经整整闭关了数月,数月里他与师尊压根都没接触过。

  他像个丧家犬一样怔愣地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烛火不知怎的,也倏地灭掉了,黑暗笼罩住他,让他浑身一颤。

  脑中不自觉闪过一些稀碎的记忆。

  似乎是个冷清又漆黑的地方,他一个人瑟缩着躲在破旧的被褥之中,风吹的他瑟瑟发抖,他的心也像破了洞一样,不断地有风朝里吹气...

  他记得...

  好像是谁将他本就陈旧的被褥剪了口子,把里面的棉絮给扬走了...

  是谁呢...

  是谁呢...?

  可再细想,就再也想不起来了,接踵而来的是刺骨的疼意。

  段景延疼的向后踉跄了几步,直到意识回笼,才勉强站定身子。

  密汗遍布了他的额角,将他额前的碎发打湿。

  段景延又抬眸看了榻上一眼,却见解千秋仍旧没将身子转向这头。

  也没有关心他为何迟迟不肯上榻同睡。

  就好像...

  就好像拿他当空气一样。

  段景延扁了扁嘴,强压下心头莫名的惶恐,才轻手轻脚地上榻,躺在解千秋身侧。

  他不敢随意发出响动,今夜师尊的种种举动,让他感到惶恐不安。

  他不明白师尊为何突然之间对他如此生分,反而对一个初来乍到的旁人这样关切。

  可他又不敢质问师尊。

  冥冥之中,他觉得在师尊心中,他比不上这人分毫...

  段景延在惶恐与不安中,挣扎着,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日醒来时,段景延发现身侧已经没了人。

  他一时惊惶,光着脚就去寻人。

  跑到前厅,定眼就看到两人已经在用早膳了。

  他放缓了脚步,好半天才走到那处。

  解千秋淡淡看了他一眼,视线下滑,看到了那对赤*裸着的脚丫子。

  段景延的脸烧红起来,顿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先前好像有人因着他没穿鞋袜,就骂他是个没教养的孽种...

  孽种...?

  这个词汇一下就在他脑中炸开,他再次呆在了原地。

  脑中忽然明确地传进一串声音,“没教养的孽种...哈哈!你看他那副模样!”

  “莫不是来寻他那该死的贱婢娘?”

  娘...?他不是被师尊捡来的孤儿吗?

  那一串串声音却如蛆附骨。

  “贱胚子就是贱胚子!你娘下贱,你也下贱!你这种人只配给我提鞋!”

  “父皇不过是一时大意,才让你那下贱的婢子娘钻了空子!而你也不过是个贱种,父皇早忘了你了!”

  “呃...!”

  那一道道声音如魔音贯耳,段景延无助地捂住脑袋,跪了下来。

  “好疼...”

  他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身躯也不断地颤抖,好像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祁忆之这会也没敢再吃了,放下汤匙,也在看段景延的反应。

  看着段景延如此,他也有些不忍。

  想必段景延是回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不然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可偏偏就是要靠刺*激段景延,让段景延自己醒来,梦境才能解除。

  造孽啊...

  祁忆之摇了摇头。

  就在顷刻间,却感觉整个世界在动摇。

  他一下站起身,惊恐地环顾四周。

  书灵也在此时出声:“宿主!梦境在崩溃!”

  难道他们可以出梦境了?!

  只见整个场景似乎在崩塌,如玻璃碎片一样,咔咔地一下一下,碎裂开来。

  解千秋快步向前,将他护在怀里。

  祁忆之定定看着段景延的方向。

  只见段景延的身形一直在孩童和少年之间摇摆不动。

  最后整个世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徒留他三人还清晰地可以看见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