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凌波听完那位梦主说的一大段话，开始还是云里雾里，后来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明白了，就傻掉了。
面前这自称自己医术高明的家伙，竟，竟然说他就要死了！
方凌波从没想过自己能长生不死，但是更没想过的是自己会英年早逝啊。
小时候，方凌波是有一段时间身体不好，可爹爹请了很多名医，给他调理了几年身体，他便好了起来。自那以后就皮实得很，连咳嗽风寒这样的小病方凌波都很少生。
何况方凌波自己也是个懂医的，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自己快要死了呢？
“你骗人的吧。”方凌波打断那位梦主的“高谈阔论”，“我也懂些医术，怎么就没看出来自己已病入膏肓了呢。”
“因为有人不想叫你看出来啊。”那梦主说完这一句觉得似乎是多嘴了，于是立马住了声。
方凌波知道这家伙的意思是江春无故意隐瞒了病情。
可是……
“可我还是不信你。”方凌波道。
“公子不信我是自然。”梦主说，“不如叫在下为公子施针，先让个公子摆脱这失明之症再说？”
“不必。”方凌波毫不犹豫地拒绝。
梦主疑惑道，“公子这是为何？”
“我不信你，怎会叫你为我施针。”这次换方凌波笑了。
“公子不信我，那想来是十分相信瑞云峰上那位了？”
“自然。”方凌波点头道，“他说半月我的眼睛便能好，那我就等半月。我信他。”
那位梦主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
“也无妨。”梦主道，“不过作为医者，有些话还是要同你说的。方才我讲过了，你这身体如今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失明只是开始，而后会失语，五感是最先消失的。随后你的头发会变白脱落，皮肤则坚硬如铁。之后坚硬的皮肉会寸寸撕裂。而骨头也会变得非常脆弱。你会死德相当难看。”
“我不知道瑞云峰上那位姓江的道长能有什么法子救你。但左右不过只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梦主也不顾方凌波是不是愿意听，自顾自地说着，“这病没人能治，我治不了，他更治不了。”
听到这里方凌波冷笑一声，“您说的这话可真中听。我知道我这病治不了了，你用不着再告诉我一遍。照你这么说，我只有等死一条路可以走，那你这话不就是废话么？有何用？”
“公子莫生气，”那梦主才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连忙赔笑道，“在下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有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其实在下想说的主要是，公子的病虽然治不得，但是却有个绝好的方法能够拖上许久，若用了这个方法，公子活上个千八百年应该完全没有问题，更不会出现现在这般情况。这方法用在公子身上，可比那续命的丹药好多了。”
“让在下疑惑的是，”为了表现犹豫，梦主故意顿了顿，“不知为何瑞云峰上的那位江道士却并没有选用这个，而是选择用那些麻烦又收效甚微的丹药。”
“你不是说他医术不及你么？”方凌波哼了一声嘲讽道，“许是他不知道呢。”
“我不是这意思，”梦主挠了挠脑袋，“那方法他一定知道。你们仙门的修习之法本来就有强健体格，使人脱胎换骨的作用，修炼到一定层次便相当于是换了一具新的身体。你若修习道法自然比吃丹药管用。说不定哪一天得了什么造化，这病就好了。”
“这办法还真对我没用。”方凌波心下是更加怀疑对面这位是不是真的懂行了，“你那么厉害难道瞧不出来么？我可是三尸废体！三尸废体是什么知道吧？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筑基，不筑基又谈何修习道法脱胎换骨？”
“三尸废体？”那梦主语气听起来似乎非常难以置信，“谁告诉你的？”
“难道不是么？”方凌波“瞪”了面前这位语气夸张的家伙一眼。
“当然不是！”说完那位梦主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准确，立马补充道，“三尸废体那得是天生的。你的魂魄十分强横，根本不可能是三尸废体。”
“但你现在确实又是三尸废体，”梦主说到这里陷入了思考，“真是奇怪，不应该啊，三尸虫最怕的就是你这样的啊，怎么会在你身上？”
“有病啊你。”方凌波听那梦主念念叨叨的实在不耐烦了。
“没有。”沉浸在思考中的梦主下意识回答方凌波问题。
而后他巴掌一拍，兴奋道，“我知道了，你这三尸废体是后来得的。”
方凌波怀疑眼前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不废话么，不是天生的肯定就是后来得的啊，还能怎样？
“我的意思是，”梦主说，“是有人故意整你啊小公子。”
这句话却让心还在嘀咕延面前人的方凌波脑袋一炸，“你什么意思？”
“是有人故意在捣鬼，叫你变成了三尸废体。”那梦主语重心长道，“你可得好好想想，你到底得罪过谁。但是后生的到底不如天生的，你这三尸废体也不是没救，怎么？瑞云峰上那位救不了么？”
方凌波听到这里，心里已经乱了。
他知道自己是三尸废体，这是江春无告诉他的。
可江春无没有告诉过他，他这三尸废体竟不是天生的。
这区别大么？
说大也不大，可是若换个角度去看，却是算得上天差地别了。
因为这几十年来，方凌波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天生的废物啊。
怎么会是这样？
“你没骗我？”方凌波站起来走到梦主面前“看”着他。
“我没有。”那梦主无奈道，“你若是不信我，也可以找别人瞧瞧嘛。普通的人自然看不出来，你可以往须弥山去一趟，释宗的法师们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须弥山下义诊，你不信我，总能信那些和尚们吧。你去那些义诊的法师中随便找一个你瞧着能信的，叫他给你看看。看看是不是我说的这般。”
“我会的。”方凌波说着坐回床边。
思绪翻涌，方凌波觉得堵在自己脑袋里的那块大石头又出现了。
方凌波有些喘不过气，他扯了扯自己胸前的衣襟，烦躁异常。
他深呼了几口气，终于微微平静下来。
“那若是，”方凌波开口道，“若是后天的三尸废体，要怎么筑基？”
“筑基倒是简单的，”那梦主答道，“你找个灵气充足的地方，借用些灵草宝器。只要能在相同的时间内比寻常人吸取更多的天地精华，便能筑基成功。至于需要比寻常人多吸收多少灵气，可能只是几倍，也可能是成百上千倍，每个人都不一样。不过这只是尝试次数的问题，你多试几次，便能大概感受到，所以并不困难。”
“筑基之后的境界可能会有些问题，具体怎么做在下也不清楚，毕竟在下不是你们仙门中人。但在下想这些东西，查阅些书籍还是能够知道的，出云宗的晗光阁是个好去处，或者公子还有更好的去处。”那梦主见方凌波总算是有些相信自己，欣慰道，“你若能筑基，你现在的病也能大大缓解，至少能恢复到你魂魄波动前的状态。”
“多谢了。”方凌波点了点头。
他垂眸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而后抬头对面前的人说，“若我以后遇到了一些问题，能来请教你么？”
“当然，”那梦主笑道，“不能。”
“方凌波微微一愣，而后颔首以表歉意，“是我唐突了。“””
“哎呀呀，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梦主笑得略显尴尬，“现在生活不易，在下实在不想掺和你们仙门的事情。不过今日本就是我们先冒犯了公子的，请教实在不敢当，作为赔罪，若是有关公子这病的问题，我可以为公子解答。公子只需来苔镜城东街的秀坊，跟掌柜说找谢愚梦便好。”
“多谢。”方凌波抱拳致谢。
“那今夜的‘寻灯’游戏还请公子多多配合。为我们说些你与你家那位的事情，好叫我们留下些线索，确保他能找到你。”
“好。”方凌波没有抵触，应下。
那梦主见方凌波应下了，却也不着急问，而是叫来手下先带着方凌波去吃些东西。
方凌波离开后，这位名叫谢愚梦的家伙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谢愚梦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方才他抵住少年太阳穴的时候，偷偷试探了他的魂魄，结果发现对方竟然是个比自己还老的家伙。
一个让他熟悉的，极其强大变态的老家伙。
那人风光的年代，他谢愚梦还只是个在旋枯海边上，流着鼻涕捡贝壳的小屁孩吧。
而如今自己竟然绑了人家！还让人家说出来“请教”他的话！
完了完了，若那老东西真的醒来，想起今日……
想到这里，谢愚梦不仅打了个寒颤。
这人间太特喵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