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苏绍衡。
他说“离开”是什么意思？下午他和姐姐到底谈了什么？
他也并不掩饰电话这头是自己，直接语气不善地叫了一声：“苏叔叔。”
“原来是阿越啊。”电话那头的人只惊讶了一瞬，便语气嘲讽道，“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和你的小明星女朋友见过面了啊？我猜不是她自己告诉你的吧？你又派人监视着人家？”
这个“又”字有些戳中了苏越心里的痛处，因为这正是曾经的自己对姐姐做过的事。但他并非出于别的目的，只是贪婪地想要注视着姐姐的一举一动、想要了解姐姐的一切而已。
“那又如何呢？”苏越反问，“你破坏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可是苏越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并没有任何的底气，他这位血缘上的父亲，很多时候正是他和姐姐矛盾的来源。
“破坏？”苏绍衡低笑一声，“我只是好心提醒她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
苏绍衡的话又再次验证了苏越心中最害怕的结果，苏越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姐姐眼里和在苏绍衡眼里，绝对不会是同一个。
“你确定这位江小姐真的了解你吗？毕竟连你最爱的姐姐，也不一定清楚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吧？”
“如果你姐姐还活着，我真应该也和她说一说你的所作所为，效果一定比和这位见钱眼开的江小姐显著。”
苏越沉默着听苏绍衡说完了这几句。所以，他话里的意思是，他已经把一切告诉姐姐了？苏越瞳孔微缩，他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水声已经停了，他紧接着道：“不劳你费心，她是不会离开我的。”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苏绍衡唯一不知道的是，姐姐没有死，江锦郁就是姐姐。姐姐是不会离开他的，而他永远不可能让姐姐离开。
江锦郁很快洗完澡出来，便发现苏越的神色有些凝重，可以感觉得到，他现在和在她进浴室前完全是两种表情，而且他手里似乎还握着自己手机？所以，在她洗澡的这短短十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阿越，我们……”
“姐姐。”江锦郁刚刚开口，苏越就打断了她，仿佛在急着确认什么，“姐姐今天下午去见苏绍衡了对不对？”
苏越这可不是简单询问的语气，倒带着些质问的味道，闻言江锦郁眉头一蹙，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姐姐的通话记录。”苏越毫不掩饰地说出了答案，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反正姐姐什么都知道了，那么他什么也不害怕了，“那姐姐为什么要瞒着阿越？”
苏越的态度让江锦郁有些不愉，她还没追究苏越在自己身上放定位器的问题，现在他又翻了自己的通话记录，还来质问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苏越。”她微怒地反问道：“什么时候我的行踪需要向你报备了？”语气就像从前一样冷漠尖锐。
“姐姐！”姐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自己这样说过话了，这样的语气无疑刺痛了苏越的心，“姐姐明明知道的，阿越只是想了解姐姐的一切……”
“知道什么？了解什么？”江锦郁都要被苏越气笑了，“难道你不是也有一堆事瞒着我吗？”
“姐姐想知道阿越什么，阿越都告诉姐姐好不好？”苏越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可能某些事情确实是做得有些不对，但他却又觉得不甘心，在姐姐这里就只会说他这不应该那不应该，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姐姐的肯定，他努力伪装成姐姐喜欢的样子，可是结果呢？
于是，他赌气般地说出了一直以来自己的委屈：“而且姐姐，阿越瞒着你，不正是想在你面前做你希望的样子吗？”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江锦郁看向苏越的目光有些失望，但她还是长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放缓声音道，“阿越，就事论事，那些事你确实做得不对，你不应该……”
“姐姐你看。”苏越突然打断她，语气有些了然，“你还是会说阿越错了吧？”
江锦郁皱眉强调：“这是事实。”
“姐姐不是一直想和阿越好好谈谈吗？那阿越现在就告诉姐姐吧，阿越从来都不是姐姐所喜欢的样子，阿越就是苏绍衡说的那样，是个疯子。”苏越的语速越来越快，“我阴暗狭隘、偏执疯狂、做事不择手段，而且睚眦必报，我的所作所为从来都不是姐姐所期望的。”
“姐姐很讨厌真实的阿越吧，姐姐希望我单纯快乐、无忧无虑地活着，希望阿越听你的话、达到你的期待，可是这些，阿越一样也没有。”
“苏越！这是两回事。”
可是苏越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他继续道：“我嫉妒唐辙为姐姐的付出，嫉妒周晨的年轻阳光，而我什么都没有，也不是姐姐所爱的样子，甚至在姐姐最痛苦的时候，也站在姐姐的对立面伤害了姐姐。”
“我有的仅仅是这点——卑微而丑陋的伪装罢了。现在姐姐知道了一切，那么抛去这些，姐姐还爱我什么？我还有什么值得姐姐爱？”说着说着，苏越几近梗咽。
“所以，你心里一直觉得我不够爱你？你也不相信自己值得我爱？”听完苏越的话，江锦郁竟笑了一声，然后一字一顿道，“苏越，你真让我心寒。”
她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别开头去不再看他，叹道：“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吧。”
听见江锦郁亲口说出“分开”这两个字，苏越有点难以置信地怔了一瞬，然后情绪似乎立刻就崩溃了，他有些语无伦次道：“姐姐，阿越只是想要姐姐喜欢我，和我在一起而已……”
江锦郁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她说：“苏越，你是不是以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完了转身就要去收拾行李。
“是。”苏越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紧紧攥住了江锦郁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姐姐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对阿越说过什么吗？姐姐说，只要阿越还愿意，姐姐就会永远和阿越在一起的。”苏越双眼发红，紧紧盯着江锦郁，“而阿越也说过，如果有一天姐姐反悔了想要离开阿越，阿越是不会原谅姐姐的。”
“所以。”最后这一句，几乎是苏越一字一字从薄唇中挤出来的，“姐姐就死了要离开阿越这条心吧。”疯狂，偏执，又可怖。
江锦郁的手腕被苏越攥得生疼，却怎样也无法挣脱，她恼怒道：“苏越，你疯了吗！”
再抬起头，苏越的目光已再无任何从前乖顺的影子，而是充满了侵略性，他说：“阿越本来就疯了，姐姐到今天才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