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慕秀丽的眼睛根本就不看地面,只是含笑盯着温乐阳的脸,轻轻扬起一只手,似乎想要抚摸他颧上的那道伤痕。

  第一个被抛起的死字号终于落地,在他落地的刹那,死字号双臂贯力,学着温乐阳的样子,把怀中的死字号拼命再度抛向破庙,一层灰白一闪而过,自己变成了一蓬枯骨。

  百足虫并没有被抛起太远,很快落地。在灰白闪过的瞬间,先是接连三声脆响,延缓了一下阴煞的侵袭,脆响过后,骆家的好手还是被阴煞抽成了一具干尸。

  乌鸦岭的高手,都会随身携带引魂灯、招魂印、定魂针,三件东西都是骆家按照拓斜师祖留下的秘术炼制的,能够克尸挡煞,为主人护体,但是眼前阴煞无边,这些克制尸煞的宝贝也只能延缓一个瞬间。

  第二对死字号和百足虫也堪堪坠落,这个死字号有样学样,不料双臂刚刚蕴力,骆家人就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笑容里的温暖与决绝纠缠在了一起:同生共死,是为兄弟!

  随着三声脆响,灰白闪跃而过,倒在地上那双已经干枯的尸体,依旧四手相握。

  不说不做兄弟掷跃的势头也渐渐衰减,温不做在空中翻着跟头,奋力把兄弟扳到自己上面:“我落地,你蹬着我再跃!”

  温不说的双手死死抓住哥哥的双肩也不说话,眼睛努力的盯着地面,只等落地的瞬间就要全身发力,把哥哥再抛起来,兄弟俩同时发力,却谁也没能把谁扔出去,变成了纠缠着的八爪鱼,惊呼着掉落地面。

  就在他们已经嗅到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突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破庙的方向上响起。

  七八只板凳昂首奋蹄,从破庙里向着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第二卷 初振眉 第十章 生穴

  子夜、河床、坟场、阴煞、破庙,几样道具辛辛苦苦营造的恐怖气氛,突然一下子被一群四处乱跑的板凳冲散了,气氛变得古怪透顶。

  板凳一出现,就像有人突然向着鱼缸里扔进去个铅球,在地面下疯狂游动准备择人而噬的无边阴煞,好像受惊的鱼群,轰然炸散,再也不管温乐阳这一群人,不说不做兄弟扎手扎脚的摔在了地上,站起来之后有点摸不清头脑。

  只有温乐阳能够感受着地下成群阴煞的动静,它们不是被惊散,而是嗜血的食人鱼又发现了新的、更加可口的美味,轰的一下子炸散开,争先恐后的向着那几只板凳蜂拥而去!

  板凳上都绑着一个小小的布偶。

  剩下的几个死字号先后落地,温乐阳大吼了一声:“别停,古庙!”脚底下不停的蹦着,捡着地下阴煞的空隙落足,引着最后的幸存者,疯狂的冲向古庙,又一对死字号和百足虫,不小心踏入了阴煞的暗流,临死前奋力把怀里的百足虫抛给温不说,自己转眼变成干尸。

  板凳也不能坚持太久,在阴煞的追噬下一架架的倒塌散碎,温乐阳一行人抓紧着最后一点时间,向着古庙亡命飞奔!

  最后一架板凳也在难听的嘶摩中坍塌,阴煞再度聚集起来冲向幸存者。

  破庙,已经越来越近,在冥冥的月色中,苍凉的矗立着。

  马蹄声未歇,在第一匹板凳被吞噬之后,又跑出来三四只,不过动作比着第一批迟缓了一些,对于尸煞的吸引力也要小许多,尸煞四散,有的追逐板凳,有的则干脆追逐着幸存者。

  温乐阳在连续硬抗了几次阴煞的冲击之后,全身上下气血翻腾,说不出的难受,呼吸也渐渐难以继续,身体上的毛孔渐渐松开,再没有力量绷紧,破庙不过还有三五米的距离,而阴煞却近在咫尺,也许下一次眨眼之后,就再也无法睁开。

  阴煞再度汇聚成洪流,眼看看就要将幸存者吞没,倏地七八条漆黑的长藤从破庙里盘卷而出,迅速的裹住仅存的几个人,把他们拉向庙中!

  一个死字号刚刚被拉起,猛地全身一震,阴煞的灰白同时爬上了他的身体,庙里一声幽幽的叹息,长藤吞吐,把他扔在了地上……

  温乐阳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小辣椒和不说不做,还有最后一个百足虫,横七竖八的摔在他身旁。外面的阴煞无声的咆哮着,一阵刮骨的寒风愤怒的扫进古庙,但是阴煞始终没能进来。

  最后幸存的,只有五个人。

  温不做眼还没睁开,嘴巴就先张开了:“我就说吧,噩梦里我是被藤子勒死的……”说着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还被藤子缠着,怪叫一声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把身上的藤子解开。

  温不说把怀里的骆家弟子小心翼翼的放平,快步走到温乐阳身旁,和小辣椒一起奋力扶起他。

  温乐阳深深呼吸几下,全身都松弛了下来,开始四处打量,破庙的规模不小,却奇异的扭转着,就好像在建成之初,被可怕的巨人当成了橡皮泥,狠狠的扭了一下。

  一排排儿臂粗的火炬烛挂在墙边,也只能勉强照亮着四周,五六个头裹青布的苗人或站或坐,大都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虚弱的喘息着。

  一个目光明亮的娃娃,大约六七岁的样子,满脸崇拜的向着温乐阳走过来,他的口音古怪,但是说起话来干脆利落,像炒豆子一样:“放心吧,没事了,外面的东西进不来……你本事真大,那些东西都冲上你了,你还没事……”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一个苗人抓住,不让他靠近温乐阳。

  小辣椒摔进庙里,本来都松了一口气,可是看到眼前都是青苗的时候,立刻又紧张了起来,双眼中隐隐含着敌意,把温乐阳挡在了身后。

  一个青苗老头回头对着身后用苗语说了半天。

  温不做立刻走到温乐阳身旁小声的翻译者:“汉狗无情,你拼着大伙受伤也要救人,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引来了豺子。”

  有些虚弱的笑声从几个青苗的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用流利的汉语说:“阿叔,他们懂得苗语呢,他们这群人生死不弃,还算有几分血性的。”

  老苗人哼了一声,没说话。

  温乐阳这时候才看见,一个四十出头的女子,斜斜的靠在柱子上守着一个快要熄灭的火盆,就在老头的身后。

  苗女在一个族人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向着温乐阳等人友善的一笑:“你们是谁?”苗女的长相平凡,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眼睛不算大,嘴巴也不算小,不过笑容之间却带着一丝甜甜的亲热,让温乐阳感觉很舒服。

  温不做对着温乐阳施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岔开话题反问:“你生病了?我会瞧病……”

  青苗娃娃摇摇头:“二娘不是病了,是放出那些竹马骝和娃娃偶救你们,伤了元气。”

  温乐阳这才知道,板凳的学名叫竹马骝,要是小易在,早就不许他们板凳板凳的乱喊了,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