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在村后偏僻的角落里,平时根本没有温家弟子愿意靠近这里。温一半平时独自住在这里。老兔妖在恶战之后就没露面,直接羁押着从哭佛肚子里抓住的妖人去了刑房。

  温乐阳一进刑房就是一愣,他以前从没踏进过这间屋子。在所有温家弟子的心里,这里一定是阴森恐怖,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到处都挂满血迹斑驳的钩子刀子抓子和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刑具,没想到屋子里干燥敞亮,家具虽然陈旧但是四处都干干净净,还透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

  哭佛腹中的妖人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秃头老者,全身的坐在温一半的木板床上,上身像个虾米一样佝偻着,下巴几乎碰到了肚皮。两只皮包骨头的手交叠在一起,捧着一尊羊脂般剔透的小小玉佛,正在闭目入定。

  玉佛氤氲着一层淡淡的光华,把妖人稳稳的笼罩住,望上去安静而祥和。老兔妖不乐也在一旁打坐养神,看到他们来了勉强的一笑:“妖僧三断!”他和小兔妖召唤联手请动功德仙女消耗极大,现在脸色虽然好了一点,不过依旧苍白的吓人,一双老眼也通红,温不做没心没肺地笑这问:“神僧,您这眼…是急得血丝儿还是法力不够要显出真身了?”

  温乐阳笑着斜忒了温不做一眼,岔开了话题:“不是说妖僧舍了自己的肉身,潜神进了哭佛吗?”

  老兔妖嘿嘿一笑:“当时猜错了,这个妖僧的法术邪门的很,我没听过也没见过。”

  温乐阳和不乐认识以来,这位兔妖神僧就没猜对过,只好苦笑着再次岔开话题,伸手指着快要蜷缩成一团的妖僧三断:“那他现在是死是活?”

  老兔妖不乐沉吟了一下,温不做赶紧小声补充:“您老这次猜准点。”

  老兔妖没搭理温不做,对着其他人说:“活……是肯定活不了了,他的元神都系在哭佛身上。哭佛一碎这条性命就没了,现在我用骨玉佛罩住他,盼着他在死前还能恢复一丝神智,能再醒来片刻。”

  说完,老兔妖又把目光转向温乐阳:“黄鹤把胳膊给你时说的话,你还没告诉几位当家吧?”他早就修炼出佛门的耳眼神通,黄鹤当时低声对温乐阳说的话,字字都进了他的耳朵。

  温乐阳这才想起来,赶忙把黄鹤说温家隐藏着一个关系天下正邪气运的重要人物的话告诉了其他人。

  这个事情从上次青鸟带人上山的时候,温家几位家长就已经猜到了,但是温不草不是门派而是家族,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是娘生爹养,来历全都一清二楚,在鼎阳宫的人出现之前,连修真道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更谈不上关乎正邪气运。

  现在从黄鹤嘴里说出来,这件事却一下子就变了分量!

  温大老爷的脸色猛地一变,回头对四老爷说:“马上带着死字号拦住鸡笼道!”

  事关正邪气运这六个字换太重了,别说温不草,就是五福这样在修真道上呼风唤雨千多年的门宗也担不住这六个字!如果这个消息真的有根有据,又被鸡笼道这样有分量的大门宗传出去。只怕天下间的腥风血雨全部都会被引到九顶山上来!

  老兔妖不乐却摇摇头拦住了马上就要下山的四老爷,通红的眼睛里透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善断已经去了!黄鹤和你说过之后,我就吩咐善断此间事了立刻跟住鸡笼道士,这个消息的来龙去脉是一定要查清楚的,而且也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出去的。”

  大伯温吞海还是不放心:“善断神僧施法的时候,神通耗了不少……”

  老兔妖不乐更得意了:“假的假的,大功德仙女是我请的,他只是跟我装模作样,这样天下修士谁都不会怀疑他没回峨眉山。”

  善断率领着大慈悲寺下山之后,先遣其他僧侣返回峨眉山,自己隐形潜踪,紧紧缀上了鸡笼道士的队伍。

  温乐阳的心里惴惴不安,论起错拳、川菜生死毒功法,他比着高深的修士也不见得逊色多少,但是要和这些老妖精论起心思、论起阴谋诡计,实在是天差地远了,幸亏老兔妖不乐早就帮他安排好了。

  鸡笼道紫雀真人在临死之前,虽然心思缜密但还是算漏了这件大事。不过也合该鸡笼道否极泰来,如果黄鹤当时把温家隐藏着重要人物的消息告诉大伯温吞海或者四位老太爷,温不草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给他们就这样离开九顶山。

  温乐阳有些犹豫的问:“善断神僧追上去……会不会……”

  温不做从旁边嘿嘿一笑:“当然是先查出来消息的来龙去脉,然后杀人灭口!”

  温乐阳还没说话,老兔妖先吓了一跳:“可不敢瞎说!只要查出这个消息的来源,善断自有办法让鸡笼道的人忘了这件事。这件事在鸡笼道应该也是机密,紫雀想要先拔头筹,让鸡笼道在天下露一个大脸,没想到最后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嘿!”

  温大老爷点点头,片刻后沉声说:“但是温家里如果真藏着这么一个人,一定要尽快找出来!”

  就算温家或者大慈悲寺把鸡笼道真杀得鸡犬不留,也难保温不草中有一人关系正邪气运的消息不会流传出去,对于温不草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找出这个人,或者证明这个消息是假的。

  一直在一旁呆着没说话的温一半突然做出了一个比猫头鹰哭还难看的笑容,意识到自己可能来大买卖了,阴测测的说:“要是把全族都审问一边的话,总得要些功夫。”

  所有在场的温家人全都汗毛倒竖,温不做条件反射的就回了一句:“那谁审你?”说完以后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跟谁说话,立刻裂大了嘴巴。

  温一半桀桀地笑着:“真要我问过全族的话。你要当第一个,还是最后一个?”

  温不做一愣之下,突然哈哈大笑:“最后一个!要真有这个人,肯定轮不到我。”

  温一半似乎很喜欢温不做,一只独眼带着几分欣赏的瞟了瞟他,慢条斯理的说:“有没有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是谁,你说了不算。”

  温大老爷以前从来不知道温一半这么喜欢说话,摇头苦笑着拍了拍温一半的肩膀:“别吓唬孩子们了,要是你问的话,不能伤人更不能伤心!”

  温一半似乎是很不屑地一笑,反正别人从他那半张脸上根本就分不清什么表情:“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不过是问问罢了,不会吓到人的。”

  四位老太爷对望了一眼,眼神里都闪过平时绝少见到的犹豫。

  骆家大爷也知道事情严重,缓缓的开口提醒:“一字宫那个叫十九的丫头,死乞白赖的留在山上,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件事?”

  温三老爷少有的笑了,嘴角的皱纹挤出了一个阴冷的弧度,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她的伤一时半时不会好得太彻底。”

  温大老爷也呵呵一笑,对着三老爷说:“她是帮了咱,你可别害了这个丫头。”

  三老爷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两个字:“放心。”

  这时候,温乐阳怀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硬邦邦的声音:“刚才帮你们的,可不光那个丫头!”

  温乐阳哎哟一声,赶紧手忙脚乱的把玉刀、佛珠和一把胡萝卜一股脑从兜里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