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阳觉得好像一座大山突兀地砸在了自己的后背,凝聚在背上的生死毒就像激浪撞上了巨岩,一下子被击得四散粉碎,一头扎在了坚硬的地板上,但总算是把玉刀抢了回来,挣扎着想要再跳起来,一股阴冷的死气在他的身体里肆意蔓延,身体中四散的生死毒再度聚合奋力流转,勉强封住了敌人的力道,正吃力无比的把死气逼出体外!

  小易咬着牙不敢开枪,屋子再宽敞能有多大的地方,雷心痧一打出来,估计这些人谁也活不了,温乐阳咬着牙把玉刀扔给了小易,浑身颤抖着展开错拳再度扑向五哥,脚下的至金流毒浓郁而犀利,随着他的势子一起攻向了敌人。

  五哥已经被流毒包裹住,却嘿嘿嘿的低声怪笑起来,随即双手一横,迎上了温乐阳,他的拳法看上去不协调到了极点,好像无形中有无数条绳索在暗中牵引着他,关节纹丝不动,全身的动作都靠肌肉的颤抖而带动,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

  同时一层白色的寸许长毛,也从他脚下蔓延而出,立刻和温乐阳的至金流毒纠缠成一团!

  两条人影在流毒暗潮与烧杀不尽的白毛中,鬼魅般的迅速移动,噼噼啪啪的殴击声连成了一片,偶尔夹杂着温乐阳的两声痛呼。

  温乐阳的生死毒力蓬勃而发,但是打在尸煞身上仿佛泥牛入海,最多敌人也就是晃晃身体,对方的拳头打在他身上的时候,温乐阳感觉就像正在挨一场流星雨,眼前金星乱窜,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几下。

  温乐阳甫一扑跃迎敌,小蚩毛纠就唤出了自己的金色命火。

  命火一起,原本铺满屋子每一个角落的阳光立刻被火光吞噬,宽阔的展厅迅速黯淡了下来。

  在金色火苗的映衬下,一个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小蚩毛纠的脚下,蚩毛纠嘴里哼着古怪的调子,片刻之后,整个大厅里都开始回荡起让人听上去心烦得几欲作呕的曲调,每一个音节都在被墙壁上撞得扭曲而破碎,又弹回到耳膜的深处。

  蚩毛纠四肢抽搐着好像羊癫疯般的舞蹈着,他脚下的影子也兴奋的扭动,片刻之后蚩毛纠遽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把一口鲜血喷进了命火中,妖娆的金色火蛇就像贪婪的毒蛇,在吸吮了鲜血之后立刻狂舞着猛张,地面上的影子也随之扩大,就在火焰冲到最高峰的瞬间,蚩毛纠猛地躬身在低声伸手一划,影子就像挣脱了桎梏的恶鬼,从他脚下一跃而起,闪电般扑向了温乐阳与五哥的战团!

  骆旺根却傻愣愣的站在小易身旁,脸上布满了深深的惊骇,一动不动的看着正在和温乐阳打成一团的五哥!

  小易又急又气,拿着大喇叭却不敢开火,对着骆旺根叱喝:“快上去帮忙!”

  骆旺根鼻尖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伸手指着五哥问小易:“像不像…像不像尸舞!”当初和温乐阳在峨眉山无名山坡上,慕慕曾经施展过乌鸦岭这门传自拓斜师祖的绝学,小易也因此认出了慕慕的来历,眼前这个五哥施展的拳法,和尸舞的路子差不多,但是更诡异,动作也更僵硬,威力比着慕慕的尸舞更不知道大出了多少倍。

  小易现在可没心思跟着骆旺根琢磨,狠狠的跺着脚怒叫:“别发呆了!”

  骆旺根这才如梦初醒,握住了一对长长的定魂针,眯着眼睛死死盯住五哥,身子也微微弯曲,像头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样躬了起来,等待着出手的机会。

  咕咚一声,小柳两眼一翻,终于昏过去了,片刻之前他还想劝架来着。

  温乐阳的流毒暗潮与五哥的白毛纠缠成一团,在搅动中不停的发出吱吱的叫声,刺得人耳鼓剧痛,蚩毛纠的影子终于找到了个机会,猛地卷扬而起,一下子把五哥死死的缠住!温乐阳吐气开声一连串不知多少下重击,狠狠的砸在了敌人的脸上,与此同时骆旺根也低吼着,身体矫健窜出,扬起定魂针扑向战团!

  温乐阳连串的重拳,就算长在对方脖子上的是个钢锭子现在也该砸瘪了,但是五哥却丝毫无恙,既没有流血更没有乌青,身体挣动了几下,一只长满了白毛的手一翻,猛地从牢牢裹住自己的影子中拉出了一段边角,跟着就像抽掉裹身的布条一样用力一拉,蚩毛纠的影子巫已经被他抽离了身体,像只泥鳅一样拼命的挣扎着。

  五哥狠狠挥手,把影子巫像条死鱼般的摔在了地上,一旁施法的小蚩毛纠哇地喷了口血,一屁股摔倒在地!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影子缠住敌人的时候骆旺根扑跃而起,等他扑到五哥跟前的时候,对方已经摔瘫了影子巫,正满脸狞笑着,伸手抓向了他的胸腹!五哥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赫然长出将近半尺长,锋锐如刀却黝黑肮脏的指甲!

  骆旺根可没有温乐阳的本事,能在半空里二度发力纵跃自如,眼看着就要惨遭开膛破肚,温乐阳突然就像一只愤怒的八爪鱼,合身扑住了五哥的两只胳膊,用尽全力向后扳去!

  温乐阳不是影子巫,没有那么容易甩拖,就在五哥奋力挣扎的刹那,骆旺根手中的定魂针已经一横一竖,一根从五哥的天灵插入,一根从他的双耳贯穿!

  正在暴怒发力的五哥就像一个突然短路的机器人,身子猛地一僵,不动了。

  小蚩毛纠骨子里全是青苗的倔强执拗,还不知道五哥已经被制住,翻身跳起来,怪叫着又把一口舌尖血喷进了命火,本来瘫软成一团,正在慢慢蜷缩消失的影子随着金色火苗的晃动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刚刚扑起又站住了,好像有些无奈的回头看了主人一眼,似乎在问:还打谁?

  温乐阳牢牢抱着敌人的双臂不敢撒手,过了片刻才试探着问骆旺根:“成了?”

  骆旺根笃定的点点头,满脸自负:“骆家的十字定尸,传承自拓斜师祖,肯定…应该成了…吧?”说话的时候,五哥仿佛挣动了一下,骆旺根心里也没根,伸手有取出一根细细的红绳,仔细地围着五哥每个大关节都绕上了几圈。

  温乐阳这才好像虚脱了一样,摇摇晃晃地从敌人身上爬下来,身体里的生死毒又开始从四处渗出,缓缓地流淌了起来。

  五哥一被制住,指甲也缩回去了,脚下长出的一层白毛也消失了,又变成了那个目无表情的中年人。

  温乐阳缓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才感叹了一声:“好厉害!”随即又望向骆旺根:“十字定尸?他…这个五哥是……”他在苗疆的时候,尸煞阿蛋发狂,就被慕慕用这种方法钉住。

  骆旺根也深吸了一口气:“他是尸,旱魃!”

  小易在生老病死坊里读了十几年的书,见过旱魃的记载,刚才关心则乱,根本没多想,现在看到心上人没事,心肝笃定,一肚子学问又回来了,恍然大悟:“能驱赶白毛旱煞,当然是旱魃!”跟着也不等温乐阳问,就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向外倒:“旱魃是成形的尸煞,传说能吸敛日月吞吐烟霞……当然都是假的。”

  温乐阳咳了一声,一瘸一拐的走到小易跟前,伸手刮了她鼻子一下,又好气又好笑的说:“说点真的!”

  小易好像诚心骗温乐阳来刮她鼻子似的,心满意足的嘻嘻笑了:“旱魃是尸煞里最厉害的一种,天性喜欢金银,能化成人形四处游走,还能驱赶白毛煞,就是那些白毛,也叫旱煞,你和慕慕在苗疆煞地里遇到的是阴煞,这种白毛叫旱煞,两种东西一样的厉害。”

  说完,小易皱起了挺秀的双眉,清澈的目光里带着少许的疑问:“可是没听过说尸煞会有灵智的,除非像阿蛋那样……”

  骆旺根也从旁边插口:“这个东西何止有灵智,他还会我们乌鸦岭的尸舞……不是尸舞,而是和尸舞一脉传承的本事,路数错不了,但是威力似乎更大!”

  温乐阳回忆了一下刚才经历的流星雨,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随即望向骆旺根问:“你确定?”

  这次骆旺根表情比笃定还笃定,无比坚定的点头:“错不了!”

  温乐阳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下子又乱成了一团,前阵子他们去销金窝找苌狸师祖的下落,结果遇到了和苗不交同宗同源、但是威力要大得多的巫蛊之术;现在一路追寻着苌狸的线索来了上海城隍庙,又遇到和乌鸦岭绝学一脉相传的尸舞、旱魃,照这个规律,要是再找不到苌狸师祖,说不定就该碰上一群不姓温但是会打错拳下毒药的高手了。

  温乐阳想不通这些东西,干脆也就不动脑子了,不管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旱魃还是五哥,总算是制住了,伸手从小易手里接过了玉刀裹环,小易耸着肩膀告诉他:“刚才裹环跟我说了句撑不住了,就没动静了。”

  裹环在销金窝里震动妖元,现在已经重伤垂危,偶尔才能苏醒过来一阵,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好在这次苏醒的时候,比着上次就说了一句话,已经长很多了,估计下次会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