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锥的话音刚落,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冷冷的喝道:“刚刚阁下品评我坐下弟子的技艺,必是得道高人!老道今天得见高人,何其幸哉!”说着,一个矮小的人影,出现在了小镇的边缘,双目炯炯有神,牢牢盯住了顾小军。

  顾小军微微一愣:“刚才的话不是我说的!”

  对方的目光又移到了小沙的脸上,冷笑着回答:“老道也没跟你说话!”

  小沙现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满脸纳闷的问对方:“那您是跟我说话呢?”

  对方的目光再度转向了顾小军:“丑汉,你挤眉弄眼地做什么?”

  站在顾小军身旁的秦锥随口回答:“我脸上难受……”他刚被小沙拍过,总觉得脸上不舒服,说完之后又皱起了眉头:“你老问我呢?”

  一直在旁观的非非此刻恍然大悟,低声对着同伴说:“我知道了,他…他斜视?”

  对方双目如电,霍然盯住了温乐阳:“小丫头少说话,须知祸从口出!”

  温乐阳苦笑着对非非点了点头,此刻正站在小镇之外的道人,白眉白须白发,五短的身材,高不过三尺,神态却威严凛冽,正是祁连仙宗的掌门人。

  当初温乐阳带队去祁连山销金窝的时候,没少和他打交道,他们离开的时候,侏儒老道被锥子重伤昏迷不醒。

  在老道的身后,陆陆续续出现了二三十个年纪轻一些的道人,看着大都面熟,这些人基本上都在销金窝里和温乐阳照过面,锥子复活、带着冰林破茧而出,整个销金窝的气势被毁掉,天下至厉的金行之地也随之湮灭,祁连仙宗两千年美梦到头来变成了一场空欢喜,只是不知道,老道们为何离开了祁连山,跑到西藏来抓邪徒了。

  温乐阳和秦锥都被小眼睛小沙‘拍成了别人’,就连自己照镜子都认不出自己,一点也不担心被侏儒老道认出来,祁连仙宗和温乐阳的仇怨极深,要是直接见面,对方上来就得死拼。

  秦锥也曾经在销金窝边缘修行过,按理说他被认出来倒没什么,但是温乐阳怕他解释起来再说漏了嘴,干脆也易容省得麻烦。

  在侏儒老道的身边,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袍、皮肤黝黑满脸横肉的胖大喇嘛,看上去就不是善类,脱了僧袍拿起剔骨刀就是个屠夫。

  秦锥在望向大喇嘛的时候,目光明显一亮,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大喇嘛也跟个怒目韦陀似的,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恶狠狠的瞅着秦锥。

  祁连仙宗的人和大喇嘛都没进入镇子,而是在镇子边缘,虎视眈眈的看着镇子里的五个人。

  非非用极低的声音把对方神情里表现出的心态告诉同伴:“胸有成竹和不信任,故意看着咱们表演说谎。”

  小沙苦笑着点点头,也低声嘀咕着:“人家就是来抓邪徒的,当然把咱也当成邪徒了!”

  温乐阳却突然惊叫了一声,比铁石还要坚硬结实的上身狠狠地抖动了一下,他的四个同伴一齐吓了一跳,温乐阳的表情先是惊讶,随即是狂喜,最后居然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好像一件久久悬着的心事,终于在此刻放了下来,笑呵呵的对着大伙摇摇头:“没事,没事!”

  非非的目光在他脸上凝视了片刻,温乐阳的心情全都落在了她的眼底,笑着问:“大好事儿?”

  温乐阳哈哈大笑,一点不避讳镇子外面虎视眈眈的祁连弟子,对着非非点头:“不错,大好事儿!”

  顾小军不再搭理一惊一乍的温乐阳,仰天打了个哈哈,望着喇嘛和老道随口乱扯:“诸位是路过?投宿?这个镇子没有主人,也没有吃喝,咱们也是途经此地。”

  黑胖的大喇嘛的眼睛眯了一下,闪电般从温乐阳等人的脸上掠过,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追问:“镇子里的人,去了哪里?”

  在大喇嘛的目光扫过的瞬间,温乐阳真就觉得脸上一凉,同时心神巨震,好在对方很快就把目光放缓,被人家看一眼就觉得心旌动摇,这样的感觉温乐阳以前只有在对战‘哭佛’的时候感受过,眼刀!

  说实话,顾小军也不知道该怎么忽悠,总不能直接告诉人家真相,再说对方也肯定不信,只能往下说着看了,笑呵呵地摇摇头:“镇子里的人去哪,我哪会知道!”他说的倒的确是实话,身边的几个同伴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顾小军顿了一下,继续笑着问:“大师怎么称呼?在哪座大庙修行?”

  一边说着,老顾一边躬身,施了一个纯正的藏民礼仪,喇嘛在藏民心中拥有很高的地位,是善良、正义、仁慈的化身。

  侏儒老道的眼神,也不停的在温乐阳等五个人身上来回的巡梭,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在看谁……

  大喇嘛一点也不怠慢,立刻还礼:“让炯,我不在寺庙修行。”他的声音发闷,还带着几分嘶哑,本来说不出的难听,但是语气却中正而平和,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了身体、放松了心情,完全忽略掉他难听的嗓音。

  非非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低声对温乐阳解释:“让炯在藏语里自然、天成的意思。”

  温乐阳还没明白非非的意思,随口附和道:“自然喇嘛?”语气里稍稍带着一丝轻佻,他倒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古怪好笑。

  非非却神态凝重,歪着脑袋仔细的思索着:“我以前好像从古籍上看到过让炯喇嘛……”

  让炯麻辣的目光此刻变得和煦而温暖,也不急着说话,而是微笑的看着非非。

  非非想了片刻,终于恍然,笃定地对身边四个同伴说:“让炯喇嘛不是名字而是封号!”随即像背课文一样,低声的咏颂着:“行走在松软的大地,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呵护着娇柔的花朵,播散着微凉的清风!从不在黑暗里闭上眼睛,从不在光明中心安理得……让炯喇嘛,高原上的天行者!”

  非非说完这些抽象的,又追加着补充了句具体的:“法力高深,很厉害!”

  最后七个字,把秦锥说的心花怒放。

  让炯喇嘛望着非非笑了,一脸横肉的恶人相在笑容里,竟然也变得慈悲而亲近起来:“学识渊博的人,会拥有辨识善恶之眼,能够看穿深谷中的迷雾,能够找到自然中的宁静,让炯不劝人向善,只劝人心安。”说着,微微顿了一下,逐一看过五个人,最后笑着问:“你们,心安吗?”

  五个人一起点头回答:“心安!”

  话音未落,侏儒老道遽然霹雳般的怒啸了一声:“心安个屁!”双手一错,矮小的身体高高跃起,狠狠的盯着非非怒骂:“奸徒,束手就擒吧!”旋即一道火光倏地划破夜空,宛如一条火蛇,刁钻狠戾的直追温乐阳!

  非非差点吓晕了,看到老道出手才想起来,他斜视……

  就在老道出手的同时,他身后的弟子也同时捏起剑诀,几十柄飞剑冲天而起,在半空里汇聚成一条熊熊燃烧的赤炼,毫不留情的打向温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