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锥还以为老道在看他,迎着对方的目光大摇其头:“当然不是!先动手的又不是我们!”

  侏儒老道咬牙切齿的回答:“若不抢先动手,难道等着你们施展诡计,再害我仙宗两千年不成!”说着顿了片刻,火气再度上涌,大声责问:“祁连仙宗与你们无冤无仇,自两千年前你们就出手坑害我们,到了现在为何还不罢休,就算世上再无祁连仙宗,与你等究竟有什么好处!”

  温乐阳和秦锥面面相觑,全都一头雾水,让炯大喇嘛看他们不再动手,认真的叮嘱双方:“千万莫再起什么争执,等我片刻!救人诛妖我自有主张!”随即身形纵跃,在小镇上乱七八糟的房屋之间迅速穿插,动作快的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

  顾小军也明白事情非比寻常,快步走到温乐阳身后低声问:“他们是什么人,到底怎么回事?”

  温乐阳苦笑着摇摇头,长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对着侏儒老道缓缓摇头:“两千年间种种过往都不是我能管的,我只知道早在祁连山销金窝的时候,你们所有人都身受重伤无力再战,若要害你们也根本不用等到现在,破土神兽助我在上海寻找师祖,拓斜门人对他只有感激,绝无加害之意。”

  侏儒老道皱起了眉头,目光依旧牢牢的盯住秦锥:“那你们为何在此,又乔装易容,不是在等我们吗?”秦锥被他看得浑身难受,悄悄移动脚步,错到了温乐阳的另一边,结果发现侏儒老道的目光依旧没有转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确定他刚才看的不是自己。

  温乐阳赶紧摇头:“这里有误会。”跟着招呼小沙过来把自己拍回本来面目,这才诚恳的望着侏儒老道:“求仙长解惑!仙宗弟子为什么来了这里,待让炯大师回来以后,咱们一起协力救人。”说完,温乐阳看了顾小军一眼。

  顾小军神色坚定的点点头,对付藏在地下的厉害妖怪,不光是为了救秦锥,也是为了弄明白徙尔小镇上的藏民到底为什么要他们留下来,他当然明白,拖走穿山甲的东西不好对付,但是如果让炯喇嘛肯出手,再加上温乐阳、秦锥和祁连弟子,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侏儒老道想也没想就轻蔑的冷笑了一声:“狂妄!”能把破土抓走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温乐阳的笑容却笃定而温和,对着侏儒老道用力点头:“仙长放心,只要让炯大师能带咱们找到那个东西,晚辈就算拼了全力,也要救出破土神兽!”

  秦锥从旁边没心没肺的笑了:“要是穿山甲死了呢,还咋救?”

  温乐阳瞪了他一眼:“那就报仇!”

  侏儒老道看着温乐阳满脸的信心,突然恍然大悟,脸上先是乍起一层喜色,随即又变成了犹豫,拓斜门人的背后,还有个苌狸猫妖,这小子这么有把握,看来背后还有高人,也说不定就是传说里两千年前的那个矮冬瓜……大仇人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能帮着自己救回神兽的,又非这个大仇人莫属。

  温乐阳等了一会,结果老道自己低头,时而紧张而是欢喜时而愤恨,自己从边上想起了心事。

  直到顾小军等地不耐烦,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之后,侏儒老道才如梦初醒,又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的开口了。

  从销金窝荒败之后,祁连仙宗美梦落空,重振声威无望,想要报仇更是无望,侏儒老道心灰意冷,遣散了坐下弟子,祁连弟子大都散去,只有二三十个忠心门徒无论如何也不肯走,侏儒老道也就由了他们跟在自己身旁,随即众人干脆离开了祁连山,四海游走以求心静自然。

  大穿山甲破土本来就耐不住寂寞,回山之后知道徒子徒孙们‘看破红尘’了,自然大喜不跌,盘起尾巴就跟着他们出来了。

  修真之人不慕世间繁华,在侏儒老道的眼里,现在的天下到处是狼藉一片,本来是散心的,结果越散越闹心,大穿山甲破土在几千年里几乎走遍了世界,为了让门人能够开心,就引着他们上了藏原。

  果然在高原上,祁连弟子立刻被头顶的湛蓝天空、脚下的芬芳泥土、周围的清凉空气和视线尽头的巍峨雪顶所吸引,这里虽然没有当年祁连山聚拢的天地灵元,但是纯洁的自然模样,也让他们大感畅慰,最近一段时间里,就一直流连在西藏。

  后来祁连弟子偶遇让炯大喇嘛,双方虽然各有信仰,但都修天之人,对自然之道的理解各占胜场,畅聊之下一见如故,让炯大喇嘛本来也居无定所行走无踪,干脆就当了半个导游,领着祁连弟子和大穿山甲在高原上四处游历。

  去纳木错观光,每年只能在四到九月之间,否则高原上雨季来临会封住道路,不过喇嘛和老道都不是普通人,不用在乎这些顾忌,在雨季时赏览纳木错,更有一番滋味,这次路过小镇,就是为了去纳木错湖。

  顾小军和温乐阳几个人对望了一眼,同时苦笑着摇头,直到此刻大家才彻底明白,让炯大喇嘛和祁连弟子是无意间路过,根本就不是小镇藏民口中所说的‘敌人!’秦锥看大伙都摇头,赶忙也跟着摇头,神态凝重而沉痛,这副样子让温乐阳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两个傻叔叔。

  侏儒老道说道这里,冷冰冰地哼了一声:“若只是发现你在这个镇子里,老道说不定会绕道而行!你不过是个晚辈,就算报仇,我们也会找上苌狸、拓斜!”

  温乐阳笑了,侏儒老道说得话虽然又冷又硬,但为人倒是恩怨分明,在销金窝的时候,温乐阳不只是对祁连弟子饶而不杀,而且还救下了大穿山甲和侏儒老道的性命。

  秦锥却一百个不服气,瞪着老道大声质问:“那你们还进了镇子,没说两句话就出手伤人?若不是我悟出了藏势……”

  侏儒老道目光如电,陡的从温乐阳身旁的空气转到了顾小军脸上:“那是你自找!”祁连弟子在刚刚出手的时候,都是向着温乐阳下家伙,是秦锥自己跳出来挡住的。

  顾小军被斜视老道盯住,也觉得脸上发痒,一个人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瞅在自己脸上,太让人难受,老顾笑着摇摇头,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仙长继续说!”

  温乐阳功力大进之后,灵识覆盖的范围也大大地增加,在侏儒老道发现他们之前,就已经认出了祁连弟子,不过别忘了,侏儒老道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大穿山甲破土了!温乐阳一直先入为主,以为对方先前根本没发现自己,全没想到早在他搜索小镇一无所获、和顾小军等人凑在一起嘬牙花子的时候,破土的灵觉早就盯住了小镇,他们的五个人的行踪,也全被人家祁连仙宗查知了。

  温乐阳虽然易容,但是声音没变,破土还是很快认出了他,不过当时按照破土的本意,也是绕开就算了,可是随即温乐阳也发现了他们,跟着说了声“敌人来了”,这还不算完,还拉着秦锥也去易容。

  秦锥曾经在销金窝的边缘修行,他没见过祁连弟子,但是祁连弟子可认识他,温乐阳为了防止误会让秦锥去易容,结果弄巧成拙,一切都落在了人家眼里,自然而然就把温乐阳这五个人当成在刻意埋伏他们。

  非非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为啥这些人刚到镇子边缘的时候,从神态上表现出来的心情都是那种:明知道你在说谎,偏偏不去拆穿你,要看着你表演下去的样子。

  这种神情也被非非误以为他们把自己这五个人当成了邪徒,这才误会越闹越深。

  就算大穿山甲破土对温乐阳印象还不错,也不能忍他来安排着暗算自己人,原本也没想把事情闹太大,只想着抓住温乐阳之后教训几句也就算了。

  大喇嘛让炯更不会介入他们的仇怨争斗,上来说了两句,看化解不开就退开了,不过大喇嘛很快发现镇子里有厉害的怪物,这才出手拦阻双方,但是又被温乐阳误会成他要出手伤秦锥……直到破土被不知名的东西抓走,双方这才停止了争斗。

  事情的经过并不复杂,不过要是不说出来,任谁也不会自己想明白。

  祁连仙宗来青藏高原是个温乐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巧合;而侏儒老道自然也不会想通温乐阳那一句‘敌人来了’的背后,还有着一个无比复杂诡异的大前提。

  温乐阳这一行五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侏儒老道可不明白,在说完自己这边的经历之后,厉声追问:“你们又怎会在这里,抓走我仙宗神兽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温乐阳和顾小军对望了一眼,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这边的事情也告诉对方,倏然眼前红影翻涌,大喇嘛让炯已经勘察过徙尔小镇,回到了众人身边,神色无比的凝重,目光炯炯的直视温乐阳:“这个妖孽非比寻常,镇子上的人哪去了,你们为何会在这里,还请如实告之!”说着,居然庄重无比地对着他们五个人行了一个大礼。

  侏儒老道看大喇嘛回来之后并没有说怎么救人,而是追问事情原由,自己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老脸通红,让炯大师赶忙伸出一只肥厚的手掌,轻轻按在了老道的肩膀上:“只有月上中天,我们的影子全部缩回到自己脚下之时,才能破掉这个镇子,去找那只邪魔。”说着,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还斜在半空,正缓缓爬升的月亮。

  让炯喇嘛的声音,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每一个字都像大地般沉着而稳重,让人不由自主地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