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却眯起了眼睛,仔细看着图塔吞忒的表情,语气里带着些纳闷:“他好像是…发现什么危险了?‘淘汰赛’的时候,他们也总样子叫。”

  温乐阳受伤不轻,但是灵识没受太大影响,早已经远远的铺开了,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现。

  可是图塔吞忒的表情惶急到了极点,像只收到极大惊吓的猴子,声音越来越尖利,后来干脆跳过来想要去抱温乐阳!

  吉松动作极快,一下子拦住了他,两根竹竿差不多高矮,眼睛几乎在一条水平线上,彼此瞪着,一个阴阳怪气一个又惊又怕。

  这时候大穿山甲猛地睁开了眼睛,扬起尖尖的脑袋,抽动着鼻子,在半空中仔细的嗅着,仿佛有一股危险的味道,正缓缓飘过。

  一阵细微的沙沙声急促的响起来,刚才一直在帐篷里和道袍玩命的雪山雄蛛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几乎是疯狂的跑了出来,慌不择路乱跳乱撞,最后竟然一头撞在一小块突出的冰石上,把自己撞了个稀烂。

  温乐阳和让炯对望了一眼,他们的灵识了依旧一片空空荡荡,什么感觉不到,就在这时候重伤得无法稍动的大穿山甲猛地身体一抽,完全是神经反射似的把自己弹了起来,怪叫了一声:“完了!”随即嘭的一声,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顾小军和小沙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帐篷里钻出跑过来和众人汇合,连声催促的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破土几乎麻木的摇摇头,黑漆漆的眼睛里竟然充满了绝望!就连他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一切都和修士的灵识无关,完全是野兽预知灾难到来的本能!

  图塔吞忒在安静里片刻之后,尖叫声再度高涨,比着刚才还要更加激烈和急促,一声声的尖叫几乎把他的嗓子都划出血来!非非已经从他脸上看出了巨大的危险,双手一抽温乐阳的腋下,想把他拖起来,同时尖声对其他人喊了一句:“跑!”

  顾小军和小沙二话不说,各自跳到自己的‘交通工具’,伸手抱起伤员撒腿就跑,吉松身子一晃和小沙一起抱起大喇嘛,图塔吞忒惨声怪叫着手脚不停,也和非非一起拖住温乐阳,只有老顾表情挺无奈,商量着对破土说:“你能变回人形不……”

  他的话音未落,四周倏然安静了下来!刚还山顶上还凛如铁角般的狂风,一下子消失了,而图塔吞忒也闭上了嘴巴,伸出比筷子也粗不了多少的手指,带着无比的绝望,指向了雪顶的远方!大家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全都呆立当堂!

  一层薄薄的、亮晶晶的、几乎透明的水色,正从绵延百里的雪顶远方,好像暗潮一般速度迅疾地掠过!

  ‘水色’掠过的地方,远方那些原本蓬松轻浮的雪面立刻变成了硬邦邦的模样,在阳光下映起一层诡异的瑰丽,一切都在瞬间凝结成坚冰!

  一直坚强的非非好像呻吟般的说了一个专业名词:“瞬间低压急冻……”随即猛地放开了温乐阳,回身跑到弟弟小沙跟前,把她那只能用纤细来形容的身体,牢牢挡在弟弟身前!小沙怒吼了一声,翻身把又把姐姐挡在身后,姐弟里互相纠缠着,瞬间急冻蔓延的速度极快,不过十几秒钟已经覆盖了绝大部分雪顶,就像一头看不见的巨大鬼魅,毫不留情的扑向众人。

  一行人里最强的三个修士如果没受伤,凭着神通自然能挡得住这铺天盖地的寒潮,但是现在他们连站起来都不行,更毋论发动神通了,在他们身后几十米就是山崖,根本避无可避。

  顾小军的脸上涂满好像死一般的青色,静静地站在原地,干脆已经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因为刚才非非的动作最快,但是选错了方向,所以现在摔在地上的温乐阳成了大伙的排头尖兵,傲然瘫软在地,眼巴巴的看着那片璀璨的白,在吞噬了眼前所有的大地之后向自己蔓延而至。

  温乐阳依稀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个灾难片,一个低压寒流的中心掠过,把所有的一切都在万分之一秒内凝结成冰!

  急冻来的奇快,让温乐阳印象最为深刻是寒潮袭至身前的时候,不远处那堆熊熊的篝火在低温掠过的瞬间猛地一滞,旋即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一下子就消失无形,几乎与此同时一股让他分不清是极冷还是极烫的感觉,霍然卷上了他的身体,在临死的瞬间,温乐阳没舍得闭眼……

  就在温乐阳即将被冻成冰雕的瞬间里,遽然胸口猛地一烫,一蓬纯黑色的光芒悄无声息却激烈奔放的炸起!一只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霍然从空气中跳跃出来,稳稳的挡在温乐阳的胸前,黑光浓稠的宛如实质,立刻驱散了无边的冷寂!

  谁也没想到死到临头的时候竟然又出现了转机,大伙全都手忙脚乱的躲到了温乐阳身后,在黑色光芒的庇护下咬牙切齿的瞪着周围层层蔓延的水色急冻。

  只有大穿山甲破土,瞪着黑色的圆球,在几秒种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充满惊骇的怪叫了一声。

  除了黑色圆球庇护的地方,整座格拉丹东雪顶方圆数百公里,都已经被急冻覆盖,水色却依旧不肯罢休,就好像当初煞地里的阴煞似的,一层一层焦躁的涌动着,想要冲进黑色的光芒,不把温乐阳等人冻成冰疙瘩誓不罢休。

  嘎啦啦的急冻声,好像大山腹地都已经渐渐崩裂般的压抑沉闷,一阵接一阵不停的响起,黑色圆球在半空中迅速的旋转着,黑色的光芒越来越浓烈,终于在几分钟之后,猛地爆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千万道裂璺在已经冻成一片的雪顶上层层蔓延开去,随即,温乐阳又听到了风声!

  急冻不仅没能渗进黑光,反而彻底被纯黑色的光芒驱散,一声愤怒到极点的怒吼声远远的传来:“妖孽毁我法术,万死难赎……”说话的人嗓音无比嘶哑,听上去有些像前不久温乐阳等人遇到的那个花家少年,不过此人的声音更加老成一些。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又一个硬邦邦的好像木橛子似的声音,从温乐阳的怀里毫不客气的响起来:“去你妈的!”

  温乐阳身边又炸起了惨白色的光弧,一只巨大的白色月刃闪电般迅捷,却不带着一丝风声,向着远方飞射而去!旋即嘶哑的惨叫响起,一条人影就被月刃毫不留情地穿透肩胛骨,从冰面中摔了出来。

  众人这才明白,刚才的急冻奇袭不是天象,而是敌人的法术,看着伤者的装束打扮,赫然便是唐古拉山中的隐修,花家的好手。

  中年白衣人的法术被破,露出了行迹,这才被月刃一举擒下。

  温乐阳却没理会正在被月刃缓缓拖过来的敌人,而是又惊又喜一把扯下自己颈下的玉刀:“你…醒了?”

  月刃惨白,是为阴错;日刃漆黑,是为阳差!

  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他们的,是裹环的厉害法宝‘阴错阳差’,法宝既然能发动,不用说自然是裹环醒来了。

  裹环的声音依旧那么硬邦邦的:“没用的小子,每次都要老子救你……”说着半截,裹环突然换了副又惊又怒的语气:“这他妈是个什么东西!谁把这东西也弄进玉刀了!”

  苌狸和旱魃五哥在苗疆设计击杀三味、重伤锥子,三味老道肉身死后,元魂躲进了玉刀苟延残喘,温乐阳哈哈一笑正想解释,非非突然跑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用手指在地面上的浮雪中飞快的写下了四个字:言不由衷!

  温乐阳一皱眉,非非继续写:他明知故问,装糊涂。

  这时候裹环突然咦了一声,硬邦邦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惊奇:“这个丫头会读心?”随即又不怀好意的挪揄着:“温小子,你可是快结婚的人了!”

  非非哎哟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事出情急她只能用写字的办法提醒温乐阳,却疏忽了人家既然能发动法宝击中深深隐藏的隐修,自然也能看到她写在雪地中的字迹。

  温乐阳愣住了,随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要结婚……”话还没说完,裹环就怪笑着打断了他:“还是那么笨!丫头都看出来了!”

  温乐阳琢磨了片刻霍然而醒,苦笑着问裹环:“你早就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