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头颅里的孽魂逃脱,在两千年里不知道引起了多少风波,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明显更强大的柳相真魂,温乐阳满脸的通红,当年的苌狸师祖一时兴起,就让天下变了个模样!

  刘正的眼睛不易察觉的眯了一下,仿佛看穿了温乐阳的心思,淡淡地说:“两千年风波恶,多少无辜都被牵涉其中,不若此,又怎么算是弥天大祸,那位苌狸仙子,昆仑道上下迟早要向她讨回一个公道。”

  温乐阳心里堵得难受,换目四顾,昆仑道、玉刀裹环、破土的祁连仙宗、眼前的隐修花家、五福中的鹅羊道、还有两千年间被屠戮殆尽的妖门、甚至他们温、苗、骆三家,所有人的厄运都随着两千年前一声锐响,天锥短碎而降临!眼前一下子浮现起当初在斩雁峰初遇苌狸时,她巧笑倩兮的话:“要闯,就得闯出大祸来!”

  一时兴起,天下风波恶!

  非非看温乐阳脸色不善,伸出冰凉的小手,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捻了几下。

  让炯大喇嘛也知道事情的经过,突然开口对着温乐阳说:“随心随性,不用管那么许多!”

  温乐阳这才惊醒了回来,又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倏地开口,哈哈的笑了一声:“当年师祖为苌狸出头,就已经担下了这件事,拓斜传人自然唯师祖马首是瞻!诸位将来找苌狸师祖报仇的时候,先过姓温的这一关!”

  让炯喇嘛充满诧异的啊了一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望着温乐阳:“喇嘛不是这个意思……喇嘛是说,前尘往事与你无关……”

  温乐阳自从不断获知两千年前发生苌狸闯下的大祸、和随之而来的种种波折之后,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实在牵扯到太多的无辜了,而身边的许多亲密战友,实际上也是拓斜和苌狸两人的生死仇家……到了此刻终于霍然开朗,什么千年恩怨、什么是非对错,拍拍肩膀啪啪响,再重的愤恨再难理清的纠结,担下了也就担下了。

  姓温的,从来帮亲,不帮理!

  温乐阳继续大笑着,甚至还有点眉飞色舞的小人得志:“你们练功也好,炼制法宝也罢,没人阻拦你们,要是自忖有能耐报仇,就先来杀了姓温的,然后再去找我家苌狸师祖,等柳相的事情了结,你们来找我喝酒的记得带着点好菜,来报仇的别忘了带上刀子,我来者不拒!”

  花家的白袍弟子们现在已经都从冰壁里钻了出来,聚集在花小腰周围,他们不知道过往,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刚刚还同仇敌忾的一群高手,说着说着怎么就变成喝酒报仇了,此刻都有些吃力的看着花小腰,显然是想弄明白,一旦他们打起来,花家应该帮着哪一边。

  图塔吞忒听不懂中国话,但也感觉到了渐渐浓烈的火药味,跳起来站在温乐阳身后,很有义气的冲着一群昆仑弟子呲牙咧嘴。

  刘正的脸色铁青,冷冷的看了温乐阳半晌,倏然在已经憔悴不堪的脸膛上,绽放出一个只有源自心底才能如此真诚的笑容,虽然没有笑声相伴,但是语气里的铿锵也将豪迈之情发挥得淋漓尽致:“好,等九头柳相的事情了解,刘正找你喝酒报仇!”

  破土把它的大尾巴砸的劈里啪啦乱响,也哈哈大笑着:“还有我们祁连仙宗,先喝酒,再……再说!”一想到满身鳞片被拔的痛苦,他刚刚从大脚趾直冲天灵盖的豪气一下子又都钻回到骨头缝里躲了起来。

  温乐阳和刘正相视而笑,当务之急诛杀邪修、重镇柳相,至于以后的事情,喝酒也好报仇也好,现在懒得管它那么许多!

  两个年轻人的大笑中,裹环硬邦邦的声音在冰壁之间来回激荡:“你们别忘了,当年打碎天锥,也有我这山鬼一份力道!裹环何其幸哉,能惹下这份亘古大祸。”

  能惹下一份亘古大祸,何其幸哉!

  能让天下修士咬牙切齿视为邪魔,恨不得寝其皮骨啖其血肉,猫妖苌狸何其幸哉!

  能与天下为敌,只为一场男欢女爱;薄凉了世上所有人,只为暖了心里的那个她,何尝不是拓斜的至性!

  能为一句嘱托隐忍两千年,撕碎了自己的千秋万载,更何尝不是掠落与靡续两位奇人的豪迈!

  豪迈、至性、何其幸哉,苌狸、拓斜、掠落、靡续,四个人各自抡起一巴掌,打出了这个世上千年的风波恶!

  第四卷 风波恶 第九章 附身

  大笑与怪叫交叠着,在冰壁之间不停回荡,一个白袍少年轻轻捅了捅他们的首领:“小妖,他们乐啥呢?”

  花小腰目瞪口呆的看着温乐阳、刘正和大穿山甲等人,喃喃的说了句:“都他妈是疯子!”

  一群人倏然收敛了笑声,猛地转头,森冷的目光全都盯住了白袍少年!

  花小腰心里咯噔一下子,目光散乱的后退两步,正想苦笑着解释,不料那群疯子又各自放声狂笑,全都伸手指着自己,笑得眼泪迸溅,笑得口水横流,笑得东倒西歪,仿佛看到了天下最有意思的事情。

  图塔吞忒不明所以,也伸出手指指着白袍少年,跟着温乐阳嘎嘎傻笑。

  小沙也碰了碰非非,小声问:“他们啥意思啊?”

  非非居然在微笑中叹了口气,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由他们笑吧,压得太狠压得太久,笑和哭一样……”

  直到半晌之后,他们才收敛了笑声,狂笑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疲惫。

  温乐阳对着刘正做了个手势:“继续,柳相九头十魂,天锥断碎的时候,真魂也逃了出来。”

  刘正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继续向下说着。

  当时苌狸裹环外加隐世护天的剑仙,在黑白岛打成了一团,天字辈的三位真人开始还以为裹环和苌狸是同谋,这一战不用说也乱到了极处,蛇头中的孽魂趁乱逃出黑白岛,最终逃到人间抢了鹅羊道三味的身体,那只真魂却没有趁乱逃走,而是悄无声息的潜在了天音真人的身体中。

  这只真魂当然不是凡品,就连当时的天音真人自己也没有发现。

  裹环是当年黑白岛之乱的主角之一,听到这里忍不住嘿了一声:“想不到,当时还有个洪荒怪物的真魂在旁边,老子没被他附上,也算是走运了!”

  刘正摇摇头:“柳相真魂是为了救自己的真身才逃出来,自然要附在对黑白岛无比熟悉,又会常驻其间的三位剑仙身上,即便你和苌狸虽然妖力强横,它也不会选你们的,他们三位之中又以天音师伯修为最高,所以真魂悄悄俯进了他老人家的身体。”

  这时非非突然插口:“且慢,有一件事我还不明白,这些事情都是两千年前秘辛,想必事先天书天画两位真人也不知情,你又是从何得知的?难不成那个柳相真魂在控制了天音仙长之后,坐下来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你?”

  非非心思缜密,她看得出刘正说的是真话,但是这些事情按照道理来说,在擒获柳相真魂之前,旁人根本无法得知,这才开口发问。

  刘正继续摇头:“说到师尊和师叔遇害的时候,我自然会有解释,要是现在就说,倒会给你们横生许多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