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被恢宏的火云铺满,滚滚烈焰妖娆燃烧着,一条条粗大的火蛇飞快地探出身体,在空气中留下一丝焦痕之后,再度回到云中,一柄只能用遮天蔽日来形容的红色巨剑卷扬着铁水钢汁般的怒火,在我服了的怪叫中轰然现身,稳稳的斜横在温乐阳身前!

  天雷勾地火般的轰鸣,赤色巨剑上,‘流金火铃’四个大字,每一笔都那么至性,嚣张!

  昆仑万剑汇聚成上百条威武的剑龙,却始终冲不破流金火铃的阻拦,一次次的散碎,一次次的重新凝聚,地面上的冰盖开始迅速的融化,泥泞的雪沼中铺满了断碎的神剑!

  温乐阳又惊又喜,想要抬起手去点点我服了的小脑袋瓜,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和锥子两个人斜躺在地上,谁也动弹不了了。

  突然从冰隙里传出了一声怪叫,一黑一瘦一白一胖四颗脑袋探出了地面,吉松背着花家泉叔,图塔吞忒他抱着留守的肥肥胖胖的花小巴,一起爬了上来。

  花小巴一到冰盖上,立刻好像火烧了屁股似的,四处乱跑着结结巴巴的怪叫:“鞭炮!鞭炮!鞭炮!鞭炮……”随后才看见满天飞剑穿梭、一群昆仑弟子都冻成了冰块,愕然长大了嘴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停顿了两秒钟之后,瘪了瘪嘴巴,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倏地天上又是一声闷雷激荡,温乐阳眼前一花,一瓢冷雨穿过了火云,倾泻在雪顶上,下雨了……大雨。

  我服了唤来的流金火铃,在挡住昆仑剑阵的同时,也氤氲起燥热的气流,更荡起了层层火云,雪顶上本来至冷的天空被热流一激,转眼凝结成厚重的乌云,大雨倾盆而至。

  昆仑剑阵无人指挥,在狂虐了半晌之后,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缓缓的收起了攻势,在半空中仿佛有些不甘的凝立了片刻,轻轻震鸣着隐于空气中。

  流金火铃也安静了下来,收敛了熊熊火势,威武而不可一世的插在温乐阳的身前,悄无声息却睥睨天地!刚刚还乱成一团的雪顶,在暴雨除起的时候,突兀的安静了下来,周围只有唰唰的雨声,带着几许不安,敲击着半融的冰盖。

  锥子躺在雨中,露出了一个充满享受的笑容,微微扬起了下颌,身体却不时的抽搐一下,刚才的万剑之威,已经把她的真元击散了,不过她却真心实意的笑着,螓首枕在温乐阳的肩膀上,沐浴在她最喜欢的雨水中。

  我服了忍受着自己最讨厌的雨水,得意洋洋的在温乐阳胸口、脖子和脸上呼呼的游走,路线很不明确,就是画圈子,不过期间都小心翼翼的躲开了锥子……

  温乐阳满心的纳闷,我服了这次又千真万确的唤出流金火铃救了他,可是在对付猴子千仞的时候,我服了也一样嗷嗷怪叫充满了激动,结果连根烟都点不着……温乐阳躺在地上正琢磨着,突然一张黑漆漆的大脸映入了眼帘,随即是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因为角度问题,图塔吞忒满是欢喜的笑容,在温乐阳看来简直有些毁天灭地。

  图塔吞忒还没笑完,倏地消失无踪了,随即温乐阳眼前又换上了一张满是焦急的胖脸膛,花小巴用力推开了非洲兄弟,哭丧着脸垂头看着温乐阳:“麻烦了……火行大宝剑破了花小腰他们冻住鞭炮儿的法术,它们都挣脱出来……”

  幸好刚才锥子和昆仑剑阵对抗的时候,造成的动静颇大,那些控制了昆仑弟子的鞭炮,带着主人逃遁到更深远的冰层去了,现在逃出来的只是那些‘无主’的鞭炮。

  花小巴的话还没说完,我服了猛地凝住了身体,几乎人力了起来,小小的脑袋用力太高,一抽一抽的仿佛在嗅着周遭的空气,片刻之后猛地怪叫了一声,摔打着尾巴奋力撬开温乐阳的嘴巴,一头钻进去就再也不肯出来了。

  图塔吞忒也开始喳喳的惊叫着,俯下身想拖走温乐阳,但是黑乎乎的手指刚触及温乐阳,身体猛的一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即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身体一点点沉下了冰盖……

  背着泉叔的吉松怪叫了一声,撒腿就跑!

  彻骨的冰冷,霍然从冰盖下涌了出来,好像在冰魄中凝结万年的冷水,悄无声息而又毫不客气的把温乐阳淹没了!

  花小巴咧着嘴巴再次哭出了声儿:“完了!”

  几千只鞭炮彼此相溶,根本看不出个体的形状,而是一片方圆足足覆盖了近里许的小型湖泊,一下子把温乐阳和锥子都吞没掉了。

  也许是因为大仇人我服了就在温乐阳的嘴巴里,也许是因为锥子的玄冰之术太奇妙,连鞭炮也无法看透,整片虫潮根本不去理会还被冻在冰锥里的昆仑弟子和老顾等人,在吞没了温乐阳之后,虫潮微微一震,开始在雨水中欢快的游动了起来!

  第四卷 风波恶 第十四章 水晶

  从外表看上去,虫潮宛若小型的池沼,根本就是一个整体,比着纳木错圣湖之水还要纯净,比着格拉丹东峰顶的玄冰还要晶莹。深陷其中的温乐阳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无数只虫子正荡漾着冷森森的寒意,一层层的围住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往他身体里钻。尤其是嘴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服了藏身其中的原因,温乐阳觉得自己的门牙都快被外面的虫子挤掉了。

  ‘鞭炮’是雪山异种,又和天水灵精有着莫大的关联,生性就喜欢与人共修,这种虫子几乎无孔不入,上次让炯大喇嘛就差点吃了大亏。当然,对修士来说,这亏如果能从头吃到尾,反而是个天大的福缘。

  温乐阳能紧咬牙关,但是还没进化到能闭住耳朵嘴巴,好在生死毒之力已经可以在他身体四处任意流转,遇到虫子的外力侵袭之后,纷纷游走出来,封住了温乐阳七窍和身体上每一个毛孔,暂时挡住了想要疯狂涌进身体的虫子。

  花小巴急得手忙脚乱,他就是个七八岁的胖小子,遇到了这样的变故,就算虫性再熟也不知所措,就站在虫潮边缘大喊:“你让虫子进去也没事,他们不害人……”他已经养过了虫子,其他的鞭炮不会再扑他。

  温乐阳不用他提醒,昨天从花小腰的口中就已经知道了鞭炮的习性,可是嘴巴里的我服了和这些水行的鞭炮誓不两立,自己让鞭炮控制了倒无妨,但他的佛灯虫肯定无幸。

  我服了现在也傻眼了,可怜巴巴的蜷缩在温乐阳嘴巴里一动也不敢动,巨剑流金火铃再爆发神威之后,也变得沉默了一起来,根本就不管我服了现在的窘境。

  先不说温乐阳对我服了爱逾性命,也不说我服了曾经三番两次的救过他,单说现在的格拉丹东,还有活死人藏民潜伏,那个真魂始终不见踪迹,温乐阳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鞭炮控制了自己。而且昆仑道人都是自幼练气的玄门弟子,还要被虫子改造个三年五载,温乐阳要是被控制了,等将来从冰面里爬出来没准得年过花甲了。

  花小巴急了一会,突然皱起了眉头,满是纳闷的搔了搔了光秃秃的后脑勺,刚才他阵脚大乱,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一件事:虫潮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在抓到主人之后立刻潜回冰层深处,而是充满欢快的在冰盖上缓缓流淌。

  锥子重伤垂死难以稍动,依着温乐阳的身体,和他一起陷入了虫潮。不过因为同是纯烈的水行之身,鞭炮对锥子根本不感兴趣,也没有虫子扑她,就任由她和温乐阳一起沉沉浮浮。

  在暴雨和冰冷的水行虫潮中,锥子好像恢复了一些精神,伏在温乐阳胸口,轻轻的开口了:“还记得的不,我跟你说过的,有了水行之势,这些虫子就能带着咱们找到天水灵精。”

  温乐阳咬着牙闭着眼,一副死不撒嘴的样子,哪敢和锥子搭腔,因为生死毒已经封闭了身体,灵觉范围也小的可怜,只知道自己还在冰盖上漂着。

  锥子突然笑了:“我答应过你来着,带你去看看天水灵精,总算老天有眼,让我兑现诺言……”说着半截,好像猛地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闭上了嘴巴。

  锥子现在真元散乱,重伤垂危,护身的法术早就消失了,温乐阳游离身外的灵识能够看到她,否则她就这么说着半截突然没声儿了,温乐阳指定当她死了。

  暴雨滂沱,雪顶上一片天昏地暗,乌云仿佛就压在他们的头顶,偶尔荡起一声闷雷,仿佛一个巨人从半空中摔倒……温乐阳突然闷哼了一声,他的身体能清晰的感觉到,拥挤在自己身边的鞭炮儿,正在暴雨中疯狂的涨大!

  过了片刻之后,锥子才再度开口,她声音充满了疲惫,但是比着刚才又多出了一丝希望:“我现在真元散乱,要是随着虫潮能找到天水灵精,嘻嘻,也许就不用死了……”她的话正说着半截,小手指上无力的一紧,温乐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能轻轻的抓住她一根小手指。

  虫潮迟早激荡移动,它们不会抛下温乐阳,可未必会再拉着锥子满世界跑。

  鞭炮迅速的膨胀着,每一只的体型都扩大了几倍,整片虫潮也好像一头正在伸懒腰的章鱼似的,肉眼可见的向外延展开去,花小巴一边哭着一边嚎了声:“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