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来,也好。

  他垂下眼睫,半屈膝跪在长老身前。所有精灵都随他跪下,见证一族传承的时刻,唯一还站立的长老掀开卷轴,以古精灵语祈求,请神为王祝福,指引方向。

  随着他的吟唱,空气中慢慢显示出无数个透明的小身影,元素精灵在卷轴的法力下聚集起来,漫天飞舞,各种缤纷绮丽的颜色出现在空中,如烟花绚亮美艳,极盛中,隐隐有悦耳的音乐传来,大自然的力量显示出神秘莫测的景象,瑰丽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渐渐的,光影开始凝聚,以王为中心,越来越亮,最终所有的色彩都化作了强烈的白光,遮蔽了台上的一切,当白光渐渐转淡,长老的吟唱也接近了尾声,细微的汗珠他头上滑下,长长的祝祷消耗了不少精力,没有顾上擦汗,他满意的微笑,凝视着身前王者的银冠,原本的银上多了一层流转的晶光不停变幻,莹亮的微芒笼罩发际,显示新的王已经得到了神与自然精灵的认可。

  长老扶起他,转而跪下身,以手加额行礼。所有的精灵都同时低下头,随长老一同对族长致敬。

  他轻柔的扶起长老,示意所有人站起,正待开口,长老的面容突然惊讶莫名,直直瞪向山谷右侧。转首往去,碧蓝的天空下远处那座几乎从来没人去过的山顶,突然云雾密布,显然是有人触动了结界。自然元素相通,空气似乎也变得紧张起来,台下的精灵惊诧不已,忍不住好奇,对这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议论纷纷。

  那座山是精灵的禁地,封印着神罚之湖。从没有精灵会主动接近,对这一族而言,它是不祥之地。

  谁会靠近它?

  不知为什么,他的手开始轻轻发抖,涌起无限恐惧。

  胸口蓦然一阵刺痛,不顾长老和众人的目光,他扬起手召唤风精灵聚集,瞬间已经从祭台消失,留下哗然的族人。

  心跳得很快,用力撞击着胸膛,让他无法呼吸。一弹指,他已经置身于山顶之上,深山里高大的树林遮蔽了日光,空气中骚动的自然元素精灵传来愤怒的气息,前一个来者强行打破了结界。

  不假思索的沿着足迹飞奔,冲向密林外,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立在悬崖上,静静的看着崖下的一湾深蓝,神罚之湖,就在她脚下。

  “薇塔————”

  他以为自己在大喊,可出口才发现声音已经破碎。他抓住身侧的树枝,掌心传来刺痛,极力让自己冷静。

  “艾希尔。”她回过头,秀美的脸上没有表情,深绿色的眸子有种绝望后的平静。

  “真好,你来了。我很想最后再见见你。”

  “对不起,在你加冕的时候,你生气吗?”她凄凉的笑笑,“我想你不会的。”

  “两百年了,你一直没有和我说过话,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可我没办法再忍受下去。”纤手抚过额畔灰绿色的发,凝视着他的眼。

  “所以我想结束这一切,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薇塔——”

  她摇摇头,绽开一个甜美无比的微笑。

  “艾希尔,你会成为最好的精灵王。”

  “我也会遵守我们的约定,把你彻底忘记。所以请不要难过。”

  “薇塔!”

  眼看着那样美的微笑,再也忍不住心悸,他冲上前想抓住她,只差半臂,她微微一退,已如折翼的飞鸟般坠落。他思维全然空白,追随着一跃而下,万仞高峰上,两个身影飞坠而下,扑向下方的一片深蓝。

  指尖已触及到她的手臂,风在耳畔呼啸,身体在跌落,心中却是一片安然,放弃了挣扎的念头,毁灭竟然开始令他期待。

  她仰起脸看着他,深深凝望的似要把他刻在心底,唇角轻颤,崖上攀附的藤蔓突然活过来一般弹起,闪电般的卷住他的腰臂,阻住他下坠的势头。看着她如一片翅羽般落入湖中,只留下一声叹息般的话语在耳边.......

  “艾希尔,对不起.......”

  没有一丝水花溅起,冰蓝的湖水无声的吞没了她纤秀的身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被束在空中,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指尖的温度犹存,胸臆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山林寂静,流云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弯下腰,以手掩面。

  精灵王的泪,渗过指缝,一滴滴坠落湖面。

  愚者

  茂密的古森林,无数棵参天大树枝桠交错遮挡了天空,偶尔几缕正午的阳光穿透重重树影,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如一枚枚金币在落在林间,虽然是夏日,森林却是阴凉无比,鸟雀无声,偶尔有小兽从灌木丛中穿行而过,静谧而幽深。

  草叶藤蔓间,一块方圆十余米的泉眼在阳光的映射下分外醒目,水清澈而透明,却不见底,深处隐隐闪动着几缕银光,平静的水面上忽然泛起涟漪,无数水泡从池底涌起,惊得池边饮水的小动物四散跑开,哗然一声水响,一个人影随着涟漪浮出水面。

  胡乱拔开挡在额前的黑发,露出一张湿淋淋的脸,圆圆的大眼在小脸上像两粒黑曜石般闪亮,弯弯带笑,稚气而可爱,小巧挺翘的鼻梁,粉红的唇因池水的冰冷而微微发紫,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眉心宛如火焰般的印痕,鲜红触目。

  甩甩头,她咬着下唇迅速游近池边上岸,抓起丢在一边的围毯裹住身体,半晌才停止发抖,直到红润重新爬上脸颊,她才松开围毯,看向手中一直紧握的宝贝。银色而闪闪发光的物体,似结晶又似金属,轻而坚硬,对着光,内部似有什么在隐隐流动。

  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真是奇怪。为什么师父一定要找到它。想用来做什么?一时间无数个问题在脑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最终还是沮丧的叹气,决定把所有问题留给那个看来无所不知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