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思良久,少女挫败的轻叫,躺倒在绿油油的软草上,“又输了,已经十二盘,裴吉你是不是有作弊。”

  “上次作弊的人是你。”男孩摇摇头,收拾起残局。

  她举起肥肥的雪兔,不甘心的打滚,“可为什么总是我输,一盘都没赢过。”

  “因为你下棋从来不想。”裴吉叹气,好笑又无奈。“哪有人凭感觉落子。”完全无逻辑可言,倒是颇像她一贯行事风格。

  看女孩已无兴致,他拣起棋盒,无意扫到窥视的人影,眼神凝肃起来,挡在她身前沉声喝问。

  “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赫蒂听到喝声,从他身后探出头,渐渐走近的蓝发女郎,从未见过的脸上隐约浮出敌意,能穿过重重守卫踏入这里……

  “你叫赫蒂?”她不答反问,直视裴吉背后的小脸。

  阴影蓦然袭上心头,轻松的神态从脸上消失。“我是,你有什么事。”

  冰蓝的眼久久打量,直到裴吉开始不耐,才说出来意。

  “我叫布兰琪,是沙洛的未婚妻,想单独和你谈谈。”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不过我和他的婚约两年前就已定下,只等战争结束后择期完婚。”布兰琪看着留在花园的男孩,淡淡的说明。

  身后的女孩寂静无声,没有得到回答,她又继续说下去。

  “我是都灵元帅的孙女,也算王族成员之一,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自懂事起我的心里就只有他一个。”

  回眼看看脸色雪白的少女,她迷离一笑。“所有女孩都爱他,可他只和我说笑,对我比其他人都亲近,就连已过世的皇后都认为我们将来是一对。那时我真希望能一夜长大,好做他的新娘,让那双漂亮的眼睛只看着我。”

  “沙洛十七岁时,皇后说再过三年就让我们订婚,爷爷也赞成,他很欣赏他,认为三王子最具备王的潜质,为此拒绝了凯维的提亲,那时我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直到……沙洛失踪了。”她的声音低落下来,事过多年仍然郁结难当。“他突然消失了,皇后翻遍了魔亚大陆。我天天以泪洗面,担心他遇到了意外,瘦得不成样子。爷爷动用了一切办法,三年后才查出沙洛被送到人界。”

  “你见过他在人界的生活,是不是很痛苦?”布兰琪忽然发问。

  她本能想否认,再想想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不语。

  “他一向是很骄傲的人,我无法想像他是怎么熬过来,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撑下来,好在……他终于回来了。”一滴清泪滑落,她凄然微笑。“虽然……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但他真的回来了。我高兴得简直要发狂,爷爷都笑我。沙洛像过去一样对我很好,也从来不看其他女孩,他越来越出色,渐渐大臣们都视为未来的王储,轻易就带领军队斩获了北卡和希铎两块大陆,运回了数之不尽的黄金珠玉,珍宝古玩,声誉甚至凌驾于他父亲之上,民众都盼望他成为新的王,偏偏……他遇见了你。”

  感觉到恨意,赫蒂惶惑的抬起头。

  “我知道你救过他,也很感激。可是为了你,他竟然在大战前夕擅自离军,弃自己的职责于不顾,甚至差点杀了凯维,还用飞龙千里传递金波荀果给你治伤,在国内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许多人都传说王子被人类蒙蔽了心智,出卖族人,原本支持的大臣也开始动摇,陛下更是打算收回沙洛的权力,改立凯维……”

  赫蒂的脸白得近乎透明,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她的字字指责。微弱的辩解。“我不知道……什么金……果……”

  “别告诉我你没吃过。”布兰琪咬牙冷笑,“那是大陆最珍稀的灵药,六十年一结果的珍品,就算是魔亚皇宫也只得六枚进贡,他为了你,硬从皇帝陛下那里强行调用,魔族王子……为了救一个人类……是不是很可笑。”

  那些……淡金色的果实……她的心口闷得透不过气,耳畔又响起冰冷的话语。

  “你不懂沙洛现在是怎样的处境。他必须立即退兵回国,重新确立自己的地位,通过和我的婚姻接掌军队,镇住所有不利的谣言。凭他的才智努力,定能成为最伟大的帝王名垂史册,可……你险些毁了一切。”深吸口气,布兰琪平抑下激动的情绪,“所以我来,我不能让他带你回去,这种致命的错误会给政敌更多攻讦借口,让他数年辛苦的累积化为乌有,我绝不容许。”蓝眸掠过一丝雪亮光芒,斩钉截铁的宣告。

  “你可以选择自己离开,或是……我杀了你。”女郎踏前一步,杀机无声盈散,“我清楚你对他有多重要,但我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他的妨碍。”

  赫蒂没有看她,示意想冲过来的裴吉停驻,默然良久,眼瞳幽黑。

  阳光很亮,在台前穿过树影落下一块块光斑,伸出苍白的掌心接下一小片,温暖烫热,却无法改变指尖的温度。

  “我会很快离开,再也……不和他见面。”仿如呢喃的话语微带恍惚。“其实你不用来也……我们早就说好……知道会有这一天。”

  回过头,她的脸有种奇异的平静。“抱歉让你难过,请……好好照顾他。”

  “我保证太阳再次升起前,会从亚述城消失。”

  独自抱着膝盖坐了很久,裴吉没有问,默默陪在一边。

  阳光由强转弱,又渐渐消失,夜色笼罩了世界。

  裴吉点起魔法灯,照亮了幽暗的房间,从来没发现,这间华美的寝居空洞而冰冷。

  “裴吉……我有点累了。”她小声低语。

  “你帮我去向侍女要一件外出服,好不好。”

  原先的衣物被拷问破烂,来这里之后沙洛命人做了一堆,她从未穿过,由侍女收起,此刻的便装不适合外出,只有请人翻一件出来。

  裴吉离开了好一阵才回来,脸色微红的递给她衣物又迅速消失,赫蒂不禁纳闷,难得看他尴尬。

  摊开衣服,她愣住了。

  不是她惯穿的常服,雪白的丝裙做工精致,典雅大方,分明是一件礼服。赫蒂后知后觉的顿悟,刚刚签定停战协议,晚间又有宴会,想必侍女误以为……搂着丝裙郁闷了半天,裴吉又不知去向,只好先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