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情人?
瞿棠怔怔地看着陆初霁。
陆初霁先前的举止作风,都如流水一般,缓慢平静,不温不火,所以即使瞿棠内心对陆初霁产生了厌恶,但仍不会因此讨厌陆初霁,反而会觉得违和。
如今,陆初霁一改先前,面上严肃得看着瞿棠,嘴角虽仍然带着笑意,但眼中的坚毅却让人无法忽视。
陆初霁说道:“我相信,我们肯定见过。”
说的如此信誓旦旦。
如果不是瞿棠只得,他是玩家,陆初霁是NPC……
瞿棠忽的一怔,意识到什么,猛地看着陆初霁。
双手无意识地捏紧。
他想到了系统对NPC的态度和副本里的规定。
比如有一条:不准崩人设,换句话来说,就是,绝对不能让NPC发现玩家的存在。
如果NPC只是虚拟世界里产生的一串代码,又为什么要那么害怕呢?倘若真的被发现,把这段记忆清除便好了。
而且为了防止玩家过大的崩人设,就连原主的性格,很大一部分都会和玩家匹配上。
如果这些NPC所在的世界,不是虚拟世界,而是真实世界,那他们玩家又怎么能做到可以在不同世界里穿梭的呢?
再结合系统对玩家的态度来看,既轻蔑,将玩家当做棋子玩弄,一边又不断催促着玩家做任务,让玩家完成任务,而不死于副本里。
因为死了,多无聊啊。
如果NPC既不是一串代码,这里又不是真实世界呢?
瞿棠一直以为,任务失败的玩家,会死亡。
然而听邱白萧先前的话,他们会进入副本,正是因为在所生活的世界里,死亡了。
已经死亡的人,还会再次死亡吗?
瞿棠忽的觉得全身冰凉,寒意顺着扑通扑通跳的心脏,往四处流淌而去,他手脚僵硬的不行,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操作四肢了。
不对。
瞿棠又是一个激灵。
平时他只要做出一点崩人设的举动,系统就会在他脑海里警告,如今他已经开始怀疑副本的真实性了,系统怎么反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也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能只是他感觉不到,但瞿棠的第六感告诉他:如果他再继续想下去,系统连警告都不会警告,巨大的电流可以一瞬间将他的生命吞噬。
瞿棠没学过搏斗,因为现实身体娇弱的原因,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读书中度过,虽身体不强壮,但对大脑的控制力一流。
他闭上眼,将脑中杂念清去,不敢再多想。
陆初霁看着瞿棠忽的不说话了,也不觉得奇怪——仿佛在他眼中,瞿棠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正常的。
这让系统觉得无可奈何。
它们判断是否崩人设的标准,就是来源于别的NPC是否觉得奇怪,这也是为何瞿棠在新手副本时,几次人设崩塌,仍然被救回来的原因。
因为有了合理的解释。
它眼睁睁的看着电流默不作声地下一秒就要碰到瞿棠,却在最后关头,动弹不得。
电流也不甘心。
都到这儿了,哪儿有停止的道理?
周围闪着火花,挤出一小撮电流,就跟人手似的,拼命的想要够到瞿棠。
然而任凭它挤成什么样,咋绝对的规则面前,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它愤愤地看着瞿棠的大脑,往后退去。
危险的感觉越来越远,瞿棠重新睁开眼。
他也不敢继续聊这个话题,望了望周围,问道:“怪物也在这一层吗?”
“嗯。”陆初霁点头,道,“在旁边。”
他知道瞿棠上来时被捂住了眼,从旁边拿出一张白纸和笔,在上面画了个简单的地图,递到瞿棠面前,“就在这儿,距离这个房间不到200米。”
瞿棠回忆了下他走的路,又看了看这间屋子的大小。
很大,一眼都看不完的大,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显寂寥。
仿佛偌大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哦,还有一只怪物。
瞿棠侧耳倾听,压低声音,问道:“那他现在是在睡觉吗?”
“不必害怕吵醒他,这里隔音效果很好。”陆初霁点头,“它昨天饱餐一顿,足够它睡个1、2天了。”
瞿棠又顺着陆初霁的话问下去,聊到一半,他话题一转,忽的问:“你讨厌我吗?”
瞿棠的问法并不高级。
正确的问法应该是在快节奏、不用思考的简单问答里,突然穿插出真正想要的问题,更别说他面对的还是陆初霁这个执行官。
即使手上没有实权,但监狱里的所有事都要过他的目,所以他才知道瞿棠的所有举动。
先前瞿棠问的问题,陆初霁回答之前,都有短暂的暂停——短到瞿棠完全没有察觉,因为只是基于陆初霁个人习惯的谨慎。
但唯独这个问题,陆初霁没有半点犹豫:“不讨厌。”
他没有用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回答的速度又快又确定。
即使如瞿棠这样性格慢半拍的人,都能察觉到陆初霁回答这个问题时的速度。
——完全的出于本心。
陆初霁说完这话,又有点紧张,问道:“你……讨厌我?”
会问出这种话,肯定是瞿棠有这个想法。
就像瞿棠觉得陆初霁熟悉一样。
陆初霁没有以前的记忆,生怕在哪里冒犯了瞿棠,手足无措:“我、我不是故意的。”
明明什么还不知道呢,就先道歉了。
瞿棠本来想故意打趣几句,但看陆初霁着实是慌张的不行,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就连耳朵都急的覆了薄薄一层红,不由笑道:“没,我不讨厌你。”
既然确定陆初霁没有恶意。
瞿棠便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要拿监狱里的犯人喂怪物吗?他们的家人……会允许这种事吗?”
这才是瞿棠最想不通的事。
堂而皇之的拿人去喂怪物,就算这里离别的地方远,自成一座城市,但这些囚犯的家人,总会了解情况吧。
每天都会损失那么多囚犯,外面不觉得奇怪吗?
陆初霁知无不答,他解释道:“因为规则也有监狱在推澜助波。”
瞿棠歪头:“什么意思?”
“怪物是在18年才进入监狱的。”陆初霁说道,“你是被冤枉进来的,应该找过资料吧,在18年后的资料,都没了。”
18年,外面发生了革/命,新的掌权者登位,将和前掌权者有关的所有人,全都关进了这间监狱里。
同时,镇压残局。
但因为其实行的手段过于残忍,加上对部下并不严加管理的缘故,一时间,民声载道,怨声四起。
新的掌权者不仅没有反省,反而将抱怨的人,一并关进了大牢里,倘若进了大牢还不知悔改,就关进这座监狱。
同时,为了更好的管理民众,他选择研究武器。
也就是怪物。
怪物不可控,它们强大、嗜血、没有感情,局势瞬间变乱,掌权者没办法,干脆将怪物一并送进牢中,让它们和囚犯自相残杀。
反正,囚犯不过是一群不服从他统帅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吧。
因为这段历史太过血腥,掌权者随便用了个理由,将这些人关进监狱后,又命令属下摧毁纸质资料。
然而正是怪物被送进监狱的那一年,陆初霁也进入了监狱。
他没有记忆,通过大量的阅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联合医生,将电子资料保存了下来。
陆初霁歪了歪头,问道:“你是想洗清冤情吗?”
瞿棠迟疑:“如果是这样的话,没办法洗清吧?”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被冤枉出去的,难不成要改写历史?
又或者是,找到电子资料,一起带出去?
也怪不得逃离和洗清冤情都属于主线任务了。
陆初霁轻眨眼,避而不答,说道:“最重要的是,没有办法逃跑。”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传来狱警的声音。
“执行官,时间到了。”
滴滴滴。
门上的红灯突然亮起。
陆初霁无奈,高声说道:“好。”
门外的人没有走,而是守在门口。
陆初霁苦笑:“这就是我职位的名字不能被提起的原因。”
瞿棠先前想的没错,不能提执行官三个字,不是因为执行官在监狱里的地位有多重,而是在监督执行官。
瞿棠忽的想到什么,问道:“那陆初霁这个名字,是你失忆前的名字,还是你为自己取的?”
陆初霁道:“我自己取的,不过我觉得这就是我失忆前的名字。”
这个回答将沉闷的气氛驱散,瞿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都失忆了,怎么还能确定这是你失忆前的名字?”
陆初霁正要送瞿棠出去,听到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求夸张似得,说道:“因为我记得两个名字。”
“一个,是陆初霁。”
“一个,是瞿棠。”
瞿棠失笑,故意吓问:“那你怎么能确定,哪个是你的名字?说不定瞿棠才是你的真名呢,和我同名同姓,又或者,我是冒充你真名的那个人,只为了接近你。”
陆初霁一点儿也不害怕。
他停下脚步,忽的双手搭在瞿棠肩上,贴着瞿棠的耳朵,声音低沉。
还没听到陆初霁的话,瞿棠先一步耳朵红了。
这动作,就跟陆初霁马上要说情话似的。
“因为,瞿棠的重量要比陆初霁的重量轻。”
“我想,这大抵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的名字。”
他捏了捏瞿棠的耳朵。
惊人的烫。
他再一次压低声音,说道:“电子档案在负责你们那片区域的狱警手中。”
说完这话,他才离开瞿棠身边,笑道:“嗯,当然如果我是个自恋鬼的话,也可能我叫瞿棠。”
他故意朝着瞿棠眨了下眼,驱散了他身上的死气,道:“还好,我赌对了。”
那个笑容要比平时灿烂的太多。
瞿棠直到回到大厅时,才想起来一件事。
陆初霁的年龄,看起来也就只比他大上两三岁,也称得上一句“年纪轻轻”。
却要独自面对怪物,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里,守着时间慢慢流逝。
出了大厅,瞿棠心里仍觉得难受,回头看向那栋楼。
那是一座高楼,仿佛能够穿越云层,高的如同天上明月,不可接近。
如果说,整座监狱,都是一座孤城。
那伫立在这里的这栋楼,则是城里的另一片孤岛。
寥无人烟、寂静无声。
他这样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引起了邱白萧的不满。
邱白萧见不得瞿棠这个样子,开口道:“你这样念念不忘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去见了哪个大情人呢。”
发觉到瞿棠没有反驳,他整个人蹭一下站住:“真是情人?”
此话一处,君长央和医生也停下了脚步,三双眼睛唰唰盯着瞿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