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和君长央一模一样的字迹

  瞿棠看着军训照片,一愣。

  他只想起来部分记忆,但这个字体,分明和记忆里陆初霁的字,一模一样。

  就算努力钻研临摹过,每个人写字的习惯都有轻微的差距,特别是在小细节上。

  “我的”这两个字写的龙飞凤舞,和陆初霁表面上的性格截然不同,每一笔都透露着张扬。

  如果不是陆初霁父亲早亡的缘故,瞿棠想,陆初霁应当也是个肆意风流的少年郎吧,可惜家破人亡,让陆初霁过早的体验到了世态炎凉,收敛了脾性,乖乖在屋檐下低头。

  所以每当旁人看了陆初霁的字,总会打趣说,这个字不像陆初霁写的。

  后来锋芒毕露,陆初霁性格上恶劣的一部分终于暴露出来了。

  瞿棠也惶惶恐恐过一段时间,生怕陆初霁回来算账——毕竟陆初霁童年时主要就是在瞿家长大的,再加上周围的闲言碎语,瞿棠只能尽量避着陆初霁。

  只要不见面,就不会想起来这些事了。

  瞿棠这一招刷的并不从聪明,再说,正如瞿棠对陆初霁的熟悉,陆初霁对瞿棠的任何举动也很熟悉,一看就知道瞿棠什么心思,心里是又生气又好笑。

  那么多年的相处了,难道瞿棠以为,他真的会因为旁人所言,就对喜欢的人心怀不满吗。

  就算别人要求这笨蛋欺负他,恐怕也只会软着声,手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的捏着他的硬邦邦的肉。

  到时候疼的是谁,还说不准呢。

  但那个时候,陆初霁因为找不到瞿棠的缘故,也的确慌坏了,顾不上那些旖旎的心思,打开瞿家的大门后,二话不说便将瞿棠紧紧拥抱在怀中。

  也是那一刻,陆初霁在庆幸,哪怕到了这个时候,瞿棠给他的瞿家钥匙,也没想过收回。

  恐怕在瞿棠的潜意识里,他对陆初霁的信任值,是百分之百。

  陆初霁紧拥着瞿棠,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肉之中,勒的瞿棠喘不过气来。

  察觉到了陆初霁紧张的感情,瞿棠咬着牙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反过来抱住了陆初霁的后背。

  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那一刻,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二人分开。

  陆初霁沉声道:“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其实是带了故意卖惨的心思在里面的。

  毕竟如果瞿棠真的听信了别人的谗言,拿着行李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天下那么大,他又能从哪里,寻找丢失的珍宝呢?

  炙热的气息在二人之间缓慢流淌,周围的空气不断升温,哪怕客厅里开了空调,瞿棠仍能感受到陆初霁胸膛上的热度。

  烫人的快要将他灼烧起来了。

  瞿棠自知理亏,道:“我……”

  “为什么要躲着我?”陆初霁第一次将瞿棠的话打断,反复说道:“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彻底划清关系,从此两不相见呢。”

  陆初霁的身高比瞿棠高太多,他一只手,就能轻易的将瞿棠掐入怀中,现在两手并用,更显得瞿棠身材娇小。

  瞿棠小声说道:“我没有。”

  只是中气不足。

  “没有吗?”陆初霁抬眼,看着瞿棠的眼,慢慢说道:“可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难道不是有意在避开我?”

  瞿棠的视线往别处一飘,忽的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陆初霁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哭腔。

  自陆初霁搬到瞿棠起,他便只见过陆初霁哭过一次,还是因为瞿棠自个儿摔伤了,疼得不行,泪眼汪汪,任凭陆初霁怎么安慰,都不肯爬起来,到最后,陆初霁看着瞿棠越哭,声音越大,弄得陆初霁手足无措,着急的竟带上了点哭腔。

  都这样了,还记得安慰瞿棠呢。

  瞿棠当时伤的并不重,稍微休息一会儿便好了,但看着陆初霁紧张兮兮的模样,鼻子反倒更加酸了。

  瞿棠的演技约等于无,后来自然被陆初霁看出来了,瞿棠当时还以为陆初霁会凶他,怎料陆初霁双肩一松,只道瞿棠没受伤便好。

  在陆初霁的保护之下,瞿棠后来真的再也没受伤过。

  那么久过去,又再次看到陆初霁带着哭腔,眼角湿润的模样,瞿棠一下也慌了。

  他不擅长撒谎,只道:“对不起。”

  陆初霁问:“是因为别人的话吗?”

  “对不起。”瞿棠低垂着脑袋,柔软乌黑的发丝垂在耳侧,看起来就如瞿棠这个人一样,摸起来的感觉格外舒服。

  许是陆初霁的眼神太过于炙热的缘故,瞿棠感觉唇部格外的干燥,他偷偷的瞥了陆初霁一眼,迅速的舔了下唇。

  泛着水光的唇部,看起来柔软的不像话。

  陆初霁叹了口气。

  胸膛里躁动的心跳,根本不愿随着主人的理智,自顾自的剧烈运动着,快要从陆初霁的嗓子眼里蹦出来,只想亲近瞿棠。

  陆初霁的手有点儿在小幅度的颤抖。

  他快要控制不住这压抑的情绪了。

  现在不是最正确的时机,瞿棠本身就在避着他,如果将心中的爱意情愫,要么,就是瞿棠的脑袋处理不过来那么大量的时机,要么,就是瞿棠因为接受不了,继续躲着他。

  但,如果一直停留在原地不前进,也不是办法。

  正是因为失去过,所以才格外的害怕再次失去。

  陆初霁紧紧攥住瞿棠的手。

  他就算再成熟,经历的遭遇再多,但论起来终归也只是个还未尝过情愫的普通人,也有想要争取的东西,想要渴望的宝物。

  想要不顾一切,哪怕明知道结果会不如意,也想得到的人。

  “疼。”瞿棠低声唔了声,总觉得此刻气氛有点儿不对,第六感让他想要逃离这种尴尬的氛围。

  然而另一只手的主人,却迟迟不肯放开。

  瞿棠喊道:“陆哥哥?”

  “不是哥哥。”陆初霁拿起瞿棠的手,一笔一划的在自己的掌心中写下瞿棠两个字。

  很少见,和他平日里能飘逸的字体不同,这两个字写的格外郑重,一笔一划仿佛不是写在手心上,而是写在了心上。

  瞿棠一怔不明所以然的抬起头,喊道:“陆哥……”

  他剩下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自己止住了。

  这一刻,有什么情愫,已经在他们心里变了样。

  他低头看着陆初霁手心上的两个字。

  不过片刻,陆初霁又试探着再次握住了瞿棠的指尖,将瞿棠的手指展开,在上面又写了“我的”两个字。

  倒有陆初霁平时写字时的感觉了。

  最后一提笔,顺着瞿棠手心掌纹,一路下滑,在即将离开的边缘,忽的一提。

  瞿棠手指不由弯曲了下。

  过去的回忆和此刻的字慢慢重合在一起。

  陆初霁身上的热度仿佛仍停留在他的指腹处,瞿棠捏着照片的手紧了紧。

  身旁一只手横跨而来,将照片从瞿棠手中拿走,看着上面的字,舌头顶了顶腮帮子,不满地啧了声,慵懒道:“嗤,卞尾生胆子还挺大的。”

  瞿棠抬头,拉长声音,喊道:“老大——”

  “好好好,不开玩笑就是了。”老大举起一只手道歉,他将照片重新放到桌子上,又在桌肚里翻了翻,道,“什么都没有,什么意思,就给我们看这张照片?”

  特地宣誓主权?

  君长央低声询问道:“想到什么了吗?”

  “这个字,是陆初霁的字。”

  也正是这一刻,瞿棠想,卞尾生和陆初霁真的毫无关系,只是面容长得相似吗?

  瞿棠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陆初霁的字。

  他的心一提,忽的想起,先前遇到危险时,陆初霁将他拉入道具中,他都没有看到可以监视外面的东西,陆初霁却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解除。

  起初瞿棠还以为是陆初霁有什么别的道具,现在想来,会不会是因为……

  两个人的命是绑在一起的呢?

  因为陆初霁察觉到身体有恙,才推断出卞尾生已经被君长央打败了。

  瞿棠越想,越觉得这个答案非常有可能。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想到:既然陆初霁没有表明,就不要用这些无端的猜测扰乱自己的心虚。

  但瞿棠还是有点担忧,小声对君长央问道:“陆初霁,不会有事吧?也不知道这个游戏到底是谁发明的,果然厉害,连笔迹这种小细节,都不会忘了做。”

  也不知到底是在感慨,还是在安慰自己。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君长央的回答,瞿棠茫然地看向君长央。

  君长央垂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他瞳孔中疾风骤雨一般的情绪,缓缓说道:“嗯,游戏不会忽略任何一处。”

  但这种细节,哪怕游戏想要模仿,也没办法模仿出来,因为字迹也代表着个人的经历,如果连经历都能复制粘贴,那游戏内岂不是大乱?

  最重要的是——

  君长央的手心拢紧,心脏几乎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有一个不敢想的念头,猛地从他脑海中窜过,然而一时间,又觉得荒唐。

  瞿棠咬耳朵,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君长央笑笑,手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字,忽的感觉到什么,说道:“这个相册的薄度不对。”

  瞿棠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扒拉着相册,试图从中发现什么。

  君长央看着背对着的瞿棠,想到:他该不会和陆初霁其实是一个人吧。

  陆初霁上个世界以NPC的身份出现,却又能够在不同世界里穿梭,半是玩家,半是NPC。

  游戏里一直有个传闻,说NPC其实是失败的玩家变得。

  陆初霁实力如此强悍,不可能在排行榜上没有名。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曾经是玩家,因为某种原因,又没有完全变成NPC,保持着原来的名字,逼的游戏系统不得不将陆初霁的名字从排行榜上剔除,防止陆初霁想起来这一切。

  不NPC,不玩家的,在副本里生活。

  而陆初霁能够维持这个身份,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他看着相册上的比划,每一笔都落在了他所想之处。

  那是和君长央一模一样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