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秦忆洲起身, 走到了吧台那边向他招手,“睡不着吗?”

  边说边拿出一盒鲜奶拧开,他从前并没有煮牛奶喝的习惯,但此时的火候掌握却可以堪称是炉火纯青了。

  很明显是为了某人偷偷练过。

  可喻悠却丝毫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他默默的走过去, 憋着不说话, 脑子里还在回放刚刚在走廊里撞到的一幕, 整个人都气咻咻的。

  满脑子都是问号:秦若望为什么会从书房里出去?他跟秦忆洲说了什么?说了多少?

  喵的,这主角还真不是吃素的,说告状就告状, 真麻溜,半点儿情面都不讲。

  喻悠看着奶锅里冒出的泡泡,心里也苦的冒泡,他上前一步, 把脸贴在了秦忆洲的后背上, 手也往前伸, 环住了对方的腰。

  然后就开始委屈的上眼药:“哥哥,若望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秦忆洲没回头, 一只手关火, 搅动牛奶, 另一只拍了拍他, 声音很严肃:“嗯。”

  喻悠:“……”

  好冷淡啊。

  他开始有点担心了:“你不问我为什么这样说吗?”

  秦忆洲放了一点糖进去, 很随意的问:“为什么这样说?”

  听上去真的很不真诚,喻悠不满的用额头敲他后背,嘴里却带着鼻音说:“哥哥没有看到吗?, 他跟子尧哥一直偷偷瞪我。”

  “嗯?”秦忆洲却说,“是吗?我没有注意到。”

  “……”

  “?”

  “???”

  不是, 什么意思?

  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待我?

  老秦家的天是要变了吗!

  喻悠顿时把秦若望扔到脑后,胳膊更用力的抱紧了秦忆洲,不服气的想,真是了不起了,这还没怎么样呢,胳膊肘就想往外拐。

  严惩,必须严惩。

  “因为哥哥不够在乎我吧。”他熟门熟路的拿出了哭腔,喑哑又可怜,“我一直都把哥哥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可是哥哥有工作,有父母,有兄弟,有时候总是顾不上我的,小悠可以理解。”

  秦忆洲:“……”

  “我知道我这种心理不对,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可以过分依赖别人,我以后会克制的。

  哥哥,你别讨厌我,好吗?”

  “我保证,一定会改的。”

  说着,还跟小火车似的,做作的发出了呜呜呜呜的声音。

  作假作的比秦忆洲刚刚的回答还不走心呢。

  但在相爱的彼此眼里,有些人就是有特权的。

  就像喻悠听到秦忆洲貌似偏袒秦若望的话语时的第一反应不是伤心,秦忆洲听到他的假哭也是会心疼的。

  他放下搅拌棒,转身将喻悠拥入怀里,声音里带着宠溺:“刚刚是逗你玩的,在哥哥心里,小悠当然也是最重要的。”

  喻悠:“呜呜呜呜呜呜。”

  “真的,秦若望的事情我知道。无缘无故的,真的很过分,等下次再逮到,我替你教训他,好吗?”秦忆洲摸摸他的头,低声说,“小悠不哭了。”

  当然不好。

  喻悠把头抵在他肩膀,被轻轻推开时也不肯抬头。

  秦忆洲便不再勉强,只轻声的哄,从餐前复盘到餐后,从现在保证到了往后七十年。

  如果仔细数数的话,就会发现这会儿秦忆洲说的话大概比过去一年还要多了。

  当然,眼角干干的喻悠也意识到了,所以他更不敢抬头了。

  因为真的很怕秦忆洲看到他肩膀心碎颤动,脸上却是笑嘻嘻时被气个倒仰。

  可惜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的,在哭唧唧长达二十分钟的时候,他那点儿小把戏就自然而然的不攻自破了。

  当被捏着后脖颈拎开时,喻悠没敢再反抗。

  他心虚的咬着下唇内里的肉,半闭着眼睛,只敢用一条小小的缝去偷看人家。

  会挨揍吗?

  他这样想着,下一秒却身体一轻,随后双手传来了热热的感觉。

  “……?”他坐在琉璃台上,微微张着嘴,亮亮的瞳孔中映照出了一张带笑的脸。

  “一块糖,亲一下,可以吗?”秦忆洲扶着他的腰和后脑勺,自己的身体却朝下压着,很慢,也很坚定的缩短着两道呼吸间的距离。

  双方额头相抵的时候,喻悠听到了一道很轻的‘噗通’声。

  ——是有一块很甜的方糖落入盛满热牛奶的胖瓷杯里了。

  他怔了一下,听到秦忆洲说:“可以吗?”

  他们离得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能闻到不属于自己的味道,也看不全对方的表情。

  是紧张的,期待的,还是随意的,游刃有余的逗弄呢?

  喻悠不知道,他只是默默地在心里计算着:嗯,一个吻换一颗糖,好像也挺划算。

  账算明白后,他就很爽快的把自己递了出去。

  因为不是什么爱占小便宜的人,喻悠亲的时候很大方,气势汹汹的贴上去时,自己的唇瓣都被压的扁了一下。

  他模拟着秦忆洲亲过来的模样,用尖尖的犬牙叼上对方的唇瓣,表情很凶的伸出舌尖翘人家的嘴。

  香甜而浓郁的牛奶味道从下面升腾上来的时候,喻悠不免的被馋出了一点口水,他想咽下去,不料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舌头也被挟持住了。

  他终究还是学不来秦忆洲亲人的势头,不过几秒钟就败下阵来,被急促灼热的呼吸烫的睫毛不住的颤抖着。

  他也没学会亲吻的时候用鼻子吸气。

  “要不要尝尝味道?”秦忆洲抵着他鼻尖,声音更加低沉。

  喻悠红着脸,捧着瓷杯的手收紧了一些,他低着头,看似是在观察杯子里荡开的纹路,实则目光游离到了桌子上。

  他不嗜甜,喝奶很少加糖,对甜品最高的评价是不甜。

  所以对于一杯牛奶来说,这一块应是足够了。

  喻悠右手松开,从那罐里捏出了一块糖,下一秒,熟悉的‘噗通’声就响在了两人的耳边。

  他坐在琉璃台上,眼睛里都晕着光,漂亮的脸蛋上透出了一种天然的无辜和单纯,他有些紧张,鼻尖沁出了点汗水,但还是乖乖的说:“一块不够。”

  也不知道是一块糖不够,还是一个吻不够。

  秦忆洲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头脑里也有种罕见的发热感,不,不是发热,是燃烧,是燎原,是引爆。

  他几乎要压抑不住本性了。

  他去品尝喻悠拿过糖块的指尖,再捏住人的脸颊,像盯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盯着喻悠,然后低下头去。

  ……

  那是一杯喻悠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甜度的牛奶。

  十二块!

  十二块!

  整整十二块方糖啊!

  他发誓,他再也不色令智昏了!

  喻悠趴在沙发上,肿着唇瓣喝牛奶喝的龇牙咧嘴,一边儿看画本,一边儿偷看正在工作的秦忆洲。

  真是辛苦呀,休假都休的不消停。他慢吞吞的咽下牛奶,想着对方说的要忙到凌晨一点的表情,对大佬的遭遇深表同情。

  而作为大佬的准另一半,喻悠本来是想陪着人到结束,展示一下自己的体贴柔情的,可怎料他的生物钟压根就不鸟他的意志,还不到十一点呢他就开始小鸡啄米了。

  就合一下眼。

  就闭三秒钟。

  就眯一会儿。

  ……

  歪着脑袋趴在茶几上,睡的脸都挤的嘟起来之前,他的心里活动就是以上。

  比起生动的,喜欢耍些小招数的喻悠,睡着的喻悠要更乖了,眼睫长长的垂着,唇瓣边缘被亲的发红,沾着一点儿奶渍。

  像一个可以被轻易拿起来揉一揉,却又怕被弄坏的布偶娃娃。

  秦忆洲看了一会儿,又低头去处理文件。

  凌晨十二点三十五分的时候,他将工作收尾,走过去摸了摸喻悠的头。

  “小悠。”

  喻悠迷迷糊糊的睁开一条缝隙,从嗓子眼里黏糊糊的喊了声哥哥:“我不想走。”

  他伸手搂住秦忆洲的脖子,被抱回了屋子后也不肯放开。

  “哥哥能不能也不要走。”

  秦忆洲没说话,只坐在床边,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又待了好一会儿,等人睡踏实了才离开。

  第二天,喻悠七点钟被闹钟叫醒了,今天的事情还蛮多的,他要先和大家一起吃早餐,然后送秦忆洲离开,再自己去看新房子。

  明明分别过很多次了,但看着飞的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变成一个点,最后消失不见的飞机的时候,喻悠还是不由得生出了不舍的情绪。

  “靠,我走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惆怅?”秦子尧很不满意,揽住他就是一个爆栗,“行了,看你要哭不哭的德行。

  你不是放假了吗,走走走,哥带你出去玩。”

  “……”喻悠一脸嫌弃,“我不去,得复习。”

  秦子尧切了一声:“复习什么?就你那成绩,年级老二拍马也被甩两条街。”

  “那也不是我懈怠的理由。”喻悠挣扎出来,严肃的说,“我真的要好……

  好吧,我是有另外重要的事情。”

  说真的,上次那事儿的确是他错怪了秦子尧,虚得很,所以撒谎敷衍都不好意思了。

  秦子尧瞪着他,表情是十二万分的怀疑:“什么事儿?”

  “……”其实喻悠挺不想说的,但秦子尧的模样实在是太欠了,于是他只能含蓄的说,“去一个地方。”

  还在对方说送他的时候,浅浅的拒绝了一下。

  然后就乘坐着秦子尧那辆心爱的跑车一路飙到了新房子里。

  不,也许称它为新别墅比较合适。

  市中心的三层小别墅,自带喷泉,花园,草场,一眼望去都看不到边。

  喻悠刷开镶着金边的大门的时候,秦子尧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他妈的!”他不肯接受现实,“你的?!”

  喻悠翘着尾巴走来走去:“嗯哼。”

  秦子尧的表情有点裂,“大哥送的?!”

  喻悠:“嗯哼。”

  “…………”秦子尧心态崩了,语气几乎是气急败坏了,“我草!大哥偏心!

  前天我求他送我那辆限量款跑车,求得嘴皮子都快破了,就差跪下磕一个了,他鸟都不鸟我!

  结果扭头给你买别墅?!”

  喻悠:“嗯哼。”

  “嗯哼个蛋!”秦子尧牙都咬碎了,“不行,我也要一套。”

  喻悠:“嗯哼。”

  “你他妈!”秦子尧瘫到沙发上,很不爽的拿起旁边的兔子玩偶,恶狠狠地揪住它的两只耳朵,“多大的人了都,还玩娃娃?”

  喻悠:“嗯哼。”

  “……”秦子尧扭头看他,表情阴森森的,“胆子越来越肥了你,上次不搭理我的事儿还没找你算账呢。”

  喻悠:“……”

  “我哪有不理你?那是没电了。”他理亏,强行梗着脖子抢回了兔子玩偶,也跟着揪了一下它的耳朵,“这是哥哥给我买的,都让你揪坏了。”

  秦子尧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的说:“行,全都我的错。”

  他本来就是为了送喻悠,不让他跟秦若望再碰上的,完事后就懒得待着了,没一会儿就接了个电话走了。

  临走前,还特意嘱咐说四点来接,让他收拾好。

  喻悠不喜欢那种场合,虚与委蛇,捧高踩低的,他去了也是当对照组,惨兮兮被议论的主儿。

  可那里有秦忆洲。

  他想着,秦忆洲一定不会让他独自面对的,于是就又对此期待起来。他上了二楼,却没有去看那些精心准备的礼物,只找到了卧室,窝进床里开始复习。

  中午的时候秦忆洲给他发来了下飞机的消息,他回知道了,又嘱咐了两句注意身体。

  秦忆洲大概是去忙了,没有回复。他就安下心来去看书,复习这种事,一旦投入进去,时间就过得格外的快。

  不知不觉的,时间就到了四点,秦子尧接了他去店里换了早早定制好的西服,还做了个造型。

  发型师把他的刘海梳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还上了淡妆,模糊了那种柔软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清冷疏离。

  瞧着不是一副谁都能欺负一下的样子了。

  如果他不笑的话。

  秦子尧抽抽嘴角,说:“待会儿进去,你就跟在我身后,哪也别去,也别傻乐,知道吗?”

  “……”屁事还挺多。

  喻悠坐在后座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的说:“知道了,子尧哥。”

  秦子尧没直接去晚宴,反而拐个弯去接了秦若望,这不稀奇,喻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秦若望上车后居然没有再针锋相对,反而还跟他打招呼问好。

  “……”喻悠合理怀疑这厮是中邪了。

  他没回应,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秦若望也不在乎,侧过头去小声的和秦子尧聊天,一会儿说这一会儿说那,还挺不认生的。

  酒店有六十三层,今夜整栋都被秦家包了下来,门口站着迎宾,摆满了名贵的鲜花和装饰品。

  他们下车的时候,空中的灯恰好亮起来,淡淡的黄和粉紫色透过玻璃,莹莹的照向天空,恍然间竟有一种仙境的错觉。

  喻悠跟在秦子尧身后,看着他和早到的不知道是谁寒暄,你还别说,这厮平常看着不着调,正式场合倒挺稳重。

  秦子尧侧身介绍:“这是我三弟,秦若望。”

  那人亲切的和秦若望握了握手,赞赏道:“令弟也是一表人才啊。”

  秦子尧爽朗的笑笑,又看向喻悠,语气自然的说:“我老秦家的宝贝疙瘩,喻悠。”

  那人闻言挑起了眉毛,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不过没等他伸手,秦子尧就率先往前走了:“他低调,不爱出门,净在家窝着,你们不知道是正常的。

  这次我也就是带他出来玩玩,不用多在意。”

  那人没再往这边看,也跟着笑笑,说明白明白。

  “……”也不知道是明白了个什么。喻悠对那句‘宝贝疙瘩’颇为无语,甚至想起鸡皮疙瘩。

  到了之后,秦子尧给他安排了个角落的位置,让人给他端了一堆好吃的,就跑了个没影。

  直到宴会开始,人越来越多了,他都喝撑了都没回来。

  就这?就这还好意思说跟着他别乱跑???

  而且!秦忆洲迟迟不到!

  喻悠将饮料一口闷,忧伤的去了洗手间。只是他没想到,更忧伤的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