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绿意盎然,一座古朴的院子外传来争吵声,动静闹得太大,将枝头上栖息的三两只麻雀惊飞。

  “周烨,你有本事不出声,你有本事开门呐!”

  “你揍人放火的时候不是挺神气嘛,现在当起了缩头乌龟,拿自家夫郎出来挡刀!算不算个男人!”

  此起彼伏的吵嚷声不断,周烨只觉得头痛欲裂,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身处于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里。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屋内陈设简单,一张书桌上放着笔墨砚台和一叠竹简,再无其他多余的装饰,简直称得上家徒四壁。

  周烨视线再落在自己身上,一身粗布长袍,脚踩长靴,一副古代人的装束。

  见这情形周烨发愣了好半响,然后抬手呼了自己一巴掌。

  妈的,好痛!

  看来他不是在做梦。

  自己身为华盛纸业的总裁,上一秒还在生意场上指点江山,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他穿越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心中所想,顿时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般争先恐后地涌进脑海里。

  这里是大启,一个历史并不存在的时代。

  原主跟他同名,也叫周烨,不过是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纨绔,家中父母本来经营着两家酒楼,在县上也算有头有脸的富户,可原主不争气整日吃喝玩乐,最是好赌,将家产尽数输光。

  原主爹娘对唯一的儿子可谓是宠爱有加,趁着还有些余钱,赶紧给他娶了个哥儿,希望他成家了能安分守己。

  没错,哥儿。

  在这个古代世界里,除了男女,还有可以生育的哥儿。哥儿身上都长着孕痣,以此来判断是否好生养。

  不过因为体质原因,哥儿始终不如女人容易传宗接代,地位很低下。

  周烨的纨绔名头太响亮,即便是他现在这个夫郎宋秋,若不是一次出门探亲被山匪抢劫,外人纷纷说闲话他已被毁了清白,坏了名声,否则就人家那等好模样,是不会便宜周烨这种混子的。

  前因后果了解清楚后,周烨思绪回笼,他控制住了想骂娘的冲动,如今这个情况一时半会肯定是回不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既然接管了这副身体,他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外头闹得那样凶,便是因为周烨昨日火烧了县上的藏书馆,还把老板狠揍了一顿,现在那些人来找他算账了。

  自己躲屋里,让夫郎出去面对众人的责难,这算什么事!

  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周烨忍不了,抬步就往屋外去。

  而院外几个讨债的人还浑然不觉,流里流气地准备对宋秋上下其手。

  “秋哥儿,你说你生得这样好却嫁给周烨这个败家子,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照我说还不如跟了我,哥哥肯定会疼你的。”

  被为难的少年身材清瘦,面容俊美,秀眉微微蹙着,眼神冷若冰霜,腮若粉桃,眉心一粒细小鲜红的朱砂痣衬得他如天上的神仙小郎君,不容亵渎。

  看着伸过来的爪子,宋秋冷道:“拿开你的脏手!”

  这话一出,男人吃瘪,跟他一同来的两个汉子嬉皮笑脸地说:“想必是你不如周烨,人家瞧不上你啊。”

  谁人都爱面子,男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玩笑,恼羞成怒道:“这么死心塌地,想必周烨长得人高马大的,在床上干得你很爽吧!”

  宋秋气不过,脸涨得通红:“我让你口出秽言。”他迅速地朝男人甩出一巴掌,这下子直接给男人干懵了。

  谁曾想娇软可欺的小哥儿出手这么生猛?

  片刻,男人反应过来当即就抬手往宋秋身上招呼。

  宋秋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生生受下这皮肉之苦了,嚣张的男人突然被一脚踹飞在地,滚出几米远。

  宋秋惊魂未定地瞪着从屋内冲出来的周烨。

  “我看今日谁敢动我的人!”周烨大喝道。

  即便是父母所安排的婚姻,自己向来又崇尚自由恋爱,他之后也打算和宋秋合离,让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可是现在宋秋既然还是自己的夫郎,那他就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他去。

  想着自家夫郎娇弱,周烨生怕他被这些手脚不知轻重的人伤着,赶紧上前拉起宋秋的手查看。

  “你没事吧?”周烨担忧地询问,抬眼便看向宋秋。

  就这一眼,周烨心脏狂跳如擂鼓,仿佛有什么在脑子炸开了,他愣在原地,仿佛不会思考一般。

  宋秋美目一扫,眼神有些不悦,周烨见状,只觉少年眉间一点朱砂痣艳丽如血,摄人心魄,就连那不经意扫过来的眼神也似乎是在暗送秋波,周烨顿时耳根通红,脸颊似火烧。

  他自认不是个贪图美色的人,圈子里不少合作人知道他的性取向后,没少往他身边塞人,一水的鲜嫩少男,可他根本提不起兴趣。

  如今,只是看这少年一眼,两人连话也没来得及说上一句,他便觉得自己这颗万年铁树要开花了。

  宋秋不动身色地抽回被握住的手,心想周烨真是没眼力劲,看不到自己很不喜他的触碰吗?

  两人手一分开,周烨才觉得唐突,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开始质问来闹事的三人。

  “你们想干什么,知道的是来讨债的,不知道的还当是地痞流氓,上门调戏良家妇男?”

  被踹趴在地上的男人,此时站了起来,转移了话题。忍痛说:“好你个周烨,你把藏书馆烧了你还有理了?韩老板不过数落你几句,连着肋骨都被你踹断两根,现在还躺在榻上不知死活呢,现在又对我动手!你就说怎么办吧?”

  这两件事周烨理亏,可这也不能成为他们闯进门调戏他家夫郎的理由。

  “这事是我的错,藏书馆的损失和韩老板的医药费,我自然会赔,可你若不动手占我夫郎便宜,我能揍你?”

  宋秋闻言瞧了周烨一眼,心下疑惑,他和周烨相处半月,这人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好几次若不是周父周母拦着,他都逃不过这人的拳头,现在他居然开始维护自己了。

  定然是昨日吃醉了酒摔进塘里,脑子里的水没倒干净。

  男人嗤之以鼻:“少吹牛了,就你家现在的处境,你拿什么赔?那可是两千册竹简,整整烧了一天一夜,到现在火星都还没熄,多大的损失,再想复原需要的劳力财力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而且那么多的读书人,就因为你烧毁了藏书馆,别人还如何借阅书籍,汲取知识,考不上功名又该如何为国家效力?你就是千古罪人!他们已经联名上书去县衙告你了,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

  烧了个藏书馆,上升到了千古罪人,居然还要坐牢。

  这话倒是点醒了周烨,他穿越的这个朝代,居然如此落后,还在使用竹简,连造纸术都没有发明。

  周烨突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不会连如厕都是用竹片解决吧?!

  肯定是的。

  先前他还想着还如何还债,现在知道了,他要在这个时代大兴造纸术。

  就算不为了还债,也要为了屁股着想。

  思索一番,周烨自信地说:“何必说的那般严重,里头的东西又不是没有备份。两千册竹简看似多,实际并没有多少内容,而且竹简又沉,不方便借阅更不利于保存。

  只需两个月的时间我不仅能赔偿所有的费用,还能造出个替代竹简便于记录的纸张,到时别说韩老板了,即便是当今天子也得视我为座上宾。”

  宋秋看了一眼大放厥词的人,轻蔑一笑。

  这败家子定然是被鬼上了身,他算个什么东西,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天子圣颜。

  三个汉子也仿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当即拍着大腿狂笑出声。

  从前只知周烨是个纨绔,没想到还是个神经病,莫不是他们将人逼疯了?

  “哈哈哈哈哈,没救了,看来真是疯了。我们不同你瞎扯,若无法还债便带走你的小夫郎,他这副相貌定能卖个好价钱。”

  周烨将宋秋一把扯过护在身后对几人放狠话:“你们想打我夫郎的注意,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宋秋视线落在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上,男人生得高大英俊,五官硬朗,轮廓流畅,此时神情坚定,气势逼人,跟平时比想换了个人。

  “反正我周烨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知道,逼急了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闻言,几个汉子面面相觑,也不敢贸然上前抢人了,若是周烨发疯给他们一人来上一刀子,那可就真是倒血霉了。

  见他们有所顾及,周烨轻笑一声:“最好的解决方式便是我说的法子,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一定如数赔偿,到时候我要是做不到,你们把我怎样都行。”

  “空口无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当我们是傻子?”男人不满地说,

  “韩老板派你们来的吧,我也不为难你们,我现在就能立字据让你们拿回去交差。”周烨说着就转身进屋,从桌上挑了个备用的竹简龙飞凤舞地写下字据。

  造纸的计划必须赶紧实施,简直太不方便了。

  周烨将字据交给几人:“还请几位大哥代我交给韩老板吧。从前都是小弟糊涂,劳烦他宽限些时日。”

  几人拿周烨这个无赖没法,只好拿着字据灰头土脸的离开了。

  “为何是两个月后?”宋秋不解地问,周烨一直强调这个时间,这让他不懂为何。

  造纸从选材料,浸湿,制浆,榨纸,剥纸,晒纸就有七十二道工序,所需最短时间也需要五十五天,周烨说这个期限已经很紧迫了。

  见自家小夫郎居然主动跟自己搭话了,周烨心下激动,正准备给他好好解释一番,忽然一个棒槌向他掷来,稳稳砸在他额上,还来不及叫痛,转头就见自家老娘气势汹汹地向他走来,活像一头母老虎。

  林氏走近便伸手揪住了周烨的耳朵:“你昨日干的混账事老娘还来不及同你算账,你现下又动手打小秋。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和你爹才甘心?”

  周烨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着这陌生妇人心中也毫无压力,脱口而出:“娘,你哪只眼睛见我打秋儿了,我心里喜欢他还来不及呢。”

  这话一出,除了周烨其余两人都愣住了,周烨反应过来,耳根子又没出息地红了。

  “还有昨日的事我已经有了解决之法了,你和爹不用担心,待在家不用出去辛苦劳作了,我肯定让您二老和秋儿过上好日子。”

  “还想哄我,你这个臭小子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不过才将小秋娶进门半月,你打他多少次了。要我说你即便不喜欢,他现在是你的夫郎,你合该对他好些。”

  周烨心惊,原主是个什么铁石心肠的男人,对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哥儿也能大打出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跟说相声似的,宋秋不愿再听:“周烨确实没有打我,您误会了。”

  若不是林氏平日里对他还算不错,宋秋连这句解释也不想说。

  宋秋说完不再理会两人,独自进了自个的屋。

  半响,门外已听不见母子俩的声音,估计是出去了。

  屋内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主子何必这样委屈,属下这就去将那狗男人杀了给您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