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警报!A03舱台遭遇星盗袭击!请所有在舱人员迅速避难……”

  长鸣的警报声还在响彻,而半边坍塌的舰台周围早已围满了星盗的舱舰。

  幸存的人们在废墟中相互搀扶,在星盗的枪口之下低声哭泣,无声的悲寂在空气中不断弥漫开来。

  他们无力的祈祷,这群狂徒寻找的那个姓顾的上将能尽快赶到,为他们带来希望的曙光。

  在另半边未坍塌的舰台一层休息室里,倒在地上的青年渐渐恢复了意识。

  嘈杂的叫喊、尖叫和刺耳的轰炸声混杂在一起,化为白冉脑海中无限拉长的阵阵耳鸣。

  在他脑中不断闪现的画面仍旧是昏迷前那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他艰难睁了睁眼,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还充斥着浓郁的血色。

  肩部某处还在隐隐作痛,白冉甚至能忆起那冰凉液体注入身体时的感觉。

  “欸,你说那明星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吧,之前跟他的时候没觉得他那么娇弱啊。”

  “害,omega不都这样,一下都折腾不了,不就扎了一针吗?有啥。”

  忽远忽近的交谈声传人白冉耳中,微弱刺激着他迟钝的神经。

  “唔……”

  他努力撑起眼皮,想要看清周围的模样。

  此刻外面已经恢复平静,只能隐约听到不远处那两人毫不掩饰的笑声。

  来协助这么大的一场袭击,他们能赚很多吧。

  少说也该是他之前开的工资的几倍吧。

  白冉自嘲的笑笑,试着移动身体,却浑身使不上力。

  忽的,一点细微的脚步声吸引了白冉的注意。

  他也没时间思考自己是如何捕捉到这点微小声音的,只能拼命催动身体发力。

  “你怎么样?”刻意压低又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悄然落在白冉的耳畔。

  白冉微微愣住,接着最先感觉到事物的,是他身体上的触觉。

  微凉的海风温柔的包裹住他,一点点渗入他的呼吸。

  连带着身体都变得轻盈,舒服了不少。

  随之出现的,是闯入视线中模糊的高大轮廓。

  白冉抬起头,分不清是大脑里产生的幻觉还是真的存在,但他好像看到记忆里的人正朝着他走来。

  他的眼泪不自觉溢出眼眶,无力的滑过脸颊。

  “哥哥,抱抱冉冉……”

  白冉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能凭着意识去呼唤对方,双手也靠着海风的托扶,不受控的向前拥去。

  这一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疲惫的落进对方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连眼前弥漫的血色都洗去不少。

  刚从通风口翻进来的顾璟浑身都僵直了,只能生疏的虚搂住他,温柔抚摸他的头发。

  顾璟低声回应他:“好,抱抱。”

  毛茸茸的银色小脑袋在顾璟颊侧轻轻蹭了蹭,似乎是对他没有回抱自己的不满。

  顾璟闻到青年身上淡淡的水蜜桃味,确认这是个可怜的小Omega,认命的回拥住他。

  “别怕……哥哥在。”

  他眼神一变,凌厉的视线如刀剑般刺向外面还在笑闹的两人。

  两人身躯一震,似有淡淡的咸味从他们鼻尖飘过。

  下一瞬,一阵汹涌的海浪拂过白冉的发丝,铺天盖地的向外袭去。

  门外两人刚听到一点声响,还没回头就被一股浩大的海浪压得跪倒在地上,已然没了反抗的能力。

  顾璟单手抱起缩在角落的白冉,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营救下被困的重点人质,顾璟还要准备去吸引星盗注意以保证外面被挟持的人们安全,他将白冉轻轻放下,拾起那两人所携带的武器。

  顾璟试探着在白冉背上拍拍,问:“在这乖乖等我好吗?”

  白冉揪着他的衣角,踌躇了片刻,还是听话的撒开手,呆滞的望着他说:“冉冉,乖。”

  顾璟眉头一皱,行动的速度愈快。

  人质们需要及时的治疗,不能再等了。

  刚离开舰台,顾璟就清晰的看见了不远处袭来军舰上的银色R标,彰显着它的与众不同。

  与此同时,一同行动起来的还有科林领导的海盗团。

  空旷的废墟中,难听的怒骂和四起的逃窜声此起彼伏。

  科林敢找他挑事,不代表他敢惹R军团的元帅。

  想到这,顾璟的思维猛然回笼,以他对科林的了解……

  他动作一顿,调转方向朝白冉所在的位置跑去。

  “冉冉!”

  像是心灵感应般,靠坐在墙壁边沿发呆的青年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摇摇晃晃的扶着墙站起来,感觉到一阵温凉的海风轻推着他向前走去。

  不知道身体哪来的力气,支撑着他昏沉的意识往海风来的方向跑起来。

  转瞬间,支撑到现在的半边舱台突然在惊人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

  巨大爆炸声和建筑倒塌声混合在一起,如同死亡的交响曲一般环绕在所有人耳边。

  借着爆炸的响动分散走R军团的注意,科林立马控制自己队内位于冲锋位的几架星舰自爆混淆R军团的视线,再牵动后方星舰撞击对面释放的束缚网,生生在网上炸出来一个可供他逃脱的大洞。

  启动极速返航程序后,科林才狞笑着按下操作台的传音键。

  “拜拜咯祁元帅!那个Omega的命就是我送您的大礼!”

  祁柏一怔,手中拿着的联络器被瞬间捏爆。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信息素不受控制的驱动起来。

  肃杀的顶级Alpha信息素充斥在整个束缚网内,压得每个人都要喘不过气来,像是被扼住咽喉般恐怖。

  空中残余的几架星盗星舰还没从这种压迫感中脱离出来,就被一双看不见的巨型手掌重重拍在地面上。

  R兵团迅速布阵,把每架星舰里的星盗都控制起来。

  祁柏双手撑着指挥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马上展开救援!快!”

  副官应声,一边吩咐联邦赶来的队伍展开救援,一边和在联邦军务处交接的林野通风报信。

  祁柏无视能力使用过度带来的剧烈晕眩感,强撑着下了星舰。

  经历了二次爆炸的A03舰台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彻底被轰成了一片废墟。

  厚重的烟尘和坚硬的碎石块堆积在一起,把生命的光辉藏匿的严严实实。

  但大海忽然翻涌而至,极尽温柔的亲吻大地。

  海风温顺的卷起大块的碎石,推着救援人员走向掩埋之下的迷途生灵。

  在海风拂过后,塌陷的边缘一隅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的怀中还稳当的抱着一名陷入昏迷的青年。

  看到熟悉面孔的那一刻,祁柏的心脏终于平稳落回,他想从顾璟手里接过人,却发现白冉的手死死攥着顾璟胸前的布料。

  没等顾璟开口,强势的气息卷开紧攥着他衣服的手,把人拢进眼前人的手中。

  祁柏同他颔首,说:“辛苦你配合救援,人质我先带去治疗了。”

  顾璟最后望了一眼陷入昏迷的银发青年,顺着拂过的海风转身再次面对历经浩劫之后的黑白世界,为它竭力奏起海洋的生命讴歌。

  *

  几天后,中心区菲利酒店。

  顾璟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来到房间,百无聊赖的按开电视,听着新闻的声音打开光脑。

  这几天政治局就他在这次遇袭中救下关键人质的事情做文章,不仅否决了凯文元帅为他申请的解除停职审查的报告,还借机监禁了他几天。

  美其名曰观察是否存在与外敌勾结情况。

  而他能够精准的去到A03舰台并救下关键人质,分明是因为他们先前强制将他遣离主星,他只好在期限的最后一天前往A03舰台接受安排。

  况且发动这次突袭的星盗科林,分明是他的仇敌。

  反观玩忽职守的克里斯上将,以庆祝他被遣离为由带队在外作乐,却只得到了口头训诫,要不是因为祁柏元帅的坐阵,政治局甚至能把这次救援的功劳全揽到这家伙的头上。

  顾璟的思绪回到刚打开的光脑,看见连续弹出的几条时事新闻上,都是一个个加粗、夸张的标题,彰显着这次遇袭后久久不下的热度。

  男人修长的指节敲打着桌面,视线慵懒的落在窗外。

  街道上人潮汹涌,就连天空上,都有着不少私家舱在穿梭着。

  这里成了一片喧嚣中的孤岛,有着微乎其微的寂静。

  近十年的在外征战,让顾璟对这个星球,这个城区越发陌生。

  这里失去了他熟悉的一切人或物。

  也逐渐没了归属感。

  新闻里的枯燥报道也终于结束,像是在给他闹剧一般的这十年画上句号。

  顾璟皱起眉,脑海里忽然闪过那个青年的身影。

  银色的小卷毛可怜的贴在脸上,又怕又乖的喊他哥哥。

  还有那双染了血色的粉色瞳孔。

  没等顾璟思考青年瞳色的原因,光脑突然弹出一条新资讯。

  封面就是他脑海中刚闪过的青年。

  顾璟盯着屏幕上的青年,同时看向资讯标题。

  【找寻救下我的先生,请联系我。】

  他将目光重新移回封面,上面的青年笑得温暖,模样也和他见到的相差无几。

  光看着,就让人莫名的感到喜悦。

  顾璟鬼使神差的存下那张照片,滑走了资讯。

  ——

  初春的风带着还未褪去的寒意,疲惫的扫去时光飞逝的痕迹,再悄无声息摸起鱼,藏进夜色里。

  夜里的郊外空旷寂静,不远处的会所里却灯火通明,处处透露着纸醉金迷的糜烂气息,与周边荒凉氛围突兀的共存着。

  “小白,恢复的怎么样?祝姐刚和我说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

  在会所三楼的一个小包厢里,白冉靠在温卿的身上,眼里带着难以忽视的落寞。

  直到这次袭击事件过去快两周,白冉都没有得到那位先生的任何消息。

  他呆愣几秒,又想起来回答温卿:“恢复的很好,现在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干嘛,”温卿捏捏他的脸颊,问:“你怎么啦?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白冉小小的抿了口酒,侧头看他,“你会因为被人救了一次,就对他念念不忘吗?”

  “不太会吧,只要能报答对方我就不会在意了,怎么?他长的很帅?”温卿冲他挑眉,揶揄的看着他。

  白冉别开眼,说:“和这个没关系。”

  “不是吧,这不是你的风格啊白冉,会不会……”

  一阵铃声响起,不合时宜的截断了温卿的话。

  “啊,谁这个时候来电话啊。”温卿打开光脑,点下接通:“喂,哪位?”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没一会儿温卿挂断电话,面色难看的起身迈出座位。

  “小白,我前男友那个二货找到我家去了,我先回去收拾他,你少喝点,我去把账结了,等会自己回家啊,下次陪你。”

  温卿急急忙忙的下楼去结账,又想着给白冉点个醒酒胶囊,走向了门口的服务员:“麻烦等会送个醒酒胶囊去三楼022号包厢。”

  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张码票塞进服务生手里,快步离开了会所。

  在温卿离开后,白冉就开始小口喝着桌上的酒,思绪渐渐飘远。

  其实他已经记不太清那个男人的模样了,只觉得应当是很英俊的。

  但他记得那人在他虚弱时哄他的低沉嗓音,记得那人紧抱着他时所感受到的安全感。

  还有那阵温柔的、沁凉的,推着他向前奔去的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