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北璟渊拿着证据去往碧霄宫找柏钧至仙,想让他将北夜安的罪状昭告仙界,还他父母一个清白。

  他站在碧霄宫露天议事的空地上,周围是被柏钧至仙传音而来的各宫宫主,和有职务的长老。

  北璟渊半跪在地,双手捧着装着证据的木盒,一身玄衣随风摆动,他的双眸之中尽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柏钧至仙一挥袖,木盒飞过去稳稳落入手中,一声“且慢”打断了他打开木盒的动作。

  来的人正是从水牢中逃出来的北夜安,“仙主不必看了,本君承认本君为了韶华宫宫主之位,联合其他人谋反,派人追杀北元封等人,但韶华宫宫主之位决不能落入这孽种之手。”

  孽种?众人面面相觑,并不明白北夜安这是何意。

  “北璟渊自然是孽种,他身上流的并不完全是仙族的血液,你们可知他是……”

  北夜安没来得及说完,一道蓝光来得又急又稳,他侧身躲过,地板瞬间炸裂。

  君尚卿一身血迹从天而降,他目光冰冷,那一双沾了血的赤足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的师尊最重整洁,究竟是什么事将他这师尊逼得连鞋都未来得及穿,匆匆赶来?

  君尚卿见北夜安又要开口,他手中蓝光凝聚,一个接着一个向北夜安飞去。

  北夜安费力地躲过,断断续续地说着,“北璟渊,你就……不曾想过……为何忠于你父亲的人……会突然与我一同造反!”突然胸口正中一击,北夜安砸入石板之中。

  紧接着君尚卿落地,手中变幻出一般不用的月隐剑,向动弹不得的人狂奔而去,一副北夜安必死的架势。

  连月隐剑都用上了,北璟渊心想,若别人不知情,都要以为北夜安才是君尚卿的仇人而不是他的,难道北夜安得罪过他的师尊?

  北夜安见来人如用修罗,恐惧地挪着身子往后去,急呼道,“你们不想知道北璟渊的身世吗!”

  话音刚落,君尚卿被人拦腰抱住,那人贴着他的耳朵柔声道,“师尊今日火气怎么如此之大?”

  鼻尖撞到北璟渊的肩上,君尚卿被迫停下,一双眼紧盯着北夜安,异常的警惕。

  “你说,本君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本君倒是要看看将死之时,叔叔还要怎样拉我下水!”怀中人尝试着往北璟渊身侧移去,却被挟制得更紧。

  北夜安缓了口气,才接着说着,“北璟渊的母亲其实……”

  但是他已来不及说出半句话,只见一道蓝光闪过,月隐剑穿透其身体,留下一滩血迹,北夜安的尸体化成光点向四周挥散而去。

  毫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尚卿,这是为何?”柏钧至仙已看完了木盒中的证据,“北夜安本就该死,证据确凿,本尊也不会包庇他的,你何必急于动手。”

  “仙主恕罪,只是下仙曾答应过萱婉仙君,不能让璟渊的身世公之于众。”君尚卿恭敬地跪下。

  “这北夜安虽然有罪吧,但是也不能不让人把话说完吧,这一招杀人灭口可真是说不过去啊!”站在四周的各宫主议论纷纷,皆是附和。

  “尚卿,你就将北璟渊的身世告诉大家吧,平息众怒,本尊相信萱婉仙君会谅解的。”柏钧至仙看向北璟渊,征求他的意见,“璟渊以为如何?”

  “下仙皆可。”

  他的师尊到底要隐瞒些什么呢,不惜在大殿之上动手杀人。

  君尚卿见瞒不过,只能开口解释,“这件事情本就无可厚非,众仙家也知萱婉仙君的生身母亲宛婳灵仙最喜人间,其实萱婉仙君是她和人类的孩子,她因违反仙规不敢说出真相,她将萱婉抚养长大之后,便剃去仙骨回到凡间与其心上人厮守,所以璟渊身上或多或少有人类的血液。”

  北璟渊眼神暗淡了下来,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宛婳灵仙在仙界是较为出名的,至仙仙阶几万年才出一个,比它低一阶的灵仙仙阶几万年也才出三四个,而宛婳灵仙作为女子更受人关注,那时不止男性仰慕于她,女仙也不在少数。

  想找他她双修修炼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宛婳灵仙偏偏不爱仙界,得了柏钧至仙的特许之后一直在人间除魔卫道,后来悄悄回到仙界生下了萱婉后,众仙家才知她有了身子。

  宛婳灵仙对外声称酒后乱性,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想去追究,众仙家也慢慢淡忘了这件事。

  萱婉成人嫁给了韶华宫宫主北元封之后,宛婳就消失不见了。

  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往事已矣,宛婳灵仙犯的错就不要强加在后辈身上了,既然北夜安已伏法,大家就此散去吧。”

  柏钧至仙发了话,各宫宫主纷纷行礼告辞。

  君尚卿起身,欲要离开,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另一手已扶上了他的腰身,北璟渊抱着君尚卿腾空而起,稳稳落在闻声而来的炽火身上,火凤凰展翅,速度不紧不慢。

  “师尊猜猜,刚刚的话阿渊信了几分?”他轻笑着,眼神深不可测。

  一回到韶华宫,北璟渊就拉着君尚卿去了水牢,果不出他所料,跟随北夜安的长老、殿主,这些罪不至死的人已被眼前人灭了口,这人身上的血迹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都知道本君的身世,对吧,师尊。”北璟渊把玩着君尚卿的垂发,放在鼻尖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师尊也知道的吧,不然这么急得杀人灭口,告诉本君,究竟是什么?”

  “今日为师已讲了,你硬是不信,为师也没有办法。”

  “君尚卿!”他拽着君尚卿的手腕,毫不客气将人摔到水牢的墙上,若真是君尚卿所说的真相,他没有必要将罪不至死的仙者灭口。

  他的师尊恪守正道,并不是心狠手辣之徒。

  “在外人面前,本君敬你为师尊,私下你最好认清自己的地位,本君不杀你为父母报仇已是对你极大的恩典,你别给脸不要脸!”

  “今日我说的皆是事实!”

  “好啊,本君自己查,若是查到与你说得不符,你最好将你的脖子擦干净!”

  ……

  思绪回归,这次他定要将他的身世查个水落石出,看看他的身世是怎样的不堪,让君尚卿冒着欺骗仙主的大罪,甚至诛杀诸多罪不至死的仙家,也要这般的隐瞒。

  君尚卿已告别了知荣轩众人,拄着竹竿走得极其小心翼翼,因为他极少上山,并不清楚山上的路况。

  突然有人缓缓抬起他竹竿的另一头,干净的少年音响起,“师尊不喜欢被璟渊触碰,璟渊拉着竹竿带着师尊下山可好?”

  “嗯。”

  所以是真的不喜欢与他有过多的肢体动作吗?

  北璟渊眼神冷了下去,突然控制不住自己一般,握着竹竿的手不停顺着竹身往上移去,想要抓住君尚卿那只柔若无骨的手,看那人究竟是如何的厌恶他。

  “璟渊,怎么还不走?”

  淡淡的声音如冰凉的冷水扑灭了他的不理智,北璟渊瞬间清醒,慢慢地收回了离君尚卿指尖只有几寸的手,“哦,刚刚看到了只发光的灵兽,走神了,师尊见谅。”

  君尚卿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穿过茂密的树林,走过崎岖的山路,北璟渊有些不耐烦起来,前世自从有了炽火这只火凤凰坐骑之后,他就很少走路了。

  君尚卿冷清,是个不喜言语的主,一路走着北璟渊觉得十分的无聊、烦闷,他时不时回头看下君尚卿,那人神色淡然,呼吸均匀,像是不会累一样。

  直到山口,他们一句话未说。

  到了熟悉的地方,君尚卿抽回了竹竿,感受到绕琅的波动,他解开了守山药仙的束缚,绕琅又围上了他的腰,呈隐形状。

  “君尚卿,你别以为仙主是你舅舅,你就可如此胡来,全然无视仙药谷的规矩!若没有柏钧至仙,你连给本君提鞋都不配!还敢在本君面前摆长老的谱!”守山药仙暴跳如雷,恨不得此刻就将眼前人暴打一顿。

  北璟渊眼神一沉,隐于袖子中的手,指尖微微划动,一道白光迅速缠上守山药仙的脖子,立马将人腾空拔起,那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愣是挣扎不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此过程速度极快,又悄无声息,君尚卿丝毫察觉不到。

  “抱歉,本君自会向谷主请罪的。”君尚卿向他一拜,谦逊有礼,并未因为他的出言不逊而生气恼怒。

  “好了,师尊,我肚子都饿了,我们快些回去吧!”北璟渊拉上他的竹竿,催促着他离开。

  渐渐远去,北璟渊转头看向那快要窒息的守山药仙,解开了他的束缚,虽说君尚卿是挺让人讨厌的,但他的师尊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欺负的。

  可怜那仙人直到从半空摔下,也不知是谁人所为,索性将这一切都强加在了君尚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