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渊再一次端着药入了君尚卿的屋子,像往常一样给昏迷的君尚卿喂了药。然后拉出君尚卿的手,看着那人雪白划痕遍布的手腕,阿渊隐于面具后的眉头似乎微微蹙起。

  他指尖白光晃过,君尚卿旧伤之上又添新伤,房间幽暗静得可怕,只听见血液滴答滴答进了阿渊早已准备好的瓷瓶里。见瓷瓶快满,阿渊盖上盖子,撒了些止血药粉在君尚卿的伤口上。

  他起身正要离去,却被一只毫无血气的手拉住了衣襟。

  阿渊驻足,紧张得露在面具外的嘴唇白了几分,他迟迟不敢转身,直到君尚卿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这是第五天了吧。”

  阿渊闻言,转身跪地,从仙界回来,君尚卿就一直陷入了昏迷,他原以为这几日的取血,君尚卿不会有所察觉。

  “这五日,我一直在想,你为何如此帮助北璟渊。”说着君尚卿缓缓起身,他颤抖着手去触阿渊的面具。

  北璟渊突然过得了鉴仙门,虽说有换骨一说,但也是很难实现的,但他突然想到血亲之间的换骨,仙籍上有成功的记载。只是北璟渊并无其他兄弟姐妹,所以他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但阿渊的取血,阿渊的突然入魔。让他有了个很可怕的想法,或许有两个北璟渊吧!

  随着面具的落下,君尚卿看到了和北璟渊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脸上的那双眼没有那么的阴翳。

  “师尊,徒儿不是故意隐瞒,是不知如何开……那日魔族入侵韶华宫,我与父母逃到人间,不小心走散,我被一黑衣人掳走,醒来就在无尽渊谷……后来遇到了您,又看到了另一个北璟渊,我……”

  阿渊眼眶通红,拉上突然下床的人的衣角,随着他的移动跪爬着解释。

  “每日傍晚,来行思洞取血。”君尚卿拉过衣角,缓缓向外走去。

  燕无痕烟消云散,柏轩回归与柏钧大吵一架,被罚跪在思过崖,无人知道他们所吵的内容,只知道柏钧是真的气急了,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抽了柏轩了三鞭。

  这些都是他昏迷时,阿渊在他耳边絮叨的。

  没有人知道君尚卿要做什么,他将自己关到收藏了各种魔族典籍以及仙族禁书的行思洞中,洞外结了一层结界,连磨翎都破解不了。除了每日傍晚他会从洞中出来割腕取血给阿渊外,几乎没有人在见过他。

  这日,像往常一般,君尚卿缓缓从洞中出来,只是这次在洞外等候的不是阿渊,而是北璟渊。北璟渊面上没了以往的阴翳,或许是因为北元封夫妇快要复活了吧,明日这瓶血流尽,便是北元封夫妇苏醒之日。

  “师尊。”北璟渊看着面前越发清瘦的人,心疼地唤道。他双手握拳,又想上前,又不敢上前,踌躇之间君尚卿已走到了他面前。

  君尚卿露出手腕,利索地割了一刀,许是第一次来,这人的干净利落吓到了他,北璟渊忙地打开瓷瓶去接那鲜红的血液。看着君尚卿腕上再无一处完好肌肤,有些愧疚道。

  “这是补血药,明日就不用了……”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君尚卿已收了手,转身往洞内走去。

  “师尊,你就这般恨我吗!连话都不想与我说吗!”北璟渊急急喊到,见君尚卿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黑暗中,他慌忙奔上前,却被结界打回了原处。

  他这师尊似乎又强上了不少,但明明应该是废人的!

  拿了血,北璟渊与阿渊兴奋地守在北元封、萱婉的木偶人前,等着妄生树上结出果实,随着最后一滴血液落入妄生树的树根上。树上满层繁花褪去,渐渐露两枚小巧的果实。

  北璟渊忙摘下,施法入了两个人偶身上。

  一瞬间冰冷的木头变得有血肉有温度,北元封、萱婉缓缓睁眼,望着眼前的两个北璟渊,似有疑惑,但他们二人眼中的欣喜瞬间盖住了疑惑。

  阿渊与北璟渊相视一眼,欣喜万分,正要触上父母的手,突然一道蓝影闪入,两把匕首死死地各插进了北元封与萱婉的心口,瞬间血肉褪去,只剩一堆木头。

  阿渊、北璟渊面露震惊,还未反应过来,眼泪已先一步从眼眶中滑出,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前一秒还是活生生的父母再次倒在他们面前。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

  “为什么!”北璟渊起身嘶吼着,怒视着君尚卿,他神情接近疯魔,誓要将君尚卿抽筋拔骨。“我就该杀你,就该将你绑来这里,让你血尽而亡,而不是每日还给你寻什么补血药!你为什么偏偏选在今日!为什么!”

  因为他修炼地太难了,他以为他可以提前出关,解决这一切,没想到还是拖到了今日。君尚卿并不言语,他躲过北璟渊一剑,一掌毁了妄生树,直接向仙界过去,这一切因他而起,也该由他结束!

  一路到柏钧殿前,无人能近得了他身。君尚卿立在议事厅外,对上议事厅内高坐在高台之人的眼睛。

  不过二十日,那神采奕奕的仙主竟长了几缕白发,看来柏轩的重生似乎带给了他诸多的烦恼。

  柏钧看到是君尚卿面露不可思议,他原以为找来的应该是柏轩。正好他有气无处宣泄,想着,柏钧轻踏跃起,手握长剑,直指君尚卿。

  他倒要看着这人能过得了他几招!这一剑几乎用了柏钧所有的修为。剑尖快要落在心口之时,君尚卿不动如山,快速结印,一道屏障挡在柏钧剑前。

  众仙受到波及,被迫退后了几步,纷纷看向君尚卿。这人竟然在这短短二十天恢复地如此之好,只是他所用招式,既像仙术又像魔族招式,总之变化莫测,闻所未闻。

  “若在给你几日,或许本尊就不是你对手了!”话落,柏钧加大力度,君尚卿被迫退后几步,他双眸充血,血液止不住地从嘴角流出。

  紧跟其后的阿渊见到此景,忙奔上前,却被北璟渊拉了回来。“让我帮他,确是我们违反天道在先,师尊不过是不想看我们误入歧途……”

  北璟渊看着那面色渐渐灰白的人,最终没有狠下心,他闪身入局,分散了一半柏钧的伤害。就在这时,君尚卿突然脱身而去,北璟渊受不住柏钧所有的仙力,瞬间半跪在地,一口血吐出,他边抵挡着,边不解地看着君尚卿。

  君尚卿拿出一张满是字迹的纸,抛到空中,施法将每一个字符飘到众人面前,这上面记录的是柏钧至仙从头到尾的阴谋与君尚卿自己所做的错事。

  “知荣轩!块毁掉那张纸!”柏钧慌了。

  君尚卿需要用法术维持字符的跳跃,若知荣轩要出招,他无法阻止。正想着对策,柏轩一招击退了知荣轩,他拉开了北璟渊,柏钧连忙收了力。

  “师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今天是我给你的最后期限,你若一意孤行,徒儿只能替天行道了!就算是仙主,也不可违背天道!”

  那张与君尚卿一样的面容,没有刻薄,尽是悲天悯人的慈悲相。

  “仙主,这些可是真的!”第一个质问的是白玉宫宫主慈鹤,她满脸不可思议。

  “是又如何,我如此做,不都是为了三界,你们扪心自问有谁能比柏轩更能胜任仙主之位!”柏钧忿忿道,转而看向柏轩又满脸欣慰。“就是因为他太适合了,所以他容不得本尊做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他也不肯登上这位子!”

  “师尊既知如此,为何……”柏轩不解道。

  “本尊以为本尊的话,你都会听的!只是本尊低估了你的干净,有徒如此,应是本尊之幸。”柏钧似乎是累了,他缓缓跪地,结起了印。

  君尚卿正要上前一探究竟,被柏轩伸手拦了下来。“师尊在弥补错误,他要以他全部的修为让这个世界回正。”

  话音刚落,一道强光闪过众人面前,刺得众人紧闭上了双眼。

  ……

  “师尊,徒儿来看你了。”

  被锁在水牢中央的君尚卿缓缓睁眼,他神情淡淡,看着面前的少年。北璟渊双手被捆仙锁束缚,被压着进来。

  “徒儿查清了,那魔族是北夜安勾结的,就是他害我父母双亡的。只是我的母亲竟然是魔族公主。慈鹤仙主认为长辈之过错,不应该祸及孩子。只是徒儿情况特殊,所以让徒儿下界历劫,将这半身魔血炼化,在飞身成仙。徒儿回来之后,再来看师尊,以后也不出去了,一直陪师尊在水牢中,可好?”

  君尚卿点点头,淡淡道:“保重。”

  看着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水牢大门重重关上,君尚卿依旧睁着眼睛看着前方。确实一切都回正了,只是只有他和柏钧带着这些记忆回来,回到了他收北璟渊为弟子的第五年。

  柏钧一回来就将仙主之位传给了慈鹤,自贬为凡人,永生永世不可修仙。而他将他炼制妄生树以及杀害一村之人的事情上报仙界,永世被囚于水牢中,不可离开半步。

  燕无痕身份地暴露给慈鹤仙主重修仙规的契机,此后,无论仙、魔、人、灵兽,只要行好事、不作恶,皆可修仙,有成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