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淮的手突然被拽住,他惊讶地回头,“怎么了?”

  “导演没说不能拒绝邀请。”傅识均沉声说,目光直白地盯着他,眼里含着宋清淮看不懂的内容。

  这是傅识均第一次在镜头前露出这样不讲理的一面,几乎可以说崩了他一直以来的人设。

  导演摸了摸下巴,立刻会意,“确实没有这个规则,选舍友是双方的。”

  宋清淮不解傅识均怎么突然变卦,他艰难地抽出手,“我已经答应绪风哥了,他和我认识这么多年,难得叙叙旧。”

  傅识均手心一空,心也跟着跌落谷底,无穷无尽的晦暗在眼底翻腾,他什么也没说。

  宁铮选了南峪,剩下的都是女孩子。

  傅识均为了避嫌,让她们先选房间,剩下那个他自己住。

  他目睹宋清淮毫无戒心地和陆绪风进了房,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隔绝了视线。

  东北天黑的早,傅识均在房间外站了好一会儿,摄像大哥敬业地跟着他,摄像机都冻没电了。

  摄像大哥哆嗦着提醒,“傅老师,咱回吧。”

  “有些人注定是要离开的……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陆先生只是哥哥,您懂吧,您应该相信他的。”

  摄像大哥在他可怖的眼神下吓得闭上了嘴。

  跟着拍摄的工作人员是最了解嘉宾们私下关系的,毕竟他们需要具备极高的观察力和敏锐度,对于八卦,他们肚子里装了一箩筐,不过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罢了。

  温度还在持续下降,傅识均落了一身雪。

  “在雪地里不到半个小时人就能冻僵。”

  傅识均突然开口,摄像大哥应了一声,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跳到这个话题。

  好在不需要他想明白,因为傅识均回房了。

  嘉宾们回房,摄像大哥们的工作就结束了,只要放个摄像机在房里直播,等十一点后关闭。

  屋子里暖和,傅识均的直播回复后,一群CP粉涌进来。

  【悲伤小狗强颜欢笑。】

  【别太爱了,你真的,我哭死。】

  【谁截到刚刚傅影帝在雪地里的图啊,跪求!】

  【我我我,姐妹私聊我。】

  【我也要,求私!】

  【傅哥咱不哭,我去他们直播间帮你盯着,清君侧CP永不言败!我CP的爱情由我守护!】

  宋清淮和陆绪风脱了鞋子爬上炕,两人又喝点小酒。有摄像头在,他们都没提敏感话题。

  直到关了直播,陆绪风急不可耐地问:“你俩怎么回事?我刚从山里出来,就看到微博上乌泱泱的消息,他们说你被歹徒打得重伤?”

  他的担心都快从眼里冒出火光来。

  宋清淮下意识揉了揉手,他已经在努力忘掉这件事,假装从未发生过。

  每天太阳升起,他还是那个宋清淮。

  但创伤就像薛定谔的箱子,你不揭开,永远不知道它到底能影响你到什么程度。

  “没事了,我恢复得还可以。”宋清淮攥着酒杯,转移注意力。

  陆绪风问:“你和傅识均现在关系不太好,因为你堂弟?”

  宋清淮哑然,没想到陆绪风人在澳洲这么多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还是了如指掌。

  陆绪风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我就知道,以前我看他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宋叔叔好心,他就是一条丧家犬,不知好歹的东西。”

  宋清淮有些惊讶,宋清泽以前很会讨好人,哪怕自己以前也是很宠他的。

  至少在宋家出事以前,他们一家还是和和美美的。

  然而陆绪风显然有别的看法,或者说他知道了什么。

  “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爸爸的秘书,当年事发后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存在的痕迹也被人为消除,我不信有这么巧的事。”陆绪风拉起被子给他盖上,“但是我的行动好像引起了不知名人物的警觉,对方故意放假消息诱我过去。”

  宋清淮无法想象这其中到底有多困难,陆绪风竟然一直没有同他说过,还单方面断掉了联系,他眼眶有些湿润,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别哭啊,你叫了我十几年哥,你出事的时候我不在,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第二件事。”陆绪风同以前一样揉了揉他的头,“我查到了点蛛丝马迹,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

  宋清淮更好奇他第一句话,“第一件是什么?”

  “哈哈哈哥的秘密岂能随便告诉你,想知道可要付出代价的。”陆绪风压着他的肩膀一起躺下了。

  虽然两人躺在一个炕,但中间隔了点距离。

  宋清淮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绪风哥,以后别走了吧,陆伯伯可想你了。”

  陆绪风侧撑着头,吹了个简单的旋律,“那不行啊,老头子肯定要逼我相亲的。我不乐意,不想带孩子,也不想随便为了某个人安定下来。”

  宋清淮翘起嘴角,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大哥。

  “不过,如果有个人愿意陪我冒险,我就愿意为他安定。”陆绪风说完关了灯,道了晚安就不再说话了。

  因此宋清淮并没有把他那句话往心里去,伴随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他的思绪坐上了时间长河的小船,晃晃悠悠回到了二十三年前。

  人幼时的记忆大多都是模糊泛黄的,偶然有些却像彩色的糖果纸,闪烁着甜滋滋的光。

  宋清淮的母亲告诉他,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受到大院里的关注,都在猜是不是小公主。

  隔壁傅家夫妻俩去年刚添了新丁,宋清淮出生是喜上加喜。

  两家关系好,傅识均刚会走路就整天晃悠着来找清淮弟弟。

  宋清淮刚出生的时候像个掉皮的猴子,傅识均有些嫌弃,“丑弟弟。”

  傅伯母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你那时候比小淮还丑。”

  傅识均不信,坚持淮淮比他丑,每天都要抓着他的摇篮喊:“丑歪歪。”

  小清淮一见到傅识均就笑成个小老头。

  周岁抓周的时候,小清淮越过一堆东西,像雷达似的精准抓住了小识均的裤脚。

  “的的。”小清淮吐口水。

  “他叫我哥哥!叔叔阿姨、爸爸妈妈你们听到了吗?”他不嫌淮淮丑了,一把抱住他。

  几个大人哭笑不得,只能说这俩孩子投缘。

  宋清淮长到两岁,鸡狗都嫌的年纪,两人成天在大院跑。

  大院门口有警卫站岗,每个角落都有守卫,大人们十分放心,也没有过多看管。

  宋家和傅家家大业大,一般两个小孩都是佣人带。

  那时正值三四月份,满大院飘着桃花香,桃子冒出了个尖儿。

  宋清淮整天背手像巡视领地似的,抓着自己的兔子玩偶,眨着好奇的眼睛,围着桃树转悠。

  傅识均去他家找他扑了个空,来回找了一圈才看到宋清淮正对着桃树流口水。

  “淮淮。”傅识均已经能清清楚楚念他的名字了。

  宋清淮看到熟人仍旧一动不动,他只远远地喊:“识均哥哥。”

  桃花的香气随春风摇曳,宋清淮眨着葡萄似的大眼珠,傅识均原本想教育他这是别人家的桃子不能摘,但在这个眼神下他败退了。

  “你想吃哪个?”

  “那个,和我书上的最像。”

  宋清淮已经开始学习儿童绘本了,站在树下观察了一下午,找到了他最满意的桃子。

  桃子有点高,凭两个土豆丁够不到的。

  宋清淮将希望寄托在傅识均身上。

  傅识均蹲下来,伸出手:“我抱你起来,你就够得到了。”

  宋清淮重重点头:“嗯!”

  “识均哥哥,你抱稳点哦,我,我害怕。”宋清淮颤颤巍巍,他其实都想放弃了,可是来都来了,他不想轻易放弃,会被傅识均笑话。

  幸亏傅识均平日里爱跑爱跳,力气也比一般孩子大,把他抱得稳稳当当。

  宋清淮感受了一会儿,随即放下心来,伸出小胖手够那颗鼓鼓的小桃子。

  “左一点。”宋清淮指挥。

  傅识均跟着他移动。

  肉手离桃子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但这短短的一厘米此刻成了鸿沟不可逾越,宋清淮着急,“识均哥哥,你能不能变高一点啊。”

  三岁的傅识均临时受了这么大的请求,只好憋气铆足了气力把他举高高。

  “淮淮,可以了吗?”

  “嗯嗯!我,我碰到它了。”宋清淮很激动,他已经摸到桃子外面那层细细的绒毛,离摘下来只有一步之遥。

  “哪来的偷桃贼!”远处一声稚嫩的呵斥,吓得傅识均手一松,连忙趴下来给宋清淮当了垫背。

  幸亏宋清淮小小只,并不重。

  两人趴在地上,丢了个大脸。

  傅识均第一次干坏事就被人抓住了,脸颊和耳朵都红了,还不忘问宋清淮有没有摔痛。

  宋清淮摇头,自己爬起来吹吹了胳膊,又给傅识均吹吹。

  陆绪风背着奥特曼书包逼近,居高临下地盯着两个他膝盖高的小豆丁。

  “哥哥,对不起。我昨天学会了桃子,我只是想和它交朋友。”宋清淮拍了拍兔子身上的土。

  傅识均牢牢把他挡在身后,如临大敌。

  毕竟面前这个人是比他们大好几岁的小学生,而他和宋清淮才刚开始上幼儿园!

  陆绪风哼了一声,“交朋友还流口水?这桃子生的,很酸,两个傻小子。”

  宋清淮被揭穿,羞红了脸不敢再出声了。

  傅识均抓住他的手,又跟陆绪风道歉,陆绪风这才放过了他俩。

  翌日,傅识均去找宋清淮,又扑了个空。

  佣人说:“刚刚陆家孩子带他去摘桃了。”

  傅识均如临大敌,陆绪风比他高,也比他有力气,他可以轻轻松松抱起宋清淮!

  他拔腿就往东边的小洋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