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横店下了雨, 雨不大,淅淅沥沥,走在路上都不用躲。剧组临时调整安排,挪几场雨戏换到今天。

  这场戏又是纪临和吴语心。

  吴语心饰演的付晓梅和富二代男友短暂分手后, 纪临饰演的齐东青趁虚而入, 两人试着约了几次会。

  今天的戏就是两个人一起从学校食堂吃完饭, 齐东青送付晓梅回宿舍。两人分别时, 齐东青羞涩地去牵付晓梅的手, 小心翼翼在付晓梅的侧脸落下一记亲吻。

  “卡!

  晓梅表情消极些!你刚和前男友分手,心情很低落,被齐东青亲了一下, 要表现出抗拒心态!”

  吴语心闻言, 撅着嘴抱怨。“导演, 齐东青嘴唇好干,亲得我脸疼,能不能让他贴个保鲜膜呀?”

  纪临整个一大无语。他这几天的确喝水少, 唇角有些破皮, 可他破的是皮又不是刀子!他亲一下就蹭一嘴的粉还没抱怨过呢。

  执镜是李副导演,和吴语心正蜜里调油,当即招手喊停, “先休息下,助理去找保鲜膜。”

  纪临躲到大伞下避雨, 小吴走过来,递给纪临一只唇膏。

  “哥, 他们欺人太甚!亲个脸蛋又不是接吻, 贴什么保鲜膜呀, 这不侮辱人吗?干脆借位好了!”

  纪临拧开瓶盖猛喝几口水, 擦擦嘴角,无所谓道:“随便吧,早点拍完拉倒。”

  导演喊开始,纪临嘴唇贴上保鲜膜,重新进入镜头内。

  戏拍到一半,几个工作人员从旁边灌木丛窜出来,眉眼可见兴奋。

  “王导的休息室来了个大帅哥,那气度,绝了!整个娱乐圈也找不出第二个!”

  “听说好像是王导的亲戚,要来客串什么角色吗?”

  “以我多年看人的经验,那位帅哥进圈肯定爆火!”

  纪临听到“王导的亲戚”这几个字时,心念一动,猜想有没有可能是宋景淮。

  可是宋景淮昨晚还跟他说今天有会要开,估计不是他。

  旁边的小吴多听一嘴,蹑手蹑脚就去了王导休息室。

  再出来时,身后跟了个举黑伞的男人。

  雨幕之下,周围的人打不打伞都很狼狈,那个身影却一点也不。他气质卓然,深灰色大衣衬得身姿笔挺,剧组七八十年代的布景化为陪衬,竟有一种上海滩大佬穿越而来的错觉。

  渐渐地他走到拍摄场地外围,旁人终于看清伞下那张脸。伞下的人面容清冷又深邃,像一汪沉静的大海。他只静静站在那里,周边气氛就安静了五分。

  再看大衣前襟的黑色胸针,全球限量款,有价无市。

  气质强到无法忽视。转场的时候,李副导演停下手头拍摄,一脸狐疑走过来问:“您贵姓?”

  小吴在一旁介绍:“这是恒远集团的宋总。”

  李副导演肃然起敬。

  他对宋家多少有些了解。王国正导演是他的老师,他老师的岳家姓宋,宋氏也是他们的大投资方。

  李副导演抹了把脸上的雨,眉梢挂上几分殷勤,“宋总,我老师去上海参加颁奖典礼了,您需要点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不用,你们继续拍。”

  宋景淮的视线就没从纪临身上移开过。

  可怜的人儿站在雨里,嘴唇上的保鲜膜被雨打湿,摇摇欲坠。见他看过来,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宋景淮脸色渐渐沉下来。

  他放在心上的人,被人嫌弃成这样。

  李副导演再傻也明白过来,宋总是为小情人撑场子来了。

  不由又暗暗责怪起吴语心来,前几天两人在房车里,吴语心信誓旦旦说纪临和宋总不过是一夜情的交易,他从来没把纪临放在心上。

  再看吴语心,咬着唇一脸愤愤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想到那条被红酒弄坏的三百万高定。

  小吴在一旁说:“导演,宋总大老远从北京过来,还等着和我们临哥共进晚餐,您看...?”

  李副导演连忙保证:“宋总您放心,最后一场戏,马上拍完,不耽误您吃饭!”

  这回亲一次就过了。

  走出镜头,顶着旁人艳羡的目光,纪临躲在宋景淮的伞下,收拾东西离开。

  宋景淮等着纪临去厕所。

  远远的,吴语心手挡着雨,一路小跑过来。她还穿着八十年代的衣服,两只麻花辫被雨水浸得透透。

  宋景淮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一步,一点伞也没给她蹭。

  吴语心咬着唇,风雨下小巧可怜,“宋总,您别被纪临骗了,纪临去年没了周老先生做靠山,今年就广撒网钓凯子,也就您多看了他一眼。代言的事他也没安好心,其实他代言销量很差,我问过品牌柜姐,没有您他个人销量都不到百分之五。”

  说着说着,又往前进一步,企图躲进那伞下。

  宋景淮就往后退,任雨伞边沿的水溅到吴语心身上,面无表情道:“给他花钱我乐意。”

  这时纪临从厕所出来,宋景淮没再理会吴语心,径直走过去,把纪临护到伞下。

  纪临远远地看了吴语心一眼,小姑娘摇摇欲坠,几乎要哭,纪临问他:“你们聊什么啊她怎么那副表情?”

  宋景淮抬了抬眼,“她说你代言销量差。”

  纪临闻言,哦了一声,垂下头没再说什么。

  宋景淮抚他头发,低笑道,“逗你的。”

  纪临朝他呲牙。

  本想找个酒店住下,雨季客流爆满,怎么住都不舒服,宋景淮就让司机送他们去上海。

  上海没怎么下雨,屋子摆设还是老样子,宋景淮又让王总助把那些日用品放了回来,还新添了几束鲜花,家居味十足。

  纪临接过宋景淮的外套,抖平,展开,小心挂在衣架上。

  好像从那天确定关系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这么一想,纪临又有点害羞。有点像新媳妇不敢见人。

  他们的关系有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就滋生了一种暧昧情愫,他们之后就是彼此的恋人,不再是没有交点的两条平行线。

  可是这种暧昧又是他哭着闹着求来的,他又有一些不安心,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没有抓实,这种心虚会让他想要从宋景淮身上索取更多。

  宋景淮也敏锐地体会到这种情愫,纪临的拇指扫过他的手背时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同于之前纪临住在这间公寓,这一回彷佛又回到五年前,他们不再是两个男人,两个同性。

  他们之间存在一种感情,这种感情把他们从性别上彻底区分开,使他们有了结合的可能。

  宋景淮小臂紧绷,抬眼去看纪临,心越来越痒。大抵是男人的进攻性在作祟,总有种欲望蠢蠢欲动,似起初是不起眼的,像一滴火星,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已经燃成熊熊大火。

  他直觉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于是提议去楼下超市买菜。

  宋景淮推车,纪临跟在他后面,两个人在生鲜蔬菜区来回地转。

  前段时间宋景淮胃出血,纪临就多拿些银耳、莲藕等健康时蔬。

  “你更想吃菠菜还是小油菜?”纪临左看看右看看,有些犹豫。

  没有得到回应。纪临抬头去看,宋景淮正目不转睛盯着他。

  纪临有些不自然,手中的菠菜没拿稳,滑出掌心,掉进手推车里。

  好嘛,不用挑了,就菠菜吧。

  他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宋景淮指指他的唇,“嘴角破皮了。”

  不知道是太干还是怎么的,纪临时不时就探出舌尖舔一下,粉色的,一抽一抽,很灵活,让他联想到某些不好的画面。

  纪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宋景淮眸色一暗,转过脸去。

  后面几个小女生发出嘁嘁喳喳的声音,纪临老脸一红,又随便拿了几样菜,催促宋景淮去结账。

  他们走自助缴费通道,缴费机旁的货架上摆着口香糖,口香糖旁边是安全套。

  纪临从小时候就好奇,为什么口香糖要和安全-套摆在一起,后来和宋景淮在一起后,才发现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都可以用来吹泡泡。

  计生用品旁贴着标签,“买一送一。”

  纪临手有点痒,就去偷偷去看宋景淮,宋景淮好像视若无物,扫完码付好钱就要走。纪临就不好说多说什么。

  他们是走路过来的,走出超市后,纪临的脚步越来越慢,落下宋景淮后面好大一截。

  宋景淮回头看他,“怎么?丢东西了?”

  纪临眼神躲闪,说:“我想回去买盒烟......在剧组的时候抽,用来解乏。”

  纪临说完就跑回超市,宋景淮就站在超市外面等他。

  吃过饭,洗过澡,纪临一会儿喝一口水,一会儿拿点东西,磨磨蹭蹭的,就是不睡觉。

  他不知道去哪儿睡。

  前段时间他和宋景淮分房睡,现在两人复合,还要分房睡?那也太生分。

  他挺想和宋景淮睡,主要是想迫切抓住一些实际的东西,比如宋景淮的身体,哪怕就单纯手拉手呢。

  可又不敢说出口。

  他还记得在南阳古镇那次,宋景淮把他压在床上,讽刺他随便的事呢。还有上次在这间公寓,宋景淮亲他亲到一半就跑了,等他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大腿根都被戳红了。

  宋景淮多能忍,他可不能再主动,多掉价呀。

  直到主卧的门从里面被打开,纪临看到宋景淮走出来,然后问:“还不睡?”

  “来了。”纪临等的就是这句话,当着宋景淮的面从善如流进了主卧,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他动作很快,没有看到宋景淮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宋景淮没想那么多,刚洗澡的时候,他就已经把邪火压下去,告诉自己不要吓到纪临。他躺在床上,正要睡觉,听见客厅里来回不断的脚步声,就想出去看一看纪临在做什么,问纪临“还不睡”也只是提醒纪临该睡了,却没想到纪临径直钻进他的被窝,他刚刚躺过的那一侧。

  宋景淮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两个人睡在一床被子的两端。

  熄灯后,空调风顺着两人之间的缝隙钻进来,凉飕飕的。

  好奇怪,明明曾经什么亲密事都做过的两个人,现在躺在一张床上,却那么拘谨。

  不知道是冷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纪临悄悄往宋景淮那一侧靠靠,先是探出脚丫去踩对方的脚背,见对方就任他踩,又得寸进尺,手心去触碰宋景淮的手背,宋景淮把那只手抓住,纪临就顺势把头埋进宋景淮的肩窝。

  手背被轻轻摩挲,纪临的忍不住轻颤,听见宋景淮问他:“手上的伤,演动作戏落下的?”

  那一条条划痕,让手背很不平整,摸过去是刺刺剌剌的手感。

  宋景淮说出一个剧名。

  纪临一愣,侧过身去看他,“你看过呀?”

  宋景淮含糊道:“去搜过。”

  那是一部雷剧,男团刚散伙时接的,跟手撕鬼子也差不多,从第一集 就开始打打杀杀,他的手被鞭子抽到好几下,有些就结了痂。

  纪临想象不到宋景淮捧着手机或者平板看雷剧的表情,平白觉得污了宋景淮的眼睛,自觉道歉:“以前急着赚钱,什么剧都接,钱还完后就不这样了。”

  那会儿他有点名气,就想尽快变现,杀马特造型追狗、插一头鸡毛扭屁股.....没少出洋相,每次被黑时,营销号就把那些黑历史拿出来遛。

  “武替也别接,危险。”宋景淮的指腹描摹过最长的那道伤疤,从无名指跟一直到腕部,几乎贯穿整个手背。

  纪临就笑了,说:“这道疤是有一次钓威亚,下降的时候位置没定准,掉进树林里,手背擦着树枝就划下去了,幸好是手,如果划到脸,演员我也当到头了....所以后来吊威亚前我都会写好遗言,生怕再出什么事故......不过干妈也不准我再接那个,她说我要保留羽毛,留下精力去拍更好的制作。”

  宋景淮一阵心疼,侧过身在他脸上亲了亲。纪临感触到男人的温度,浑身一激灵,捏紧了睡裤兜里刚拆出来的安全-套。

  他等着宋景淮对他

  作者有话说:

  做点什么,宋景淮也只是把他搂进怀里,满是怜惜地拍了拍他的背。

  黑夜里,他们互相嗅着彼此的味道,呼吸绵延开来,渐渐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