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忙?”

  宋泽停了一下动作,而后点头:“比赛,训练。”

  “理解,职业。”

  是完全不在意吧。尽管知道不好,也知道是事实,但他难免在心里腹诽。

  宋泽问:“你呢,最近在忙什么?”

  “相亲。”江行起迎上他好奇的眼神,直接回答。

  宋泽:……

  喜欢这个人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耀。

  他是如鲠在喉,但又不得不问:“家里催得很紧?”

  “有点。本来希望我去年就定下来。”自从和上次的相亲对象分开后,他就被家里长辈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这些还不足以成为他自己满意的理由。江行起说:“我自己也想早点安定。”

  “那我在考虑范围内吗?”宋泽脱口而出。

  这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但对方稳稳接住了:“不然呢?”

  好吧,有点开心,但不能表现出来。

  他知道现在自己无论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都不会让面前的人有反应,可心里就是有点小别扭,想让对方自己来发现试试看,想让他也尝试着来探索自己,这是对心思缜密的人的小考验,也不会难到江行起。

  不过……这么考验Venus,对吗?

  “哦。”宋泽无所谓般答。

  还装。江行起也跟着一起登台装傻扮糊涂:“嗯?”

  宋泽用余光小心地去看他,被抓了个正着。

  迫于无奈,我军暂退一步。“那你和别人,也这么经常约会?”尽管语气与先前的冷酷相比变得柔和,但他在问话的时候,满脸仍写着‘我不好奇你别告诉我’一样。

  “我没专程学时间管理。”江行起看着他的变化,竟然也逐渐情愿解释:“通常在等你随时可能结束训练、来约会的等待过程中,就已经失去那种兴趣了。”

  他猜也是。

  宋泽总算满意露出很轻的笑容,须臾又被他压下去。怎么描述?太像小孩学习大人刻意进行表情控制,虽然略显拙劣和吃力……实在还有太多要学的地方。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小心思可以美化到狡黠,天真也可以美化到干净或纯洁、真挚,等等许多美好品质,让人完全没有办法去狠心抗拒。

  宋泽自己也想,到目前为止,也许他的得分比较高。他真的进入下一个层级了。

  所以沉默好久后,他终于也敢在这种时刻提出一个要求:“再等等我,可以吗?”

  江行起看着他的神色从一点胜利的喜悦、庆幸,再到一点点沉没凝重时,确实有预料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但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内容:“什么?”

  宋泽一字一句:“我说,你可以再等等我吗?等我到今年十一月。”

  等到十一月,他进入TPB世界的第六年……他会拿下冠军来向他表白吗?他自己心里也忐忑无比,激起一阵惊涛骇浪。

  “有点久。”对方说。

  “……抱歉。”宋泽知道这样的要求有点不合理,他手指拧到一起,又听见对方忽然说:“好。”

  他答应了?

  江行起看着他倏然貌似变圆了一点的眼睛,增加条件:“但我只能保证,到十一月时,我不会结婚。”这句话好像也在说:放弃会比较好。

  但是这一剂冷静剂显然没什么用,压不过满腔喜爱与激动,还有胜利似乎不远的事实。宋泽怎样也不退却:“一言为定。”

  ——

  不久后他搬回基地,并主动向俱乐部提出,要恢复到原有的训练强度,专心冲刺春季赛。

  整个熙城也进入到全新的季节,俱乐部外的白玉兰开得极其美妙,玲珑剔透,香气淡雅。他每晚结束训练前,都站在窗边看着那些形似白绢布一样的花,给一个人发送着晚安的消息。

  如果他在罕见的正常作息时,那边的人就会回复他一样的话,有时候他遵循了电子竞技选手的作息,就很难得到回应,有的话也是在第二天,且时而有时而无。

  “让我们恭喜BRI战队,再次取得胜利!”

  “explorer,对于粉丝说去年的你是假的,今年的你才是真的,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天……又是explorer!他进场了!绝佳侧操作!收割!他再次拿下了主动权!”

  “是错觉吗?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刚出道的天才?”

  “explorer!explorer!”

  ……

  这天复盘结束后,宋泽准备去睡,再度被经理叫住:“宋泽,来一下。”

  宋泽跟着他进到办公室,在他对面坐下。最终在上下打量一番后,经理无奈地蹲下,帮他换了已经穿反了一下午的鞋子,而后才认真跟他说:“续约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宋泽才进入状态,摇头。

  就知道是这样。经理循循善诱:“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你可以提啊。”

  不满的地方?宋泽微叠双腿,把原本已经被人调整穿正了的鞋换回:“太多。”

  自从他恢复状态打过几场后,俱乐部给他接的广告就越来越多,还三番五次提直播的事,队里也有很多不相干的商务活动,且除他之外,队伍中依旧有很大的矛盾,甚至存在霸凌现象……他提醒过几次,但显然没人愿意管。

  总而言之就是,他也在质疑,究竟能不能在这样的队伍中去一次冠军之位。

  “你可以列出来。”经理却是无条件要满足他的口吻。

  “列出来就能改?”宋泽直击要害。

  “……”连哥一时语塞,须臾后终于决定换一种战术进行劝说:“宋泽,你在队里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一直很执着冠军——”

  “我们是想要冠军。”感情牌无用,宋泽打断他:“但是他们都退役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想要冠军。

  “是。”经理无奈,又强调说:“但是你想过吗,难道你的状态去别的战队就能好起来?外面比你想得更现实。”

  “现实?”宋泽抬眼看他,冷静而锐利:“现实很好,至少大家是为了冠军现实。没有哪个俱乐部赢三场接十几个广告。”

  “宋泽,”经理耐不住了:“你这人挺聪明的,怎么在这时候就是冥顽不灵呢?”

  宋泽不想回答他,目光越过面前的人,望向窗外,一枝白玉兰静静在夜色里盛开,框景中的它更具一种别样的气质。

  冥顽不灵吗?或许是吧。

  “好,那我们就坦白来说,请问你还能打几场?”他问。

  宋泽收回目光,看向他,他依旧在提问:“你还能打多久?就算你挨过今年再打明年,如果还是一直不拿到冠军,你能打到三十岁吗?你打到三十岁也没冠军呢?”

  宋泽下意识想反驳,说不会有那种事,可是话没出口前,他先意识到自己又骄傲了。

  去年禁赛期的他有多挫败,现在的他就有多骄傲,所以两秒后,他选择保持沉默。

  实际,沉默并不代表他妥协了,但或许在不了解他的人看来,这恰恰变成了一种示弱和被说服的状态。所以对面的人干脆趁热打铁,继续说明:“泽泽,你是天才,但现在你也尝够了挫败。你何必一直执着在这些事上面?不是有更好的选择……现在BRI并没有那样不堪,其他战队的勾心斗角才叫严重,再说你一直不肯给个准话,谁敢再继续让你上场?”

  原来是因为这个。

  宋泽顿时了然。

  俱乐部只想赚钱,特别是把他身上的钱赚干净,现在基本就是下最后通牒了,在向他说明,再不确定的话,之后的比赛可不一定带他玩。

  输?没人会在意。

  不在意,我也不在意。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宋泽有点犯困,他想起今天还没和某人说晚安:“随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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