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结束,掌声四动。

  宋泽回头看去,才发现落地窗外也吸引了一小波围观的人群,其中一位女士面露欣赏,众星拱月。

  邓攸宁靠近低声同他说:“那是我妈妈,你叫她何阿姨就好。”

  宋泽颔首,不等寒暄,又看到一个令他意外的人。

  江昊嘉也站在鼓掌的人群中,直直地望着江行起,毫不遮掩,显然也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江行起扶住邓芷,率先看向邓攸宁,仿佛质问,也仿佛审视。

  邓攸宁更是不明所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但半晌后,两人貌似都已心知肚明。其实也不止是他们,和江行起相熟的那几个人已经在暗地中眼神交流,像是在问“他怎么在这儿”、“谁邀请的”,而江行起收回目光,松手提醒:“伯母来了。”

  邓芷方才从方才的曼妙心情中离开,江行起松开她,听到她问:“我今天跳得怎么样?”

  “很好。”江行起从来不是吝啬鼓励的人。

  她笑起来,回头说:“妈妈,我跳得很好吧?”

  江行起退开两步,露出微笑:“伯母。”

  “跳得很好。”何夫人又说:“是行起带的好,教的好。”

  江行起答:“伯母谬赞。我只教过她一次,是她自己努力。”

  “那也得多谢你让她有了这方面的兴趣。”她揽着小女儿回答:“在此之前,她不喜欢跳舞。”

  “产生兴趣虽然有很多理由,但到底是自己的决定。”江行起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说:“她很有天赋,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需要珍惜,而不是肆意挥霍,您说对吗?”

  虽然好像是在客气闲聊,但一种微妙的东西始终在他们之间流动,客客气气的语言仿佛指责和回怼,宋泽听了七八分明白,看向邓攸宁。

  为母亲和朋友的这三言两语,此时她的眉头已经紧紧皱起,注意到宋泽在看她的时候,她才舒展开眉目,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妈,其实我挺喜欢跳舞的啊,但是那时候就爱偷懒。”针锋相对被无意识说出口的话打断,邓芷仰头笑着看着自己的妈妈,凑近亲了一口:“妈咪,你今天好美。”

  顿时,那女人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柔和起来:“你就嘴甜。”

  邓攸宁也在此时彻底放松下来,她带着宋泽上前和母亲问好,不过三两句闲聊,等宋泽再注意周围时,却发现江行起不见了,再刻意寻找,江昊嘉也不见了。

  片刻后,其他人来寻着何夫人聊天,于是他借口透气,实则出去找两个人。

  只是在附近逛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两个人,等他再回去找邓攸宁,也没见人。不过大概是叮嘱过,有人上前主动告诉他邓攸宁在休息及房间,很快他就找到了地方。

  门没关紧,隐约能听到里面的声音,不过这层楼没什么人,倒也不怕有人听见。

  除了停在门外的人。

  “妈你为什么邀请他?他凭什么能来?”

  宋泽落下了敲门的手。

  “他为什么不能来?难道他不是人吗?他不也是江家的儿子?”严肃的女声。

  “那您这样让行起哥哥怎么想?”邓芷忍受不了一般,音量又提高几分:“你知不知道别人会看他笑话?哪个正经人家会承认私生子!爸爸要是有私生子你也能这样带回家吗?”

  “阿芷。”邓攸宁呵住她:“别胡说。”

  “我们家永远不可能有。”不想何夫人竟然回答了:“这小子还敢说什么‘珍惜’,真当他家有多了不起吗?以后你们都不准和他来往。”

  “妈。”邓攸宁缜密平和,已是万般周全,劝了这边还要劝这边:“你做决定总要问问爸爸,他在燕城那边的公司不管了吗?而且江行起今天说的话又不是没有道理,我看他虽然不喜欢阿芷,但平时也很照顾阿芷,去年爸爸那件事,阿芷一找他他就出手帮忙了。两家继续当朋友何乐而不为?”

  “继续当朋友?你妹妹被他弄得鬼迷心窍,这么多年一个朋友都没有相处过——”

  宋泽的肩膀被拍了拍,他回头看去,是一脸笑意的齐繁繁。

  齐繁繁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将他带到一边,说:“江行起在南面的小花园里,你从楼梯下去一直往里靠窗走再拐个弯就能到。”

  宋泽不回话,沉默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解释。

  齐繁繁回头看了一眼那间没有紧关上的房间,语速快了些:“别人不记得,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是你吧?喝醉认错人在泳池里喊江行起说水才一米五。”

  宋泽:……

  如果不是她提起,他都快忘了这件事。

  “我记性很好。”齐繁繁见他的反应,笑意更深:“我知道你们俩在一起过,抽烟的时候他在看你,那个眼神就是看前任的。”

  宋泽:……

  她是有点敏锐的。

  齐繁繁又递来一个盒子:“我卷的,口感很好,江行起最喜欢这个苦味儿。你可以带过去给他吸,能不能告诉我之前她们在说什么?邓芷哭了没?”

  半分钟后,宋泽拿着盒子下了楼梯。

  按照齐繁繁的提示,他很快看到了江行起。

  庄园宽阔得很,这边的小花园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他背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像是休息。

  入冬的熙城很冷,是空气里湿度满满的魔法攻击。室外没有暖气,宋泽不知道他穿着这样一身西装,怎么做到不冷的。

  他把装着手卷烟的盒子放到桌上,在江行起对面坐下。江行起闻声睁开眼睛,又听见宋泽问:“烟吸起来是什么味道。”

  “没什么味道。”江行起答。

  “她说这个很苦。”

  “那是因为她卷的烟尼古丁严重超标。”尼古丁多才诱人,把他当情敌的人当然恨不得他多吸一点。江行起心里有数,笑了下:“怎么,你还想吸烟吗?”

  宋泽说:“没有火。”

  江行起拿过桌上的烟盒,打开,里面侧边还装了火柴和擦片。他夹起一支烟,滑动火柴点燃,送到宋泽唇边。

  宋泽微微前倾张唇,烟却在将被嘴唇触碰到的前一瞬拿开,转而进入了手指主人的口中。江行起看着他的反应,是期待落空带来的点点恼怒,但并不多,还要在冷淡矜持的表面下费力挖掘。

  其实他原本只想浅啜一口,却不觉看得投入,任由烟猖狂地滑入肺中,更多更多。他们互相盯着彼此,直到江行起不想再看,缓缓吐出一片烟雾来,将烟拿开。

  这时有人行动了。宋泽立刻夺过他随手夹住的烟放进嘴中,笨拙、全凭本能,生涩的技巧实在拿不下烟,烟不像人,会被新手强大的天赋和意外所折服。所以烟不再顺滑柔和,将他呛得难受。苦味也不是宋泽喜欢的,他低头咳嗽,有点狼狈。

  手里的烟不知不觉回到了它该回去的位置,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背。

  宋泽再抬眼的时候,江行起还在为他顺气,另一只手却正好把那一整盒烟都扔进了垃圾桶。

  他顾不上刚刚的难受,眼神在无声地询问。

  “我不吸了。”江行起说:“以后改吃软糖。”

  酸甜的那种软糖,嚼起来好像很费劲,又很容易,人不一定会喜欢吃,但是真正送到嘴里又很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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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胜者与败者的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