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陪了江妈妈很久才离开,再次遇到江行起在一月上旬,还不到十天之后。

  朋友给他打电话,问他最近还和江行起有没有接触。他只知道他们分分合合,也不会贸然用“前男友”这种词,宋泽对于两人的关系已经越发混乱,还没有做出最终判断,故而也只是问他有什么事。

  “江昊嘉前两天去世了,今天葬礼。”朋友说的还是委婉了:“貌似和他哥哥有点关系。你要不要来?”

  宋泽去了。今天上午还下了小雪,现在倒是没有。据朋友说,江昊嘉的妈妈是基督徒,葬礼流程和地点都是她确定的。在安葬礼之前他就看到了江行起,他在小莫的陪同下来的,病容已经不太明显,只是大概因为遵循礼仪穿了黑衣的缘故,显得面色更加苍白,不过总体来说,既然能够行动,应该已经好多了。

  他正和他人交谈间,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忽然冲出来,上前便扬起手要打江行起,小莫反应迅速,当即挡在江行起身前,抓住她的手腕拦住女人,可是她已经极度愤怒,瞪大的双眼满布血丝,状若疯魔,挣扎着要对江行起再动手,保镖纷纷上前阻拦,她喊着:“你害死了我儿子”、“是你杀了昊嘉”、“你怎么还敢来”之类的话。

  来的人也许大多都知道这混乱的关系,甚至有些人知道内情,不约而同望向他们,上前来阻拦。江行起始终站在原位,看着女人歇斯底里地闹了好久,直到她筋疲力竭,才忽然笑了下,对闹剧做出回应:“阿姨,对于昊嘉的死我也很遗憾,如果你还有任何疑惑,都可以联系陈局,正好今天我也邀请了他来。”

  他打量四周,看着女人原本因精力消散而平息的怒火又瞬间点燃,语气越发温和:“今天是昊嘉的安葬礼,稍后还要为他祷告传福音,阿姨这个做妈妈的还是安静一些吧。”

  江昊嘉的妈妈被强制带离后,江行起便宣布今天由他主持安葬礼。

  “他还没来吗?”待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结束完一轮应酬,江行起问小莫。

  小莫颔首:“江总似乎不太愿意来。”

  “旁人都在悼念,他这个罪魁祸首居然不来。”江行起说:“你再去请,让他一定要来。他如果不来,今天的葬礼就中停。”

  ——

  “又在发呆啊?”邓攸宁忽然停在他身边,宋泽还真没反应过来,他颔首,又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毕竟是江行起邀请。”其实江行起请的人是她妈,这人记仇得很。邓攸宁轻叹一声:“不过看他气色似乎不太好,怎么,这段时间爆肝收购?”

  “或许吧。”大概他的跳伞事故被隐瞒下来,外人都不知情。所以宋泽垂下眼睛,没有直接回答。邓攸宁的话也解释了为什么来者大多在和江行起聊天,以他为中心,原来是因为受他的邀请而来。

  “泽泽。”好半晌后,邓攸宁又提醒他,也像是试探,毕竟这么长时间里,江行起都没有在宋泽身边出现过:“江叔叔来了,不去打招呼吗?”

  今天的宋泽似乎全程都不在状态,摇头:“安葬礼要开始了。”

  他确实心不在焉,因为江行起消失了,借口离开即将开始仪式的教堂,他在附近走了一圈,果然按照江行起的习惯在花园里找到了他,只不过不止他一个人,于是宋泽适时地停下了脚步。

  “你现在身体不好,不应该多走动。”江行起的父亲背对着宋泽说。

  江行起则摇头:“我也就是关心一下你的亲人,不过弟弟命真好,死了也这么热闹,还有这么多人关心他,来看他。不像我,总是孤孤单单的。”

  他爸爸没有答话,安静半晌后,宋泽才听见他平静地问江行起:“做的干不干净?”

  ……

  “如你所见。”江行起笑了下:“这一切可都是你造成的啊,现在你应该去好好地为他祷告,唱诗,或者你良心发现,愿意为他偿命。”

  这种尖锐而充满攻击性、以及洗脑性的问话,当然没有人再回答他,他父亲很快离开了,朝着和宋泽完全相反的方向。江行起还坐在原地,将近半分钟后才突然开口问:“宋泽,听别人说话,是不是很有趣?”

  “我本来只是找你。”宋泽知道他一早就发现了自己,只是称呼一时间从“泽泽”变为本名,他确实有点不适应。

  不像威胁,有点像玩笑:“你不怕我让你也不能开口吗?”

  宋泽答:“我签了保密协议。”

  “有效期不在那个时候。”听听吧,有理有据。

  “那你准备怎么做?”宋泽走近他。

  很突然。江行起抓住了他的手,将他带得更近,而后甚至按着宋泽的肩让宋泽坐在他腿上。没有哪个瞬间,让宋泽的心比刚刚更混乱。

  宋泽被抱住了,从身后被抱住的,他听见江行起说:“现在我也想要热闹一点,我不想输给别人。”

  宋泽没有回答,他在胡思乱想,或者说他晕头转向。不同于以往让他额外痴迷的味道,现在江行起身上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他伤得很重,其实根本就不应该走动,但还是坚持来到葬礼。

  唱诗班的声音已经传出来,葬礼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他们现在算是依偎在一起,在这样肃穆的环境里,有点不伦的感觉,又实在很温情。江行起忽然问:“你原本想找我说什么?”

  “我已经听到了。”宋泽说。他在他们的谈话里,听到了他想要求证的答案。

  身后的人低低笑起来,因为他们距离很近,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喉结的颤动,曾经他们就是这么亲昵无间,但这次,好像也是真的拉远了距离。

  有人故作惊讶,语气浮夸,最终又落到实处:“哇,看来你比我想的要了解我一点。”

  宋泽看向外界,他希望能再下一场雪。可是没有雪,过了一会儿,江行起把他放开,“要走了,再见。”

  再见?这个词真的还适用他们吗……至少他以为,江行起不会想要再见到他。而他也没有想好,到底还要不要再同江行起见面。

  于是宋泽反问他:“会吗?”

  “至少我结婚的时候,肯定会邀请你的。”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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