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调作息睡觉的时候,江行起梦到一只狸花猫。

  它眼神里带着野性,锐利的,冒着冷光一样,一看就很能唬人,还挺高傲。身材也很匀称,身姿更是矫健,一跃而起便能抓住江行起的手臂,死死吊在他小臂上,上来就是一口咬,而后两腿快速蹬动,甚至蹬出残影,兴奋无比的模样。

  江行起想把它拿开,它却越咬越紧,感觉皮肤都要被刺破。

  其实他知道怎么把猫甩开,也知道怎么才能吓到猫永远不敢来惹他,但他又怕伤害到它,故而左右为难,只能按兵不动,直到手似乎被咬出血的时候,他睁眼了。

  ……

  是梦,也不是。

  因为他身上真的有个重物压着,手臂也确确实实被抱住了。

  宋泽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摸进的他房间,现在还把脸埋在他肩锁处,睡得很香。

  江行起试着挣动,一下、两下,可宋泽越缠越紧,算了手麻了挣不动,他干脆放弃抵抗,重新闭上眼睛。

  两秒后,他又把眼睛睁开了。

  宋泽的睡姿不是很规矩,他每次独自入睡被江行起看到时,都是千奇百怪的姿态,大字型最常见,上蹿下跳型也时有,抱物蜷缩莫名其妙架一条腿更是屡见不鲜,但只要两人同眠,他所有奇怪的姿势最后都会归为一种:以江行起为中心再缠着他千奇百怪地睡。

  他拿出手机,收到好多人的消息,专注处理社交时自然也没注意到,宋泽悄然睁开偷偷看他又轻轻闭上的眼睛。

  宋泽知道江行起不会放开他的,就算察觉到他晚上偷偷摸摸爬进来,也只会装作不知道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光明正大地切换了一个更舒适的状态。

  可是下一秒,江行起忽然拿起枕头,代替他自己的手臂塞进了宋泽怀里,而后起床离开。

  等他离开房间,又听着脚步声远去后,宋泽才缓缓爬起来.

  “阿芷。”江行起这里的佣人只负责早晚来打扫卫生,这个时候不在,他亲手把咖啡递给邓芷,隔着桌坐下:“怎么突然来香城?”

  “我听说你在。”邓芷接过咖啡,浅啜一口,又握着咖啡低下头,虽然艰难,但还是出口:“行起哥哥,你可不可以放过繁繁?她已经知道她做的不对,我也骂过她了,可以跟你保证,她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种冒犯你的事,你不要和她计较了,好吗?”

  听完她恳切的话,江行起笑了下:“看来你的心终于偏到她那里去了。”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打算解释,但又说不出话来,最终便达到这样默认的效果。

  齐繁繁这段时间真的没少吃苦,邓芷才会来找他求情。不过其实如果不是今天这一出,江行起都快要忘了还有这件事:“她知道你来找我吗?”

  “不知道。”这样投入大量资金和信息快速做空的手段实在太狠毒,又不得利益,纯纯为了报复,邓芷害怕自己劝说不动,只能再次保证:“但我真的会管好她的,绝对。”

  江行起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神情:“你也觉得我太过分,是吗?”

  邓芷没有说话。

  江行起牵动嘴角,无声地笑了下。

  当初在学校里,他刚刚从燕城转来熙城,帮她处理那些欺负她的人。她看到他们的下场时,也是这样的表情。

  大概一开始没有走到一起的人,怎样都不会走到一起。可是宋泽这种算什么?在现今情况和往事的交叠里,他又无可抑制地想起宋泽。

  但很快回神,他真的不计较了,江行起又问:“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开心吗?”

  “大概吧?她总是惹我生气。”她看起来的确是不知道,因为有意克制情绪,所以嘴唇动都没动,但即便如此,她脸上有那种很明显的笑意。

  “放心回去吧。”江行起看了一眼时间:“明天除夕,不要错过团圆饭,祈福的话记得我那一份。”

  “我不会忘的。”听到他已经松口,这次明亮的笑容大方地展现在邓芷脸上,她先说了声谢谢,看着瘦了好多的江行起,终于又伸手抱住江行起,好久之后才开口:“谢谢你,真的,从小我就一直很感谢你。”

  江行起拍拍她的背:“客气。”

  两人正要松开时,邓芷忽然有些慌乱,似乎看到了什么要立刻退开,江行起却按住了她的肩:“别动。”

  邓芷安静了,半晌后才小心轻声问:“吵架了?”

  “不想理他。”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很久,江行起知道宋泽离开后才松手。

  邓芷半开玩笑地问:“那要不要我告诉姐姐?”

  但她没想到,江行起甚至点了点头,而后说:“你随意,再见。”

  邓芷呆在原地,好半晌后才喃喃道:“再见。”

  江行起回到屋中,和宋泽擦肩而过,停在迎春花前开始修剪花枝。他把那些焉巴巴的花尽数减去,只留下盛发或者待绽的花,一个电话打进来,他随手接起。

  宋泽悄无声息地靠近,江行起看他一眼,回应电话那头的邀请:“好,派车来接我。”

  他放下剪刀,转身上楼,宋泽跟在他身后,江行起毫不避讳:“我家有人,你另开酒店吧,晚上我们过去。”

  一道门忽然关上,隔绝了他和江行起。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一辆车来接走了江行起,车窗下摇的时候,宋泽看见了,车里的女生不是上次的那个姐姐,也不是刚刚和他相拥的邓芷,是另一个,有很明显的混血特征。

  他这次没有紧随其后,而是在房间里游荡,试图寻着绿毛公仔的身影,他之前看到过一次,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

  最后,宋泽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那个丑丑的公仔。

  他在想要不要捡起来的时候,父母也来了电话。

  “泽泽。”老爸询问他:“明天你回家吗?”

  “明天?”他下意识问。

  “对啊。”爸爸为他的迷糊笑了:“明天除夕啊,不回来和我们团圆?”

  原来已经是除夕。他会回去的,以前的每个除夕都是和家人度过,但是江行起呢?他们甚至圣诞节都不在一起。

  宋泽说:“不回来了。”

  似乎对他的答案并不意外:“那你要开开心心地过哦,我和妈妈就出去旅游度假了。”

  “好。”宋泽终于还是把那个公仔给捡了起来,带去洗衣房。

  其实它本来就不脏,很轻易就能洗净,但是宋泽没有经验,所以怎么都无法将泡泡完全冲洗掉。泡泡接连从软乎乎的绿绒毛里面冒出来,他只好把娃娃泡进水里。

  手指被泡到有点发皱,宋泽规规矩矩坐回沙发上。

  江行起是六点左右出去的,接下来七点、八点、九点,都没有回来。

  他今晚要在酒店休息吗?因为自己在家吗?

  ……还是说他要陪别人?

  宋泽发消息给他:你在哪里?

  半小时后,依然没有人回复他,家政已经把娃娃洗好烘干了,他只能抱着娃娃,抵着困意的侵袭,试着拨电话。

  这次电话很快接起了,是女人刻意压低音量的声音:“你好。”

  没有听到宋泽的回话,她语气中有疲惫:“行起现在休息啦,有什么事我让他醒来后再回拨给你。”

  ……

  “哪个酒店?”宋泽直接问。

  直接问人地址?

  女人笑了下,语气轻俏:“无论他在哪里,都是他的隐私,宋先生还是明天再拨吧,那时可以亲自问他。再见。”

  宋先生?江行起已经把对他的备注给修改了吗?看着被挂断的界面,他一时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可偏偏消息就在这时候接连蹦出来。

  邓攸宁:我刚到香城

  邓攸宁: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