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乐队很红, 这种红是建立在大量优质作品上的。

  这支乐队每两年发一张专辑,不发专辑的年份也会发单曲又或者和电影合作演唱主题曲,槐序乐队每年都会有好的作品出来。

  这样稳定又持续的产出下, 槐序乐队积累了一堆像是《盛年不复重来》《道别》《最深的暗恋最疯狂》这样路人都叫得出名字的作品。

  这支乐队事业心又很重, 槐序乐队从不摆烂, 发了歌就认认真真地打歌宣传,发了专辑就认认真真地营销推广。

  此外,他们还特别勤奋,各种跑演出, 像是各大电视台的跨年晚会、各种音乐节,槐序乐队能跑就跑,他们舞台质量很顶,大量跑商演也创造了无数让人反复重温的神级舞台。

  这支乐队也很有话题度,这种话题纯粹是因为主唱和鼓手太强。

  时笺时不时有学术成果出来,一作数学顶刊不要钱似的发;陆延迟作为动画导演,不算高产,差不多两三年才有一部作品, 但他每部电影都票房口碑双丰收, 俨然是动画电影领域能扛票房的导演了, 陆导影迷无数。

  他俩还有广大CP粉, 他俩的CP始于Z大,发酵于《乐队之路》, 但真正营业成国民CP, 靠的是时笺,时笺用学术盖章了“Z大双璧”, “陆延迟猜想”“时笺有关于陆延迟猜想的证明”,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很多老粉依旧记得时笺把自己提出的数学猜想命名为“陆延迟猜想”的盛况, 当时时笺又发了一篇一作数学顶刊,红得发紫,提出的数学猜想不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用陆延迟的,全网都在骂他恋爱脑没救了,但是,两年后,时笺把“陆延迟猜想”证明出来,全网心服口服,学术牛人就是这么任性。

  再后来他俩同一年博士毕业,同时入职Z大,又同时拿正教授职衔,也是无与伦比的轰动。

  作品、敬业态度、话题度,槐序乐队都不缺,槐序乐队可以说是一直在顶峰,单曲、专辑流媒体平台销量惊人,演唱会门票只要开卖一座城市十几万张票几分钟切完,开演唱会跑音乐节更是能直接带动那座城市的旅游业。

  这些年,槐序乐队除了开演唱会,也上过无数音乐节,哪怕现在,槐序乐队红得惊人,依然会跑音乐节。

  槐序乐队始终觉得livehouse、音乐节是音乐人和乐迷之间最直观的交流方式,很多乐队在大众层面上不为人知,这些乐队里不少全职音乐人,他们是靠跑livehouse、音乐节养活自己,这涉及的是圈内生态问题。

  槐序乐队糊的时候就不说了,顾好自己就好,如今红了,靠自己的知名度努力建设行业生态、给后来的音乐人铺路,也算是一种责任感吧。

  再就是,槐序乐队四人对音乐是发自内心的热爱,跑演出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多工作上的压力,反倒快乐又解压,这支乐队对登台表演还挺上瘾的,舞台上嗨完,回去各忙各的。

  比如时笺,学术压力大得惊人,他不少事业粉甚至都不是音乐粉,而是学术粉,各种催他学术。

  如今,“Z大双璧”回国,执教Z大,少了距离的隔阂,杭州不少音乐节的节目单上都出现了槐序乐队。

  槐序乐队奋斗了这么多年,咖位啊资历啊摆在那里,上音乐节从来都是压轴的,这一次的草莓音乐节也不例外。

  音乐节当天晚上八点半,槐序乐队的节目正式开始。

  时笺唱完了两首歌,表情便略微有些不对劲。

  时教授视力好,舞台灯光又很足,时教授眼尖地看到了自己带的研究生站在下边、比着金属礼、疯狂甩头,一副嗨到爆炸的模样。

  时笺眼角肌肉抽了抽,压根没想到他带的这位研究生这么……狂野,平时看着挺文静挺温吞一小孩儿。

  槐序乐队四人彼此相熟,魏衡见时笺表情微妙,隐约意识到了有什么事儿。

  喝水休息的间隙,魏衡给时笺递水,又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时笺觉得这事儿没什么不好说的,便解释说:“没什么,看到我带的研究生了。”

  刘铮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噗”的一下把水喷了出来。

  魏衡也懵住:“啊?这……”

  陆延迟笑得肩膀一颤一颤,这位研究生,绝了。

  几人交谈声音压得很低,但音乐节卖点从来都是乐迷和音乐人之间近距离交流。

  前排歌迷距离几人也就两三米远,有人耳尖地听到了这番对话,又好笑着四处张望,超大声询问起来:“谁啊?时教授带的那位研究生究竟是谁?你给我站出来,时教授看到你了。”

  跑音乐节的时候看到自己带的研究生在下边比金属礼各种嗨,这事儿段子似的好玩又好笑,而且也就只能发生在时教授这种博士学位教授职衔的音乐人身上。

  乐迷之间讨论不断——

  “所以,时教授带的研究生也来看这一场了吗。”

  “66666这位同学操作好骚。”

  “现在是六月份,考试周,这位同学也是真的勇!”

  姜颂,时笺带的那位研究生,挤在人堆里,突然被cue到,略略有些尴尬和社死。

  但是,这是他爆手速抢到的票,又站了五个多小时才挤到的前排,槐序乐队实在是太火了,音乐节门票一票难求,错过这一回他不见得还能抢到时教授音乐节的票,这种时候还是先享受音乐再说,学业的事情先放放。

  此外,只要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

  姜颂打死不认,拼命装路人,接着嗨。

  短暂的插曲过后,时笺抱着吉他接着唱歌,然后,又看到他带的那位研究生在台下pogo开火车。

  一时之间,时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现在的小孩儿,你说精神稳定吧,读研居然跑来音乐节嗨;你说精神不稳定吧,人被导师现场抓包,没事儿似的接着疯,心理素质那叫一个过硬。

  时笺唇角抽了抽,很快又静下心来,专注表演。

  这次的音乐节槐序乐队依然高水平发挥。

  二十八岁的时笺,演唱技巧臻至完善,感情传达愈发细腻精准,他嗓子保护得也很好,高音部分,年轻的时候他靠天赋机能硬顶上去,现在则更多的靠技巧,他也没倒嗓这毛病,只要嗓音在线,他能续很多年。

  乐队其他位置技术无比娴熟,再加上天衣无缝的配合……整场演出很完美。

  路人和粉丝都玩得挺嗨的,又拼命在各大平台狂刷:“你永远可以相信槐序乐队的现场。”

  时笺和乐队另三名成员谢幕,下台之前,又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他带的那位研究生。

  姜颂看演出的时候很嗨很上头,但演出结束,他被他导这么一盯,从音乐节热烈躁动的氛围里抽离,他浑身一激灵,立马就清醒,然后,六月的天气,他心底拔凉拔凉,他突然意识到问题大发了——

  他导抓到他考试周跑来看演出了啊啊啊啊。

  姜颂后知后觉地意识要自己这学期大概率要寄了,本想发朋友圈求助,但想到他导加了他微信,特意屏蔽他导发朋友圈被抓到问题只会更严重,于是,姜颂选择去匿名论坛发帖求助——

  “啊啊啊救命好不容易抢到音乐节门票挤到前排,以为淹没在人堆里我导根本注意不到我,结果他唱了两首就看到我了,我感觉这学期我大概率要凉了!”

  和时教授有关的话题从来都是论坛热门,尤其这贴沙雕又好玩,稍微隔了几分钟,回复一堆。

  “3楼:兄弟,这是匿名论坛,你怎么玩成实名的了。”

  “7楼:羡慕能跟时教授的研究生,这数学是多好啊才能被时教授挑中。”

  “10楼:时教授内心OS,周一来我办公室一趟。”

  “13楼:论文写了吗?这学期的内容复习好了吗?考试周你居然来看我的演出。”

  “17楼:同学,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20楼:学长手速是真的牛,居然抢到票了,羡慕。”

  “22楼:哈哈哈哈时教授眼睛真尖这都能发现。”

  “26楼:同学,别忘了给后续啊,我在这贴住下了。”

  “33楼:楼主是来凡尔赛的吧,既能跟时教授读研,又能抢到音乐节的票看时教授演出,周一还能被时教授亲切慰问。(狗头保命)”

  “39楼:之前网上都在说这事儿,合着那位研究生是你啊。”

  这种事儿,大家顶多看个乐呵,实质建议一条都没有。

  姜颂心如死灰,只能迅速赶回学校,开始刷夜复习。

  很快,便到了周一。

  一大早,姜颂便收到了他导的微信消息:“来我办公室一趟。”

  姜颂懵住,他捧着手机,心脏“咚咚咚”狂跳,来了来了我的死期来了。

  姜颂礼貌又斯文地回了一句“好的”,又和他导定好具体时间,时间定的稍微有些靠后,姜颂有大把时间收拾出门去往他导办公室,他控制不住的有些焦虑,又忍不住顶了那条帖子——

  “凉了凉了我导喊我去他办公室。”

  楼内一堆哈哈哈哈——

  “68楼:哈哈哈哈笑死。”

  “73楼:楼主可千万别跑路啊,记得直播一下后续,这帖子太好笑了。”

  姜颂艰难地往时教授办公室挪,又卡点出现在时教授办公室门口,“叩叩叩”敲了门,得到一句“进来”,这才推门而入:“老师。”

  时笺看了他一眼,又跟他说起了论文需要修改的地方,这些需要修改的细节时笺都在文档里有提前标注好,但很多东西面谈更方便。

  姜颂自是连连点头,记住修改事项。

  聊完论文,时教授这才开始关心他这位学生的心理健康。

  时教授也是一路硕博读上来的,虽说他学术上颇为成功,但他也经历过那种论文反复修改带来的痛苦和焦灼,也旁观过周边同学读研的崩溃和破防。

  姜颂性格慢悠悠的,不论发生什么看起来都平静又温和,但读研哪有不发疯的。

  时笺音乐节上看到姜颂,他惊讶的点在于,这小孩儿反差有点大。

  当下,时笺关心地问道:“学业压力有那么大吗?考试周居然跑来了音乐节。”

  姜颂温声回:“还好吧,其实复习得差不多了,但是……刚好抢到了票。”

  时笺带了姜颂一年,体感这位学生确实不怎么需要他操心,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发论文;再者,周末嘛,出去玩也是理所应当。时笺了然地点点头:“好好把论文改好,等论文发了,槐序乐队差不多也要开始巡演了,到时候如果你想看槐序乐队的演唱会,我给你两张前排的票。”

  姜颂,原本做好准备被时教授破口大骂,不曾想,时教授不仅没骂他,反倒承诺论文发了奖励他两张演唱会前排门票,他淡漠温和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许变化,那是不加掩饰的喜悦和开怀,但就算开心,姜颂也表现得不太明显,他道:“好,我会好好改论文的。”

  时笺好笑着摇摇头,对这种慢吞吞的学生,还是该鼓励为主,就是鼓励的方式有点奇怪。

  时笺挥了挥手,示意姜颂可以回去了。

  姜颂道别离开,单看表情,风平浪静,待到出了办公室,姜颂内心控制不住地想要尖叫,这种喜悦必须找人分享,他戳进论坛,接着顶帖:“刚从我导办公室出来,他给我的论文提了很多修改意见,又跟我说论文发了他给我两张槐序乐队演唱会门票,还是前排的那种。”

  “追星成功,开心。”

  论坛开始跟着嚎——

  “90楼:啊啊啊啊啊啊!”

  “99楼:卧槽卧槽!时教授太奈斯了!”

  “112楼:呜呜呜人文学子羡慕哭了,但凡我学得懂高数,我必然拼命内卷跟着时教授读研。”

  “117楼:宝儿,你这是因祸得福得了啊呜呜呜。”

  “129楼:这真的是追星的最高境界了,跟着喜欢的音乐人读研,读研期间被亲手赠送演唱会前排门票,签名的话时教授直接签到你毕业论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