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悔的就是答应你这事儿。”
裴老爷子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反正在我嗝屁之前，你最好回来接手公司，我看见你爸那样我就心烦。”
“在我面前，就别提他了。”
裴老爷子看他脸色不对，自觉说错了话，叹气一声，“是我没把儿子教好。”
裴驹处理好乐牙的伤口，让他去一边玩，握着镊子的手摆了摆，示意裴响过来。
“不关你的事，是他自己的问题。”
裴驹是家里第一个孩子，出生那天，裴谨衡不知道在哪个女人的床上纵情声色，裴老爷子和裴奶奶在病房外急得团团转，产房门开的一瞬间，两个人差点没坐地上。
裴驹小的时候很爱笑，裴老爷子闲着没事就爱在摇篮边上拿各种玩具逗他，看他挥舞着短短的胳膊，咯咯直笑。
直到后来，裴谨衡越来越过分，夜不归宿，大摇大摆地玩女人，挺着肚子的女人上门挑衅，裴谨衡的冷漠疏离，日复一日，裴驹的妈妈乐音音，那样一位大家闺秀活生生得被磋磨的不成人形。
大家族联姻，看中的只有彼此带来的利益，至于婚姻中的二人，幸福也好，不幸也罢，只要维持着这段婚姻就好。这是当时各个家族之间默认的法则。
那时的裴驹还很小，童星出道除了学业就是在各个剧组辗转拍戏，等他回来时，乐音音已经重度抑郁，几度轻生。
裴驹疯了一般和裴谨衡打在一起，他猩红着眼睛，痛苦的嘶吼传遍半栋别墅，不知道是恨裴谨衡三心二意，还是说恨自己没能照顾好妈妈。
那几年公司正是最紧要的时期，他知道裴谨衡什么德行，但也只是匆匆说过几句便继续投身工作，等他知道一切时，都晚了，他没能管束好自己的儿子，害了无辜的儿媳。
所以裴驹说要让他们离婚时，他同意了。
他看着裴驹，在那个雪天，用自己小小的身躯保护着瘦弱的妈妈，永远地离开了裴家。
裴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他亏欠裴驹的实在太多。
“哥哥，这个是什么？”
乐牙的话打断了几人的思绪。
裴老爷子这才想起，裴驹领了个小孩过来。小孩长得十分漂亮，精致可爱，大大的眼睛清澈干净，很招人喜欢的长相。
见识过太多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小孩的单纯，干净得跟一汪清水，没有半点杂质。
“你喜欢就拿去，算是爷爷给你的见面礼了。”
“见面礼……”乐牙有些苦恼，“可是我没有准备给爷爷的见面礼。”
他在兜里掏了掏，翻出一块圆圆的金币巧克力，“嗯，那我把这个送给爷爷吧。”
裴老爷子一下被他逗笑了，笑着接过巧克力，“好好好，爷爷谢谢你了。”
“爷爷，那是几千万的古董，不是玩具。”
裴老爷子浑不在意地挥挥手，“他喜欢就拿去，我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留着也没什么用，再说了，我看着小孩就开心，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曾孙来玩玩。”
他很快明白裴老爷子的意思，明里暗里地催他结婚呗。
“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你要是喜欢就让乐牙多陪你玩几天。”
“你这兔崽子，你都一大把年纪了，难道回家都不孤单吗？我有几个老朋友，他们家里的孙女个顶个的好看，脾气也是极好的，改天约出来见见。”
乐牙摆弄着新得的小玩具，闻言他立即抬头，“哥哥有我陪着呢，不孤单。”
裴老爷子一看向乐牙，脸上的表情就不由自主地温柔下来，他笑道：“有你还不够。”
乐牙又道：“还有二哥呢！”
裴响已经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莫名还被乐牙cue到，只是悻悻地笑了笑，附和道：“是啊是啊。”
裴驹道：“这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要是搞包办婚姻那一套我可不接受。”
裴老爷子不止一次感叹过裴驹有他当年的风采，底线分明，做事果决，十分有自己的主意，但很可惜，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太有主意了。
这事儿不了了之，晚饭时间，鉴于今天的一出，没有一个人敢再惹事，安安分分地吃自己的饭。
有人看到乐牙手里的古董，嫉妒得眼睛发红，谁不知道那是裴老爷子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心头好，他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一个外人了。
而且这个外人还非常不识货，竟然把球形的香薰炉当做弹珠玩，那是古董！古董啊！
乐牙对投向自己的嫉恨目光浑然不知，他自顾自地玩着小球，时不时张嘴咬住裴驹喂过来的虾子，整个饭桌就他吃得最香。
吃过晚饭，裴老爷子本想让他们在老宅住一晚，但裴驹表示明天还要赶飞机去剧组，把裴老爷子气得够呛。
晚上睡觉，裴响又抱着枕头摸过来了。
裴驹什么也没说，就跟往常一样，怼他的话语都没变过。
裴响窝在被子里，心里涩然酸软。
“哥，你给我们讲故事吧。”
裴响突然提议。
裴驹十分冷漠，“你当自己是天山童姥，返老还童了？”
乐牙疑惑问道：“天山童姥是谁？”
裴响来了兴致，“要不就讲这个吧，我想听。”
“我也想听！”
被两双闪亮亮的小狗眼睛盯着，裴驹实在没办法拒绝，只能缴械投降。
具体的内容他有些记不清了，干脆带他们去影音室，找了97版的电视剧一起看。
两个人窝在他身边，昏暗的灯光下，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乐牙还是第一次看这样的剧，跟那些动画片完全不一样，所有的思维情绪都沉浸在了故事里，小脸一会惊讶，一会皱巴巴，一会儿又笑得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裴驹感觉到身上压了两个沉甸甸的人。
裴驹关了大屏，把两个熟睡的人运回了卧室，拉过被子盖好。
裴响嘟嘟囔囔说着听不清的梦话，凑近了些，依稀拼凑出了他的话。
他在说——
“别不要我……”
裴驹帮他掖了掖被子，脑海中回放着第一次见到裴响的场景。
“这个家里，没有人会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