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越来越大,染酒在外面摁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回应,出门着急本就穿的不多,现在已经浑身湿透。

  毛毛细雨变成豆大的水珠,打在身上有些疼,凉风吹在身上更是把寒意发挥到极致。

  眼睫毛上的水珠模糊视线,他看见别墅的大门被打开,顾伯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下楼,他缩着身子向前探去。

  “顾伯你终于听见门铃,快快开门,我要冻死了。”

  见顾伯撑着伞站在铁门另外一侧,却迟迟没有开门,染酒和他说,“顾伯其实你在里面开门就可以,不用特地出来接我。”

  少年淋雨的时间很长,脸上都是水珠,他还发着烧,小脸红扑扑的,身上也湿透了,顾伯将手中的棉袄递给他,半晌才开口。

  “孩子,你走吧。”

  染酒没听出这话的意思,接过棉袄披在身上,“这是我家呀,你让我去哪?”

  “是不是我老爸知道我跑出来生气了?没事,我回去和他解释一下,快快开门,我好冷。”

  “你小满哥哥回来了……”顾伯说。

  “什么?”

  少年抓着栏杆的手一顿,身体猛地僵硬,诧异的神情来不及掩盖,脱口而出一句:“怎么会这么突然?”

  明明别墅里的灯都亮着,按响门铃迟迟没有人回应;顾伯撑着伞站在铁门里,拿着棉袄却没有开门,以及他说让自己离开的话语……

  迟钝的大脑这一刻却运转的很快,心脏像是被人重重一锤,随后剧烈的跳动,红着眼眶颤抖着双唇,试探性的问:“所以……他们……不要我了?”

  顾伯收起伞,穿过栏杆缝隙后再打开,隔着铁门给他打伞,想要给他遮风挡雨,却没有任何的效果。

  风雨太大,这把伞不能同时护住两人,他们的衣服湿了,眼睛也湿。

  “孩子,听我的,现在正在下雨,你先找个地方住下,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后,我再去接你好吗?”

  “去哪……”染酒无力的靠在铁门上,“这里是我家,除了回家,我还能去哪?”

  顾伯伸出手擦掉他脸上的水,说话的声音带着哽咽,“孩子你先别着急,董事长和夫人没有不要你,只是现在事情有些复杂,没有时间解释,你还生着病,先好好休息可以吗?”

  染酒听不进他说的话,一个劲的求他开门,“我妈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不相信,顾伯你开门,我想进去问问,我亲自去问她。”

  “孩子你冷静一点。”

  “她说过不会不要我,就算小满哥哥回来了她也不会不要我,我不相信她会这样对我,我要去问她,顾伯你开门,我要进去。”

  他不停的摇晃铁门,冲着别墅喊,“妈妈,爸爸,你们快开门让我进去,妈妈。”

  顾伯知道劝不住他,就算自己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无奈叹出一口气。

  寒冷的冬季有暴雨的加持,让本来干燥的天气变得潮湿,满城的冬季很少有雨,有雷电的暴雨更是少见。

  偌大的别墅区域,所有人都躲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只有染酒一人在风雨中等待。

  瘦弱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倔强的脾气不服输似得抵抗寒风,跪坐在地上是他最后的坚持,若不是有毅力强撑着,他当场就能躺在地上,枕着水洼入睡。

  他不知道为什么失踪多年的小满哥哥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简兮这么坚决地把他赶出去。

  简兮最心疼他,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手指稍微擦破一点皮都会心疼好半天,现在他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冷风中这么长时间,她不可能不知道。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满哥哥……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开门,让我进去,我绝对不会和你竞争,求求你,让妈妈开门好不好。”

  抓着栏杆强撑着身体,说话的声音虚弱无比,“妈妈……外面在打雷,我害怕……”

  “小满,妈妈求你,让他进来好不好?这样下去他会出事的。”简兮抓着他的手腕哀求道,“明天,明天一早再让他搬出去,好吗孩子?”

  面对她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的姿态,楚俞不为所动,冷着脸将自己的手抽回,“这就把你心疼的受不了了?”

  “既然你们舍不得,那就我亲自来说。”

  季南与冲着他的背影怒吼一声,“站住!”

  楚俞道:“季先生有什么话需要我帮忙传达的?”

  “你!”

  季南与被他气得不轻,想要厉声厉喝的话语到嘴边还是无法说出口。

  他心中有愧,失散多年的孩子当面提的第一个请求他本当立即答应,不曾想却是让他在两个孩子之间做出选择。

  他知道五岁小孩儿被人掳走,之后的日子定是过的不好,当他亲耳听见那些惨绝人寰的事情从楚俞嘴里说出口时,他又何尝不是痛苦万分?

  这些年他也努力过,倾尽全力挤进多伦唯亚公司,就是为了能找寻到一丁点关于小满的消息,哪怕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他在生死边缘徘徊数十年,仅仅只是为了一件希望渺茫的事情,寻找小满,至今都没有想过要放弃。

  小满归来,长达二十多年的绝望长跑终于告一段落,悬着的心放回,明明应当是欢喜庆祝的事情,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满……”他无奈叹气,虽说没有简兮那般泪流满面,眼眶中的泪水早已掩盖不住,“究竟要怎样你才能满意?就非要把他赶出去吗?”

  “染酒对于你走失的事情并不知情,他也并没有想过要抢走你的一切,你为什么就是容不下他呢?”

  “我知道是因为我们的过错才让这一切发生,可染酒他是无辜的,他不应该去承受这些。”

  “那我就活该承受这样吗?凭什么他可以不知人间疾苦平安快乐的活着,我就要守着我所遭受的灾难释怀他原谅他!”

  楚俞的背影落寞又凄凉,说话语气却只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更多的是失望,对父母态度的失望,也对自己认知失望。

  刚才发生的种种,让他明白,这个家里已经不需要他。

  “你们把对我的愧疚和思念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可我还没有死,我还活着,活着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应该把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交还与我,而不是让我去原谅一个取代我人生二十多年的废物!”

  思念有新的寄托,一方是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一方是多年膝下尽孝之情,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答案,他又何必纠缠不清?

  “你们看似将情感一碗水端平,实际上心中早就有最终的选择结果,不过是碍于脸面没有说出口罢了。”

  “从我口中诉说出来的苦难,不及你们小幺在门外吹风淋雨,既然想要去维护,为什么不光明正大些,了当的做出选择?”

  “你们不过是两者都想要,两者都想攥在手里……何必呢?”

  “不是的……”简兮掩面痛苦,“不是这样的……小满,妈妈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我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失去你,也不能失去染酒,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办法去选择……”

  “如果可以,我想要替你受那些苦,如果当年能以命换你,我宁愿是我去狼窝,也不想要失去你,可我没有办法去代替你,你遭受的一切,我想要千辈百倍的替你承担,小满,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孩子,妈妈……妈妈当年不想失去你,就像现在不想失去染酒一样,你回家……妈妈很高兴……这些年你爸爸一直都在找你,瞒着家里所有人,我都知道,他付出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我们尽力了……挽回不了一点……”

  “你们以为,就凭一个小喽啰就能打听到多伦唯亚内部的事情么?”楚俞背对着他们,看不到他的表情,“不是我的默许,你们以为多伦唯亚的眼线会那么好种下吗?”

  “我在多伦唯亚基层摸爬滚打十几年才坐上现在的位置,季先生不会以为自己懂一些商业上的事情,就能在我多伦唯亚公司搅弄风云吧?季先生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我?”

  季南与微微一愣,“你什么意思?”

  楚俞说:“既然季先生这么想知道多伦唯亚的事情,我不妨告诉你,肖定道在南亚已经有一段时间,整顿旧部是迟早的事情,如果季先生不想惹祸上身,早日与我和染酒划清界限。”

  “毕竟染酒和我结婚的事情,在多伦唯亚公司内部早就传开,以我对肖定道做的那些事情,他不会放过染酒的。肖定道若是想对付季家,无需亲自动手,就能把季家在满城的基业连根拔起,乐家就是前车之鉴。”

  “季先生,季夫人,我知道你们心疼幺弟,不想让他受到伤害,既然如此,就更应该把他交给我。我皮糙肉厚,就算被他生吞活剥,也不会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