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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天气暖和了起来。
可楚岄的身体却一日日的变得不好了。
幸川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照着书上学习了很多，也找了很多药给楚岄吃，但都没什么效果。
楚岄越来越吃不下东西，日渐消瘦，稍微晾着一点就会高热不退。
幸川又急又忧，但他知道这些都是楚岄的心病所致，寻常药根本无法医治。
外面蝉鸣不断，烈阳从空中照下，被树林斩断，变成了斑驳的光影照在地上，随着树叶婆娑而摇晃。
天气这么好，楚岄却浑身无力，只能躺在床上，尽管外面炎热，但楚岄还是觉得很冷。
幸川从屋外走了进来，楚岄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
看到了幸川的样子却不禁笑出了声。
“你干嘛...”
“不喜欢吗。”
“不喜欢，丑死了，快变回来。”
幸川此时的面庞不似原先，现在黑发掺着白发，脸上多了几道皱纹，颇有些中年的感觉。
“怎么会，以后我就这个样子陪你了。”幸川道。
楚岄苦笑了下道：“你不用这样，我还没到这个样子呢...”
“可我不想让你独自在心中难受，你就当我是可以陪你一起变老的，你不会孤单的，我会一直在。”幸川说着，握住了楚岄的手，冰凉得很。
“你要真的不想让我难受就别让我喝药了。”楚岄道。
幸川听完这话不说话了，握着楚岄的手慢慢揉搓着，想让她暖和些。
心底却变得和楚岄的手一样凉，其实幸川都明白，如果是楚岄自己不想活的话，他压根就没有办法，可他怎么舍得，一想到楚岄会离自己而去，他的心就像撕裂般疼，难以缝合。
幸川开口道，声音却有些颤抖。
“你..你要是真的不想喝药，那咱们就不喝了。”
这些日子他知道楚岄为了不让他担心，幸川找的什么药，只要给她她都会乖乖喝掉。
但仅仅才过了半年时间，楚岄的身体就越来越严重。
果然心病还须心药医，也是该以楚岄的心情为主了。
只是幸川不敢想，万一停药，楚岄会是什么情况，万一万一突然就离开了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一定还有很长的时间。
夏日过去，天气变得有些微凉。
这日，楚岄觉得身体好了许多，便下床坐到了梳妆台面前。
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那一刻，眼泪涌了出来，那是自己不敢想到过得样子。
由于吃不下饭，楚岄变得很消瘦，气色不好，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整个人都暗淡无光。
楚岄忍不住地捂脸哭了起来。
这时幸川进来了，走到了楚岄身后，拿下了楚岄捂住自己脸的双手。
楚岄不想面对镜中的自己，把头低了下去。
“你看镜中发生了什么变化。”幸川温柔的嗓音响起。
楚岄原本低着的头被这话引来了好奇，尽管知道是自己那惨不忍睹的脸，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
此时，铜镜中不是那张沧桑的脸，而是一位灵动少女的脸，这位少女正眼挂泪珠，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我..我怎么...”楚岄有些激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幸川笑了下，弯下腰和楚岄平行，镜中显现出一张清朗俊俏的脸，二人看着是那么的般配。
楚岄看着镜中移不开眼，已经快要忘了原来自己碧玉年华是这么的好看，自从生病之后，楚岄就觉得日子非常的难熬，比之前十几年过得都慢。
可停药之后，楚岄的心情好些了，但身体上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肉眼可见的颓废，而且身上总疼。
“我虽然不能让你的身体恢复到十六岁，但可以让你的容貌保持在十六岁。”幸川说着，用胳膊挽住了楚岄，头贴在了楚岄侧脸。
楚岄笑成了花儿，这是幸川见到久违的笑，依旧是那么好看。
“谢谢你，幸川。”
“不要说谢。”
“你想去哪里，我们去云游吧。”幸川轻声道。
“真的吗，我想去蓬莱。”楚岄憧憬道。
她在书中看到过蓬莱，那里四季如春，满居仙人，她想去那里。
“好，那咱们就去蓬莱。”幸川道。
路程虽有些艰辛，但幸川把楚岄照看的很好，出了云赴山，到外面走走，楚岄也觉得自己好像恢复了些，又变得活蹦乱跳的。
一路上楚岄看着别人的目光还有些不适应呢，略带着一些羞涩。
到了蓬莱的一家客栈，幸川开了见客房，准备和楚岄上楼时，突然眼前一晕，低着头停在了原地。
走在前面的楚岄察觉到了幸川的不适，连忙折了回来扶住了幸川。
“你怎么了？是不是没休息好？”楚岄担心道。
幸川捏了捏眉心之后道：“无事，可能就是没休息好。”
一旁的店小二也跑了过来道：“这位客官，您夫人可真爱您，您一停下，她就立马从前面跑了过来，真叫人羡慕。”
楚岄低头羞涩地笑了一下。
幸川也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说道：“是啊，她特别的在意我，是我的夫人。”
楚岄瞳孔放大，她听到了什么？她听到了幸川叫她夫人！！！
没想到此生真的有幸能听到。
“走吧，夫人。”幸川说着，拉起了楚岄的手，朝二楼走去。
到了房间，楚岄道：“先休息会儿吧。”
“为什么，我不累。”幸川道。
“可是我有点累了。”楚岄道。
“那就休息会儿吧，正好晚上去看星海。”幸川道。
“好。”
晚上，夜幕降临，幸川带着楚岄来到了屋顶上。
这里和云赴山不一样，尽管云赴山很高，但星空却没有这里的好看。
楚岄靠在幸川肩膀上，仰着头看着漫天星海，是那么的闪耀，那么的好看。
看着看着楚岄就睡着了。
第二日他们去了瑶山花海，这里像是仙境一般，天空是淡粉色，地下全部都是花，放眼望去，一望无际，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其他来观赏的人。
楚岄欢快的在花海中转圈圈，还捡了些碎花编成了个花冠，非要呆在幸川头上。
“戴上嘛戴上嘛！我不容易编的。”
幸川拗不过楚岄，一脸无奈的让楚岄把那个花冠放在了自己头上。
“真好看！不愧是山神大人。”
山神大人...这四个字幸川已经好久没听到了。
第三日他们体验了一下飞船。
木制飞船在吱呀呀的响着，可却不影响它的高度，飞的又稳又高，在云层中穿梭，站在上面向下看能一览蓬莱之景。
“哇！什么原理呀。”楚岄兴奋道。
幸川用眼神点了下那个站在船尾的男人，那男人穿着朴素，带着个草帽，像是渔夫。
楚岄过去一看，他正在往船尾的旋扇里撒着金粉。
“那是什么？”楚岄好奇道。
“飞飞粉？”幸川一本正经道。
“飞飞粉？这名还挺直白的哈哈哈。”楚岄笑道。
“那有了它是不是就能飞了？”楚岄道。
“对，但你想飞的话可以做我背上，我带你飞。”幸川道。
“啊...这怎么可以，会吓到其他人的。”楚岄拒绝道。
其实这只是一点，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怎么可以骑到山神的身上呢。
楚岄刚说完，幸川就朝着那个男人走去，楚岄还没来得及拦住，幸川就和那个男人搭上了话。
只见幸川说了什么，那个男人惊讶得摇了摇头，然后幸川又说了什么，给了男人个东西，男人犹豫了会儿，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锦囊给了幸川。
幸川走了过来，晃了晃手中的锦囊，颇有些得意。
“你给了他什么？”楚岄问道。
“这不重要。”幸川道。
“怎么不重要，一定是个很贵重的东西。”
“很贵重怎么了，还能有你贵重吗，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穷吗。”幸川微微皱眉道。
楚岄笑了笑，确实有些穷，像是个深山老林中省吃俭用的老神仙哈哈哈。
“笑什么呢，来吧。”幸川道。
“怎么弄？”
“你站着就行。”
幸川打开了锦囊，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飞飞粉，幸川用手指捏了一点，洒到了楚岄的身上。
之后没过几秒，楚岄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变轻，慢慢的双脚离地，果真飞起来了。
船上其他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都朝着这边看来，发出惊叹声。
楚岄只觉得自己漂浮了起来，越来越高，马上就要离开幸川的时候。
幸川伸手拉住了楚岄，之后也双脚离地，二人在众人的欢呼中飞离了船面。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岄在云海中欢呼着。
原来这就是飞的感觉吗，真的是太棒了！！！
幸川紧紧的拉住她的手，二人在空中旋转着。
但不一会儿，楚岄的觉得身体没那么轻盈了。
“幸川，我感觉好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说完，飞飞粉的时效就过了，楚岄整个人坠了下去。
就在楚岄坠了下去之后，幸川也冲下飞去，之后一条银龙冲上云端，龙背上还带上一个女孩。
等回到云赴山后，楚岄又病倒了。
楚岄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回忆着那些日在蓬莱的嬉闹，当中是最快乐的日子了，能在死之前经历一遍，也算没有遗憾了。
入冬了，外面的树又秃了，但望川树还是那个样子屹立在那里，丝毫不惧寒冬。
楚岄每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幸川也什么都不管了，一直在楚岄床边陪着她，握着她的手不松开，彷佛一松，就会消失。
幸川总是自言自语对楚岄讲着故事或者说着话，尽管知道楚岄听不到。
看着楚岄熟睡的面容，幸川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楚岄的脸颊。
楚岄的睫毛颤抖了下，幸川笑了下，之后却又皱起了眉头。
拉着楚岄的手亲了下。
初雪来的比往日早，还没到十二月呢就下了。
这日不知怎么，楚岄突然觉得有了力气，兴冲冲地叫着幸川想一起打雪仗。
“咱们去打雪仗吧！”
“打雪仗？”
“对呀，像我小时候那样。”
“好。”
二人玩的很开心，楚岄像是彻底康复了一样，满地欢。
雪越下越大，地上也越积越多。
楚岄笨拙的揉了个大雪球朝着幸川砸去，幸川连忙把身子转了过去，那么大的雪球砸到了背上，然后碎落了下来。
“好啊你，接受我的报复吧。”幸川也揉了个大的，朝着楚岄砸去。
“啊啊啊啊！”楚岄尖叫着跑开了。
幸川就在后面追。
跑着跑着，楚岄向前踉跄了下。
“阿岄！”
幸川连忙跑了过去察看道：“怎么样。”
楚岄有些难受的摇了摇头，随后却淡然一笑道：“没事，就是有些....”
还没说完，楚岄就失去意识像一边倒去。
“楚岄！！！”
楚岄本以为自己这次要醒不过来了，结果出乎意料。
睁开了眼睛，看着熟悉的场景。
一旁的人开口道：“渴吗，喝些水吧。”
楚岄点了点头，被扶了起来，之后温热的水送入口腔，润了润干哑的嗓子。
“我睡了多久？”楚岄问道。
因为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七天。”幸川道。
楚岄苦笑了下，接着又躺下了，幸川把被子给她掖好，又把炭火给添了些。
“还冷吗。”幸川道。
楚岄摇了摇头。
幸川从被子里找到了楚岄的手，冰凉的不像是人的体温。
“你知道我梦到了什么吗。”楚岄道。
“梦到了我。”幸川道。
楚岄笑了下，虽然很自恋，但是猜对了。
“梦到了我们成亲了，你变成了凡人，我们有了一对龙凤胎，哥哥长得像我，妹妹长得像你，然后我们其乐融融的，之后白头到老。”楚岄轻轻的说着，声音很虚弱，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幸川低下了头，摩挲着楚岄的手。
这平常人的天伦之乐，幸川却无法让楚岄享受到。
“对不起......”幸川低声道。
楚岄看不到他的脸，但听声音都知道他心里也很难过。
“说什么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过得很开心，很幸福，此生足矣。”楚岄道。
“幸川。”
“嗯。”
“你有喜欢过我吗。”
“......”
楚岄苦笑了下，她也知道问不出答案，又闭上了双眼。
良久，幸川拿出了一条红绳，系在了楚岄手腕处，随后哑着嗓子道：“夫人，我一直中意的都是你...”
楚岄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变得有些湿润。
屋外的望川树左右摇摆着，像是想从地中出来一样。
炭火越烧越旺，楚岄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渐渐的渐渐的，陷入了黑暗。
楚岄终究是留在了这一年的十二月。
识于初秋，逝于大雪，享年三十一，与幸川相伴二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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